李憲臉上現出回憶神色:“這刺客武功又何止高強,簡直是老臣一生中從未遇到過的敵手。”
趙倜神情變化:“李相公受這般重傷,最後留下那刺客沒有?”
“倘若留下,老臣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了,究其原因,都怪老臣當時疏忽大意,否則刺客哪得不察便輕易進入營內。”李憲長籲短歎。
“千軍萬馬之中,那刺客傷了李相公,居然還能逃脫?”趙倜十分意外。
“那刺客武功已臻化境,乃誌在必得而來,隻是她沒料到老臣竟也會武,且不算低,居然在她手裡不死。”
“倘若李相公不幸……”
“那蘭、會兩州可能不保,老臣所帶的熙河路大軍恐怕也要全部折損進去了!”
“竟然如此……”
“老臣受那刺客三掌,刺客卻隻受我兩針,她掌力歹毒,老臣兩針傷勢遠遠不及這三掌,幾乎沒叫她太過受損,其又趁夜色使儘手段離開,倘若白日或可將她留下,可惜卻是夜晚……”
趙倜心中有些納悶,葵花寶典走的是鬼魅快疾,迅速無形一路,甚至有時都不會與敵手兵器相交,這般情形之下,對方還能打到李憲三掌,實在有些不可思議。
“李相公,那刺客使用什麼兵刃?”
“隻用一口霜寒寶劍。”
“用劍?”趙倜皺了皺眉:“我聽周侍衛講,李相公昔年以身法飛針聞名,快如雪泥鴻爪,勢似百魅夜行,刺客如何能夠抵擋這魅影步和飛針穿梭?”
“說來慚愧……”李憲臉上出現些許不甘:“她擅長一種特殊輕功,恍如淩波而走,飄然若仙,根本不下寶典所載魅影步,甚至還要有所超出。”
“淩波而走,飄然若仙?”趙倜頓時愕然。
“這也是她敢深入軍中刺殺老臣的倚仗,但光憑輕功步法她還未必好傷到老臣,關鍵是……”
“是什麼?”
“是……”李憲說到此處麵露苦澀:“這刺客練有一種神奇武功,不著形象,無跡可尋,居然可以模仿老臣的紅線飛針招數!”
“甚麼?”趙倜吃驚道。
“且模仿得惟妙惟肖,雖然是用劍使出,可如老臣用劍,便幾乎會一模一樣,若她不是女子,老臣真懷疑也同樣練習過葵花寶典……”李憲眼中失神道。
“刺客是名女子?”
“不錯,她隻輕紗蒙麵,彆處未做遮掩,身材曼妙有致,一眼就能辨認出來。”
趙倜神色陰晴不定。
“正因為她突然模仿老臣的寶典武學,老臣心神震動之下,出現一絲破綻,被她以極快身法侵入,連打了老臣三掌,老臣還手兩針,卻不中要害,老臣情急之下決定殉國,高喊弩箭齊射,不必顧及老臣,她這才退走而去,從營中逃離,或許……也可能她以為那三掌下去勢必會要了老臣性命。”
趙倜看著李憲:“李相公不識此女武功?”
李憲道:“哪裡識得,老臣前半生宮中,後半生戎馬,於江湖隻算路過,見識實在有限,那女子模仿寶典的武功極為奇異,後來老臣琢磨,應該是一種特殊內力催動,隻要記下招數,就可使用,外表難瞧出來,隻怕天下武學大部分都可偽裝。”
小無相功,肯定是小無相功!除了小無相功,世間再無此類功法了。趙倜揚了揚眉。
小無相功威力強大,特點不著形相,無跡可尋,隻要身具此功,再知道其他武學招式,就可以模仿彆人絕學,沒有學過那種絕學的人很難分辨。
至於恍如淩波而走,飄然若仙,根本不下於葵花寶典所載的魅影步,甚至還要有所超出的輕功又是什麼?莫非是淩波微步不成?
趙倜腦中念頭電轉,若是如此,這女子刺客的身份已經不難猜測!
“李相公,對方最後用掌傷你,那掌有何出奇之處?”
“那掌不但狠辣,而且頗為神奇,使用起來可劈空而走,恍惚如白虹貫日,曲直不定,白色虹光閃爍,看似正麵對敵,實則掌力遊走無向!老臣中掌之後這些年,想儘辦法都沒治好,隻是勉強吊住一條性命而已。”
白虹掌力,這是白虹掌力!女子的名字在趙倜心中已經躍然而出。
李秋水,刺殺李憲的竟是李秋水!
李秋水是漢名,出身吐蕃六穀部沒藏家族,本名則是沒藏秋水。
她當初離開無量山後,幾經輾轉,最後還是回去了逍遙派,並嫁給西夏皇帝李元昊,生有一子,便是西夏毅宗李諒祚。
她是西夏的太皇太後,大宋五路伐夏,她不可能坐視不理,說不定背後操控戰事的根本不是西夏梁太後,而是她這個沒藏太皇太後。
李憲繼續說道:“五路兵敗,老臣重傷被抬回東京,進宮與先皇分說此事,先皇聽後久久不語,最後叫老臣三緘其口,不許和彆人言起,老臣心中明白,這種事情說出來哪有朝臣相信,恐怕又會給老臣多加上幾條罪名。”
趙倜點頭:“先皇用心良苦。”
李憲道:“後來先皇一力孤行,於朝堂保住了老臣,卻叫朝臣們更加憎恨老臣,先皇英年早逝,老臣便逐漸落得眼下結果,不過苟延殘喘至今,老臣業已活夠,隻想早日前往伺候先皇而去……”
趙倜沉默半晌,看著李憲枯槁模樣,道:“李相公不必這般,好好養病才是。”
“老臣自知自家事,王駕好意老臣心領,不用安慰老臣了。”李憲說罷,住口不語。
趙倜看著李憲臉上死氣縈繞,低歎一聲起身,喚門外眾人進來。
童貫看李憲神情不對,急忙過去扶住,又喂下一顆藥丸精神方才有些好轉。
趙倜衝白戰點了點頭,白戰從背後包袱中拿出一隻檀木匣送去榻前,打開後裡麵是滿滿一盒金葉。
趙倜道:“李相公好好養病,本王就不再打擾,來日再來探望。”
“道夫,送王駕……”李憲在榻上行禮。
“不用了。”趙倜道:“道夫好好伺候李相公,就彆出門了。”
說完之後他帶人離開,房間內童貫看著李憲低聲道:“乾爹?”
李憲伸手摩挲葵花寶典紮冊,歎氣道:“今日既然你已看到,就傳與你罷了。”
童貫大喜,立刻跑到榻前磕頭,李憲又道:“若日後燕王起了心思,找你要這寶典,你可萬萬不能給他,我看燕王確實好武,倘若真的自宮練此寶典,那你百死都不足贖此罪過!”
童貫磕頭不停:“孩兒省得,孩兒省得!”
趙倜回到車上,三萬餘字的葵花寶典已經全部記下,他穿越過來便有過目不忘,過耳不遺的天賦,無論什麼東西,隻要看過一遍就會記住,隻要聽過一次就不會遺卻。
此刻天色已黑,車子回到燕王府門前,大紅燈籠高掛,照耀得府前如同亮晝。
就看燈籠下歪七豎八地倒著十幾個人,既有侍衛,也有府丁,個個鼻青臉腫,身上帶血,正哀叫個不停。
白戰見狀吃了一驚,跳下馬車,疾步上前:“怎麼回事?誰將你們打成了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