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風起兮,吹卷枯葉與埃塵,悲鳴著穿過樓閣瓦舍撲麵而來,寒意凜冽,透徹心房。
恰如戚窈窈此刻的內裡。
她教他牽著踏出絳綃樓,教他扶著上了馬車,最後安穩坐定,靜待阿滿駕車行駛。自始至終,他二人沒再有過多餘的任何交談。
他的手,一直緊握著她的。
半刻也沒鬆開過。
生怕她突然跑了似的。
戚窈窈不禁打了個哆嗦。
“冷嗎?”裴西遒突兀地道。
“沒、沒。”她局促地笑笑。
微晃的馬車內,隻他們二人相對而坐,她拚命掩飾著慌亂,他則略低下頭,不知在想些什麼。誰都沒有先開口說話,氣氛一時陷入了一種詭秘的安靜,就這樣過了許久。
不知是不是錯覺,窈窈忽然覺得,裴西遒似乎褪卻了初遇時的溫和,再沒了方才那種極致的悲喜交加,麵色漸漸冷肅了。
隻是,仍仿佛在壓抑著什麼情緒。
攥著她的手,微微用力。
“沒有彆人。”他驀然開口,嗓音低啞。
戚窈窈一怔,想抽出手,卻沒能成功。
但見裴西遒緩緩抬起眼,眸光灼灼,凝定她,重複了一遍:“這裡,沒有彆人。”
他麵無表情的時候,顯得格外嚴肅,像凍結了白絮的冰塊,看不透,又冷淡非常。
“……嗯?”她的心狂跳著。
他噤聲,望了她許久,下顎繃得很緊。
“沒有彆人,無需再演。”口吻異常冷靜,“說吧。”
“……說,什麼?”她瞪圓了眼,雙眉顰成八字,心道,莫非這裴司空早看穿了她?剛才不過是在人前陪她演了場戲?為什麼?
再觀裴西遒,已是呼吸加深,胸膛再度劇烈起伏。
褐瞳裡,目光深邃得複雜。
“就沒有任何話,想對我說?”語氣重了些。
窈窈聞言,欲哭無淚,嘴皮子一陣哆嗦:“我……今日才第一次見司空您啊……”能有什麼好說的?
他又陷入了沉默,與她對視著,眼圈漸漸泛紅。
簡直莫名其妙!戚窈窈腹誹道,理直氣又壯,還眨了眨眼,不假回避他這近乎渴求的凝視。
兩人僵持著,仿佛同時緊拽著同一根繩子的兩端,無聲地較著勁。誰都不肯退讓。
很久,很久,久到雙眸乾澀酸痛。
裴西遒率先垂下了頭,兀自苦笑。
“罷了……”他悵惘歎道,“罷了。”
“司空,”這回換她前傾了上身,眼中滿是探究。“我們從前,可曾見過?”
回答她的隻有沉默。
“我們一定見過……對吧?”窈窈急切地追問。
他終於鬆開她的手,背脊向後靠了靠,正襟端坐。
“不曾。”
生硬的兩個字,尾音悠悠飄散。
下一瞬,他便又恢複了溫和之態。
“與卿相逢,是緣分深厚,亦是莫大的幸事,”嗓音低沉溫潤,明眸含笑。
而後,他拱手抱拳,無比認真地道:
“鄙人裴西遒,雲中郡人,逾弱冠四載而無室,”
他凝睇她,眸底淪晦,又明滅著些許微光。
“幸會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