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山公主的外號果然名不虛傳，一般人看到“如果一個女孩子盯著男孩子的臉看，不是喜歡他，就是他臉上有什麼東西”這句話，隻會注意到裡麵的暗戀要素。
零的理解卻與眾不同，單純無害到了一個極值。
簡直像是那種有人當麵給她遞情書，她都會以為是要她幫忙丟垃圾，然後順手扔進旁邊垃圾桶的女孩。
不過像零這樣漂亮又安靜的女孩，想必從小也都被家裡人保護的很好吧？那麼她不懂這些情情愛愛的事情倒也很正常。
路明非在心裡想，把零對於愛情的不諳世事，歸咎於她還沒有長大。
所幸零此時的嘴角邊上真的沾了一粒飯粒，米白色的飯粒和她粉瑩的唇色撞色在一起，比路明非想象中的要更好看。
他順水推舟的把話題給移了過去：“對！你嘴巴邊上沾了顆飯粒來著！”
零抿了抿嘴唇，冰冷的表情看上去有點呆：“在哪兒？”
“就在……”
也不知道是今天晚上是哪根筋打錯了弦，路明非自然而然的就向零伸出了手，幫冰山公主從唇角摘下來了那顆飯粒。
原來冰山公主也沒有真的像冰山一樣堅硬，臉摸上去至少也還是溫熱的，嘴唇麼？也……
“……”
一秒鐘之後，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愚蠢事情的路明非猛然回神，看著零那雙默默注視著自己的冰藍色瞳眸，心臟不可抑製的加速跳動起來。
“那個什麼？我這是……”
路明非臉上露出局促的表情，張嘴正想解釋，卻發現自己的行為好像壓根解釋不了？
怎麼解釋？自己手都還愣在半空中呢，手裡還捏著剛才粘在零嘴角的米粒。這麼曖昧的舉動簡直堪比當年西門慶偷偷把筷子掉桌子底下，然後借機摸潘金蓮的腳了好麼！
額……那還是西門慶的行為更猥瑣一點。
冰一般的眼眸裡，錯愣的光稍縱即逝。
零低下了頭，輕聲開口：“謝謝。”
路明非愣了一下，千言萬語最終也隻能化為深吸的一口氣，小聲回複零：“不用謝。”
……
和零吃完晚飯，路明非還先繞了一段路，把零送回到女生宿舍樓下。儘管卡塞爾學院也不會有什麼危險，但是諾諾說過和女生共進晚餐之後把人送到家門口是一個得分點。
雖然自己也沒有什麼好得分的就是了……
目送著零嬌小的背影消失在宿舍樓道，路明非如釋重負的唱出了一口氣。
回到宿舍的時候，芬格爾帶著監聽耳機坐在電腦桌前，雙手在鍵盤上敲打，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麼，似乎連路明非回來也沒注意到。
難得見到芬格爾有這麼忙活的時候，看見芬格爾在忙其他事，路明非也暫時放下了馬上找芬格爾算賬的想法，準備先收衣服先洗個澡。潛水課上完之後他隻在遊泳館簡單淋浴了一下，還沒有正兒八經洗澡，身上若有若無縈繞著一股氯的味兒。
隻是正當路明非從芬格爾身後借過，打算去陽台的時候，側過頭，眼睛卻剛好瞥見芬格爾電腦屏幕裡word文檔正上方的醒目標題。
《獨家揭秘！s級龍裔食堂柔情蜜意，輕拭嘴角飯粒瞬間被拍！深夜護送回寢再掀戀愛風暴！！！》
“？？？”
路明非愣乎了一會兒，視線往下，看到了word文檔裡配的插圖。
插圖模糊又清晰，像是和攝影主體保持著一段距離偷拍的照片，而攝影主體正是他自己！
照片裡的他側身對著鏡頭，模糊的側臉透露出一種朦朧的溫柔感，手臂像是般名畫《創造亞當》裡麵的上帝般伸出，輕輕觸及對麵的人的麵龐……而坐在他對麵的除了零還能有誰？
芬格爾跟隨著監聽耳機裡披頭士樂隊的歌曲在晃頭晃腦，美滋滋的撰寫著明天刊登在校報上的新聞稿，忽然間就感到身後好似傳來一道殺氣，猶如毒蛇蛇信舔舐過後頸。
芬格爾渾身一激靈，條件反射的摘下耳機轉身，回過頭的瞬間，路明非的雙手就已經掐住了他的脖子。
“你這個無良新聞從業者！我掐死你！”
路明非表情惡狠狠的：“快說！我和零談戀愛的緋聞是不是就是你這個家夥傳出來的！”
“……”
“還不說是不是？”
“……”
芬格爾兩眼翻白麵紅耳赤，舌頭從嘴裡歪出半截，雙手無力的拍打著路明非的手腕。
路明非愣了一下，這才意識到自己下手疑似有點重了，掐的芬格爾話都說不出來了，於是趕緊鬆開了手。
鬆開手的一瞬間，芬格爾猛吸了一大口氣，然後弓下腰，捂著喉嚨劇烈咳嗽。
“咳咳咳……師弟你要謀殺我嗎？”
路明非看著差點被自己掐半死的芬格爾，有些不好意思的撇開視線，不過嘴裡倒是還理直氣壯：“那還不是你在學校裡亂傳謠言？”
芬格爾聞言，立刻一本正經的做好，義正言辭的開口說道：
“路明非同學，請你注意你的言辭。雖然你是我的師弟，是我至親手足，但是也不意味著你可以汙蔑我。這關乎我身為一個新聞工作者的清譽。”
路明非抱臂冷笑：“師兄你還有清譽呢？你信用卡的借款這個月又要逾期了吧？”
“咳咳咳……一碼歸一碼。再說了，師弟你說我亂傳謠言，證據在哪兒呢？”
“這還需要證據麼？眼睛不瞎的人都看得見你電腦上的標題！”
芬格爾回頭看了一眼，臉上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
“沒注意到你回來了……忘記把word關掉了。但是這標題也沒有傳謠言好麼？標題裡說的哪件事不是真的？“師弟你剛才是不是在食堂裡幫零拿掉了嘴角的飯粒？是不是送零回到了女生宿舍？”
看著芬格爾振振有詞的模樣，路明非忽然語噎，靠，這些事情他還真的做過……
不過他也很快找到了反駁的地方：“但柔情蜜意又是什麼鬼？我和零就普通同學一起吃個晚飯而已，哪來的柔情蜜意？還有掀起戀愛風暴難道不是謠傳？”
“普通同學一起吃個晚飯你就伸手幫人家擦嘴？這句話你說給你陳師姐聽，你看她信不信？”芬格爾冷哼：“而且這也隻是常見的修辭手法而已。采取修辭手法修飾文學作品不是很正常麼？”
“正常個鬼！你那個采訪稿裡的內容難道也是修辭手法？”
“哪個采訪稿？”
“就是什麼‘卡塞爾學院金童玉女深夜密會’那個，你還在采訪裡麵說當事人沒有否認啥的。”
芬格爾撓了撓頭：“你說那個啊……”
路明非居高臨下的看著芬格爾，正想看廢柴師兄究竟打算怎麼解釋，接著芬格爾就說出了一句令他瞠目結舌的話來。
“可是我采訪了零，她確實沒有否認啊。”芬格爾一臉無辜的攤開手，語不驚人死不休。
“？”
這句話似乎有點燙人，落進路明非耳朵的瞬間，讓他的心跳也跟著慢了半拍。
芬格爾剛才說了什麼？他沒有聽錯吧？零沒有否認他們兩個人之間的曖昧傳聞？
路明非腦海裡勾畫出零那張冰雪冷漠的漂亮臉蛋。那股生人勿進的氣場，想必即便是麵對彆人的攔路告白也隻會目不斜視的直接走開吧？可她卻沒有否認和自己之間的緋聞。
難道自己衰了十八年的桃花運，如今真的時來運轉了？卡塞爾學院堂堂冰山公主其實一直對自己悄悄青睞暗送秋波，隻是自己一直沒有察覺到？
可是自己和零之間交集不算多吧，也就是最近一起上潛水課，見麵多了些。在安珀館的舞會之前，他和零甚至都沒說過一句話。
慢著，舞會……
他腦海裡浮現出零穿著芭蕾舞鞋，從舞池裡輕巧滑過，無視周圍一雙雙向她伸出邀請的手，優雅的停在自己麵前看著自己的場景。
或許……端倪其實早就有了，但是他一直沒有發現？
芬格爾看了一眼路明非的表情，複述了一遍：“師弟你沒幻聽，我當時真的采訪了零，問了她這件事，零沒有否定你們倆之間的緋聞。說實話我也挺驚訝的，我還以為師弟你會把‘優先擇偶權’用在諾諾身上呢，沒想到師弟你居然也懂得知難而退、退而求其次……”
“退而求其次你妹！我壓根還沒用過‘優先擇偶權’。而且彆把零說的像是師姐的下位替代好麼？她們都是活生生的人，把她們當成物品似的比來比去多不尊重人家……”
路明非說著說著突然噤聲了，因為他看見了坐在自己對麵的芬格爾手裡不知何時拿出了一本小筆記本跟一支筆，臉上興奮又揶揄的表情就像是蹲到了獨家八卦的三流小報記者。
再說下去，恐怕又會被芬格爾運用新聞學的魅力找到話柄來斷章取義。
路明非轉身走到陽台的烘乾機前，背對著芬格爾匆匆放下狠話：“反正師兄你電腦上那篇假新聞不準發出去，否則3e考試答案的尾款我就不給你了。還有論壇上的那篇采訪稿你也找個時間給我撤了！”
“我靠！師弟你好毒！這篇稿子我都快寫好了，你都不知道這種熱點八卦能帶到學院報多少銷量。”
“那你炒作自己的八卦去。”
“我一個破e級，八卦哪有師弟你值錢？你可是學院絕無僅有的s級學生誒！這樣，稿費咱倆五五分……”
“四六，最多四六了！”
“不要。”
路明非拒絕的聲音鏗鏘有力，拉開烘乾機的門，心跳卻還沒有完全平複下來，心裡還想著芬格爾剛才說的話。
……
一晚上過後，昨天芬格爾說的那些話並沒有那麼忘掉，而是化成了什麼東西一直卡在路明非的胸口附近。心有事結的他連潛水課都不在狀態。
“下潛深度十米，你今天的潛水時間比平常要短十五分鐘。”
諾諾輕車熟路的脫下潛水服，露出穿在裡麵的連體式泳衣，從旁邊拿起浴巾擦拭身上的水珠，看了一眼旁邊的讀數表，“心率監測也有問題，每分鐘心跳比平均時長要快20拍。你今天不在狀態？”
卡塞爾學院把選拔出來執行“青銅計劃”水下作業的學生分成了a、b兩組，a組是潛水成績最好的凱撒和零，b組則是路明非和諾諾。
昨天的事情還耿耿於懷。今天的潛水課是和a組一起上的，光是看見那個嬌小的身軀在他前方輕輕擺動著腳蹼，就讓他心猿意馬的，這讓他哪能在狀態？
路明非隨便找了個借口：“昨晚沒睡好。”
潛水池對麵傳來“嘩”的一聲，旁邊的女老師搭把手把嬌小的身影從潛水池旁邊拉上來。
零一邊聽著旁邊的成績彙報，一邊脫下潛水服，露出裡麵的水母衣。
看見零的眼眸側視過來，路明非立刻收回視線。
旁邊的諾諾正在側著頭擦拭頭發，看著路明非杵在原地不為所動，奇怪的輕“咦”了一聲：“今天你怎麼沒去給零遞浴巾？”
旋即馬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喔，難怪你今天狀態不對勁，難道你跟零吵架了？”
“昨天不是說了那都是謠傳了麼？昨天都跟師姐你解釋過了。”路明非撇嘴。
而且我為什麼一定要給零遞浴巾，旁邊那麼多人照顧她呢……路明非在心裡說。
諾諾聳肩：“謠傳也隻能怪你自己做一堆讓彆人誤會的事情……每次潛水課零從水中上來，你都飛奔著趕上去遞浴巾；下水之後還盯著零把用於驅寒的紅菜濃湯喝完；零穿條裙子你都要親切提醒她說不要著涼；她咳嗽一聲你都會馬上從口袋裡摸出藥盒來。像是看護一株新生的小樹苗似的。”
路明非巴巴的眨眼：“這些事情……很容易讓人誤會麼？”
“不然呢？一個男生天天圍著一個漂亮女生打轉，你覺得還會有什麼理由？前兩天大二年級上大課的時候，就連楚子航都問我你是不是在追求零。我跟他說aybe。”
就連楚子航也？
路明非整個石化在當場。
他這麼關注零的身體，純粹隻是因為“青銅計劃”裡零和凱撒才是負責下水作業的主力組，而他和諾諾隻是後備組，主力組因為以外無法執行任務的時候才需要後備組上。
而零看上去又弱不禁風的……為了怕零身體出什麼意外，他才這麼照顧零。
在路明非的悉心照顧之下，零近三個月來的訓練課全勤，一點小毛病都沒有。
沒想到，這種他覺得隻是同學之間互相幫助的行為，落在彆人的眼裡，居然是自己……在追她麼？
等一下！
路明非忽然之間意識到了一個更加嚴重的問題。
既然在彆人眼裡，自己這些行為像是在追零的話？
那在零的眼裡呢？
她又是……怎麼看待自己這些行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