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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島有雨》

文稚夏

晉江文學城獨家發布

2024928

大西洋,加勒比海。

一艘豪華的國際遊輪正緩緩行駛在海麵上。

此時正是落日熔金時分,浩瀚無垠的海麵美得像童話故事裡的插畫一般。

“大瓜來了!某二字男頂流和當紅小花根本沒有在一起,男方有個相戀多年的素人女友,兩人青梅竹馬感情很穩定,上次演唱會素人女友就坐在第一排……”

葉鶯冷笑一聲將手機丟到一旁的沙發椅上,白皙纖細的指尖夾著的那支女士煙幾乎見底,“現在這些狗仔還真是會編故事啊,上次言初的演唱會我和你一起去的,怎麼光拍你不拍我?”

她的手機屏幕沒有關上,還停留在微博熱搜界麵。

前兩天某知名狗仔突然預熱說要爆料一個千萬粉絲男頂流的戀情瓜,並且信誓旦旦地說拍到了演唱會現場還有後台的親密照片。

當天話題廣場裡熱鬨極了:

——“真正的大瓜從來都無需預告,這回又是哪門子的頂流?”

——“又是這種流程啊,彆最後又是什麼18線不知名男糊咖,打什麼啞謎,有本事你直接說啊!”

——“二字男頂流,某小花,這個暗示太明顯了吧,不就是言初嗎?”

狗仔的照片一出,今日微博熱搜前三條詞條都爆了——

二字男頂流

言初

言初素人女友

葉鶯的視線越過一旁的沙發椅看過去,而這位狗仔口中的“素人女友”卻像是恍若未聞一般。

年輕女人身形清瘦,依舊閉著眼迎著海風動作利落地拉著手中的小提琴。

白色的裙擺隨著風擺動,一頭烏黑的長卷發隨意地散在腰際。弧度優美的唇上塗著正紅色口紅,在白皙肌膚的襯托下就像是雪地裡的勃墾第紅玫瑰。

葉鶯見她沒有反應,又問了一遍,“寶貝,你聽到我跟你說話了嗎?”

那人卻依舊沒有回答,葉鶯隻聽見那道琴聲愈來愈快,猶如急風驟雨一般逐漸失控,極致的瘋狂之中又隱隱透露著詭異的美感。

樂聲卻很快在小提琴發出一聲突兀刺耳的嗡鳴後戛然而止。

——琴弦被拉斷了。

也就在這時候,葉鶯看到洛施緩緩睜開眼睛,拿著弓的手忽然垂了下去,以往她溫和平靜的眼神裡忽然湧現出一絲絕望。

洛施垂眼看了一眼自己顫抖著的手腕,有些苦澀地扯了扯唇角。

果然還是一樣。

無論她看過多少醫生,多配合去做那些康複訓練,她的手腕狀態也回不到從前了。她的心態也再也回不到三年前的頂峰狀態。

算了。

……

葉鶯在看到斷掉的琴弦後驟然回過神來,臉色也驀地變了。

她迅速站起身走到洛施身邊,卻不敢伸手去觸碰她的手腕,緊張地問:“……你的手沒事吧?”

洛施斂下眼底的那些晦暗情緒,再抬眼時已經恢複往常的神色,柔聲地安慰說:“彆擔心,我沒事。”

隨後,她將把琴弓和琴放在一旁。

葉鶯看向那把琴,皺眉問:“琴弦斷了,今晚音樂會你……”

“我帶了一套備用琴弦,換一下就好了。”洛施說著走到沙發椅旁準備坐下,手卻還微微顫抖著,拿起葉鶯的手機時不經意間觸碰了下屏幕。

屏幕還停留在微博熱搜界麵,熱搜榜也隨著她不小心下滑的動作刷新了。

竟然有兩條新熱搜空降,以席卷之勢壓下了方才關於言初和她的熱搜,就在洛施看清空降熱搜的內容之後,手上的動作驀地頓住了。

周聿禮邁阿密度假懟狗仔

周聿禮文沛珊好事將近

……

洛施看著那個名字,竟有些恍惚。

他在邁阿密?

他和文沛珊……要結婚了嗎?!

洛施鬼使神差點了進去,入眼的第一條微博是一個視頻,博主是一個知名的港媒狗仔。

這條視頻打滿了透明的水印,畫質高清極了,視頻封麵就差沒把鏡頭懟在周聿禮臉上,視頻裡男人的臉色很差,眉眼冷峻。

視頻開頭周聿禮那輛黑色的aventador sv緩緩從地庫開出來,不知道是車子出了什麼狀況,他將車靠邊停在路邊的棕櫚樹下檢查。

周聿禮是行走的衣服架子,穿著一件簡單的黑色t恤,烏黑短發抓起紋理感,墨鏡反戴在耳後。

他臉上戴著黑色口罩,隻露出那雙琥珀色的雙眸。

他幾乎是第一時間看到了蹲在樹後的狗仔,銳利地抬起眼看過去,伸出手遙遙指了指狗仔的方向,無聲地警告他。

然而港島的狗仔卻是出了名的瘋狂——

竊聽、飆車、追車,幾乎是無所不用其極。

在港島,隻要這些豪門有一點的風吹草動,就立馬引來狗仔的盯梢。

這些狗仔的盯梢能力一點也不比阿sir們差,畢竟一旦挖出這些豪門的什麼醜聞,哪怕是捕風捉影的故事,就意味著今日大賣、收入爆漲。

更何況是蹲這種出身港島最具影響力的豪門家族繼承人。

周聿禮從小在國外長大,幾乎沒在港媒麵前露過臉,一朝回國就直接掌舵周氏商業帝國,可想而知他身上的新聞多有價值。

——以至於狗仔還千裡迢迢跟到邁阿密來拍他。

這個狗仔被發現後絲毫不慌,這裡是邁阿密,太子爺又能把他怎麼樣?

狗仔直接跑了過去,幾乎是把鏡頭要懟到了周聿禮的臉上,賤兮兮地問他:“周少爺,問下你同文小姐係咪好事近喇?”

狗仔口中的這個文小姐可不是什麼普通人。

港島豪門多,但想要順利嫁入豪門光靠美貌遠遠不夠。這位“文小姐”不僅背景深厚,還是海歸碩士畢業,商業嗅覺敏銳,性情更是沉穩低調,且遇事多謀善斷。

周聿禮聽到狗仔的話後,臉色更是冰冷。

狗仔越來越得寸進尺,下一秒,鏡頭畫麵飛快旋轉,在相機重重砸落在地麵的聲音之後,隻聽到周聿禮極其不耐煩地罵了一聲:“滾。”

……

洛施沒想到時隔兩年還能再這麼清晰地看到前男友的臉,一時間拿著手機也愣住了。

葉鶯聽到手機裡播放的聲音之後,也好奇地走了過來,卻不小心掃到一旁桌麵上洛施的包,一隻小巧的錢夾從包裡掉了出來。

錢夾的扣子沒扣好,葉鶯彎腰撿起攤開的錢夾,有些疑惑問:“你買新錢夾了?這麼小裝得下你那些卡——”

葉鶯的話語在看到錢夾裡那張合照的一瞬間戛然而止,因為這個皮質錢夾裡一張卡都沒有,唯獨有一張合照。

隻是這張合照卻布滿細小的裂痕,明顯是被撕爛後被重新粘貼好的。

葉鶯愣住,她幾年前在洛施的朋友圈看過這張照片。

照片中兩人都穿著黑色羽絨服,天空中是爆發的綠色極光。

洛施站穿得像個小雪人,還圍著軟糯的白色羊毛圍巾,潔白雪花在她的睫毛上層層疊疊。

她被那個男人從背後抱在懷裡,男人的眉骨深邃,神情也十分冷峻,看上去並不是個溫柔的人。

照片裡洛施笑吟吟地在看鏡頭,而他在看著洛施,眼眸之中卻是難以察覺的溫柔與繾綣。

葉鶯有些錯愕。

這張照片,她明明親眼看著洛施撕了。

過了會兒,洛施從視頻中回過神來,轉身看到葉鶯手中的錢夾之後眸光顫了一下,很快走過來一聲不吭地將錢夾收進包裡。

葉鶯雖然心疼洛施,但是作為唯一知道兩人分手真相的人,她還是忍不住感到生氣,“洛施,你跟我說實話,你不會還想著他吧?”

洛施垂著眼,最終隻是意味不明地說了一句:“都過去了。”

三年了。

這張照片就像破碎的鏡子一樣,即使再努力重新粘合,也恢複不了原狀。

隻是好奇怪。

明明過去了這麼久,她還是會克製不住地想到他。

好像和那樣的人談過一段戀愛之後,她就再也看不見其他人了。

就在洛施出神之際,有一位穿著燕尾服的外國侍應生端來一瓶珍貴稀有的krug黑鑽香檳朝她們走來。

侍應生動作嫻熟地為兩人倒上酒,淡金色酒液和冰塊隨著洛施捏著酒杯的動作微微晃蕩。

她微微仰著頭抿了一小口,濃鬱的香氣和綿密的氣泡滑入口中,香檳已經醒了一個多小時,此刻發散著濃鬱的奶油和杏仁香氣,入口很驚豔。

洛施字正腔圓地用法語和這位法籍侍應生輕聲道了聲謝,“rci。”

洛施和葉鶯就這麼結束了這個並不愉快的話題,兩個人一起並肩望著波光粼粼的海麵,片刻後,洛施手裡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有一條新的微信消息——

[唐鶴鳴:禮服已經送到你的房間,一會兒見。]

“唐鶴鳴?”葉鶯不經意瞥到。

“嗯。”洛施應道,“鶯鶯我們該去換衣服了。”

洛施很快禮貌地回了兩個字:[好的]。

她也沒有什麼心情品酒,仰頭把杯中的香檳一飲而儘,隨後把空酒杯隨手放進路過的一個侍應生端著的盤中。

今晚這艘豪華遊輪上即將舉行一場音樂會。

收到邀請函的人都是上流人士,大多都是港島人,其中不乏樂界精英,還有一些零星幾家受邀的媒體記者。

洛施早在幾個月前就定下的此次行程,她為此準備了很久,這應該算是時隔兩年她再次登上舞台。

她是前年在路易斯維爾偶遇了出差的唐鶴鳴,又在他的引薦之下認識了老師,在長達兩年的康複訓練後進到新樂團。

她還記得與老師第一次見麵時,老師和她坐在一起,目光直直地落在她的手腕上,說:“洛施,沒有哪個音樂天才是一帆風順的。隻有你克服了心中的那個心魔,才可以拯救你自己。我很欣賞你,隻要你想,我會幫助你回到頂峰。”

那時候她笑得有些勉強,“但是我的右手可能恢複不到以前的狀態了。”

“你還有左手。”老師卻麵色平靜對她說。

洛施頓時難以置信地看過去。

老師又問她:“你最喜歡的小提琴家是帕格尼尼,對吧?”

“是。”

“帕格尼尼不止一次地用左手拉過琴,但是他並不是左撇子,你知道的。”老師的語氣冷淡,“而且他的肌腱和關節也有問題,所以不得不用左手。但卻有人說他的左手比右手更有優勢。”

在看到她蒼白的臉色之後,老師停頓了一會兒,麵上的表情也柔和了一些,問她:“洛施,你要不要也試試?”

……

想到這些,洛施垂下眼,把克製不住顫抖的右手背在身後,臉上神色又逐漸凝重起來。

自從那次與老師談話之後,她就開始訓練自己用左手拉琴。

以前在音樂學院的時候練琴每日五個小時,她開始加到六個小時,就連吃飯和日常活動也有意識地換成了左手。

在此之前,她曾無數次絕望地想——

一個從小被誇說是老天爺賞飯吃,又妄想與小提琴鬼才帕格尼尼比肩的人,如今卻連自己的手都控製不住,她的音樂生涯本該到此結束。

音樂會開始前的一個小時。

她換上唐鶴鳴送來的一件高定禮服,一件質地極佳的白色緞麵禮裙。

洛施的皮膚是優越的冷白皮,這件禮裙是露肩的設計,精致剪裁勾勒出她完美的身材。

洛施又對著鏡子戴上絲絨首飾盒裡的一對澳白珍珠耳釘,脖子上卻還是空落落的。

……

梳妝完畢,洛施打開房門的一瞬間就看到唐鶴鳴。

唐鶴鳴一身高定黑色西裝,正靜靜站在她的房門口等她。

他的頭發是梳得整整齊齊的背頭,鄭重又整潔,儒雅的五官搭配上高大的身材,是無數女人趨之若鶩的對象。

洛施有些訝然地問:“你……等我很久了嗎?”

“啱啱到咋。(剛到而已。)”唐鶴鳴說的粵語,很快又意識到什麼,對她歉然地笑了笑,“rry,忘了你平時都說普通話。”

洛施並沒有在意,“沒事,你說粵語英語都可以,我聽得懂。”

洛施的父親是港島人,父母也都在港島從事醫學工作,從小聚少離多。而她跟著外公外婆在內地長大,耳濡目染也能聽說幾句。

唐鶴鳴的臉上依舊是溫和的笑意,非常紳士地看了她一眼,“你今天很好看。”

隻是說普通話時有些彆扭。

洛施也跟著逢場作戲,輕輕彎彎唇角,“謝謝誇獎。”

隨後,洛施看到他輕輕抬了抬手,她也跟著把手搭進他有力的臂彎裡。

洛施跟著唐鶴鳴一步步地走下樓梯。

這條通往負一樓宴會廳的路上隻有穿著黑色燕尾服侍應生,大多是外國人麵孔。偌大的走廊裡,隻有她清脆的高跟鞋聲回響。

不遠處的宴會廳大門虛掩著,透著璀璨的光,裡頭觥籌交錯,歡聲笑語也隨之傳來。

唐鶴鳴忽然在門口前幾步路停住了,似乎是沉思了片刻,而後開口問洛施:“你的手,ok嗎?”

洛施被他問得一愣,光打在她白瓷一般細膩的臉龐上,落下細碎的光,美得光彩照人。她的眼睫毛長而卷翹,微微顫抖著如同撲翅欲飛的蝴蝶一般。

洛施避開他的目光,有些不自然地說:“ 放心,我的右手最近好多了。”

唐鶴鳴似有擔心,又補充了一句:“靳醫生跟我說你已經很久沒有去複檢了,你……不用勉強自己。”

洛施也跟著沉默了一會兒,後像是真的在認真思考一般,笑意盈盈地說:“放心吧唐老板,右手不行——我還有左手啊。”

唐鶴鳴有些驚訝,“你……”

“我真的沒事的。”洛施打斷他的話語,“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該進去了吧?”

隻是沒等到唐鶴鳴的回答,宴會廳的大門就被侍應生從內部拉開了。

瞬間,宴會廳內的嬉笑聲戛然而止。

眾人的目光紛紛朝他們這邊看來。

兩人皆是帶上禮貌的微笑,目不斜視地朝宴會廳中心走去。

這種衣香鬢影的名利場,洛施已經不是第一次踏足。比起幾年前還生澀得躲在那人背後的她來說,現在她早已駕輕就熟。

也可以絲毫不怯場地對上每道打量她的目光。

不得不說,唐鶴鳴是一個非常好的老板,給她介紹最好的康複醫生,將她介紹到新樂團,還將她引薦給老師……

之前她也曾懷疑過,唐鶴鳴這麼做究竟圖什麼?

唐鶴鳴卻從容地回答說:他是商人,隻不過是恰好手下有個樂團在運營,而洛施長得漂亮,技術也高超,他有信心把她打造成最具有商業價值的女小提琴手。

……

洛施挽著唐鶴鳴的手來到宴會廳中心。

有一位穿著重工刺繡旗袍的中年女人坐在沙發上望向他們,當目光落到他們倆挽在一起的手時微微露出些許滿意的目光。

這位是唐鶴鳴的養母裴瑜,同時也是她的老師。

裴瑜保養得當,歲月不敗美人,眼角的細紋也都很淺。她的身上除了脖間一直戴著的那一條翡翠項鏈之外,再也沒有彆的配飾。

裴瑜平日裡不苟言笑,氣場渾然天成,光是坐在那裡,就讓人感覺到有些壓迫。

“母親。”唐鶴鳴對待她的態度十分尊敬。

反觀裴瑜卻對唐鶴鳴態度不冷不淡,隻是微微點頭,而後朝洛施招了招手。

洛施走上前,被裴瑜拉著坐在她身邊,裴瑜身上噴了一款貴婦級的花香調香水,即使在此濃鬱香氣的掩飾下,還是遮掩不住她身上若有若無的中藥味。

裴瑜出生內地的音樂世家,也是享譽國際的知名小提琴家。尤其在古典樂界影響甚大,久負盛名。

“洛施,來。”

裴瑜出聲叫她,目光在她空落落的脖子上瞥了一眼,從一旁取了一個打開了的絲絨首飾盒。

首飾盒裡躺著一條鑽石項鏈,看上去極儘華麗繽紛,在水晶燈的折射下泛著璀璨的光芒。

看到這條項鏈時,洛施陷入一陣恍惚。

因為之前在巴黎,那個人送過她一條一模一樣的項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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