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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張周在文華殿拂袖而去,給朱厚照造成了極大的影響。
大概是一種應激反應,當朱厚照發現自己可能要被老父親給拋棄後,居然接連幾天都是用功讀書,好似是要拿出一種全新的精神麵貌,來換取父親對自己的重新認識,以此來奠定自己儲君之位。
這天朱厚照主動提出要去坤寧宮給老母親請安,順帶也打算試探一下老母親的口風。
卻未曾想人到了坤寧宮後,卻被告知皇後有事要做,讓他在外麵等候。
換了以前,他可不會給通報的人麵子,直接就往裡麵闖,最後很可能是被人架出去再或是徑直闖入其中……但這次他也學乖了,坐在臨時為他準備的凳子上,就那麼安心等待。
“我當是誰呢。”
一個不大的身影跑出來,正是妹妹朱秀榮。
此時的朱秀榮已經過了八周歲,儼然是個大姑娘了。
她望著端坐的哥哥,說話的口氣卻好像很刁鑽一般,讓朱厚照聽完就莫名火起。
朱厚照道:“你愛當我是誰就是誰,我是你兄長,還是太子,你見了我,不該行禮問候嗎?”
“切。”朱秀榮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就站在坤寧宮外殿門口望過去,笑嘻嘻道,“你來見母後的?跟你說,想見也要等了,父皇也在。要是父皇知道你跑過來,肯定會罰你,不信咱就打賭。”
朱厚照這才知道,原來老母親是因為跟老父親有事,才會選擇不見他。
此時他已經十一歲,很多事已經開始隱隱約約明白,畢竟已是青春期的他,也開始學著當個大人。
他心裡也在慶幸,還是沉穩一點比較好,要是剛才我真像以前一樣往裡麵闖,正好被父皇知道,那我可就倒楣了,真是流年不利,來見個母後居然還能見到父皇?
等等。
以前好像每次來坤寧宮,都能見到他倆,最近兩年好像不太一樣了。
“喂喂喂,想什麼呢?有聽到我說話嗎?”朱秀榮眼見這個大哥在那嘀嘀咕咕,好似在盤算什麼大事一樣,她不由好奇問道。
朱厚照這才收回心神,瞪過去道:“老妹,你不好好學習,在這裡閒逛,信不信我告訴母後,讓母後來罰你?年歲也不小了,也該懂事了,換了平常人家的女娃子,這會都能幫家裡很多忙了,可怎麼看你,還跟個小丫頭片子一樣?長兄如父,信不信我替父皇教訓你?”
本來朱厚照以為這番話能把妹妹給震懾住。
誰知朱秀榮咯咯咯笑個不停。
“你老母雞啊?”朱厚照聽著實在刺耳,皺眉道,“不對,是小母雞!你覺得為兄的話,好笑嗎?”
朱秀榮掩口笑道:“父皇說,皇兄你沒正形,讓我彆學你,果然沒說錯。我最近學到一個詞,叫狐假虎威,應該差不多就是你這樣子。”
“誰說我狐假虎威?”朱厚照厲聲道,“你這叫用詞不當。”
隨即便想到他那位“張先生”教訓他用詞不當時的場景。
朱秀榮道:“怎麼不是?你知道拿父皇的威勢來嚇唬我,不就是狐假虎威嗎?小狐狸,自己沒多大本事,還想裝老虎?咯咯咯……”
“啊!”
雖然隻是兩個稚子之間的交談,內容近乎一點營養都沒有。
但對朱厚照內心造成了一萬點的傷害。
他最近正好在鬱悶中,誰知連自己的妹妹都不給他麵子,那還能忍住的?
隨即他就要衝上去打人。
此時跟朱厚照一起來的高鳳趕緊阻擋,生怕這個太子玩渾的……不管怎麼說,太子似乎也沒資格去打妹妹,哪怕真的是太子,是儲君,也是長兄如父,但關鍵是他們的老父親還沒死,不需要他來充當父親的角色。
更要命的是,這位小公主最近可一直都在皇帝的溺愛中,若是朱厚照真打了妹妹,倒黴的那個一定是太子。
“嚇唬誰?嘿嘿嘿,有本事來追我啊!”
朱秀榮還以為這是什麼好玩的事情,轉身就往殿裡跑去。
朱厚照二話不說,就要往裡麵追。
這次高鳳是死死拉住他的衣服。
“殿下息怒,公主不過是戲言幾句,您怎麼還能當真呢?再說了,那裡麵……進不得。”高鳳這是在提醒熊孩子,這是你妹妹的陷阱。
她能進,你不能進。
朱厚照氣惱道:“父皇和母後在裡麵辦事,憑什麼她能進去,我進去不得?”
高鳳聽了就想找地縫鑽,聽聽這是一個孩子該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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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再想想,好像也沒毛病,就隻能辯解說,這熊孩子口中之意,與成年人所理解的話意他不一樣。
高鳳道:“的確是您不能進,太子殿下,您長大了,現在也該明白事理,這會進去,那不是讓陛下罰您嗎?”
朱厚照臉上那叫一個氣惱。
但想想這話,也是有道理的。
自己就是為了獲取老父親的重新信任,才跑到這裡裝乖孩子,誰知被個熊妹妹激幾句,就要原形畢露……
想想還是有點得不償失。
“我繼續等。”朱厚照重新坐下來,強忍心頭的怒火,“等下次我抓到她,一定打她一頓!沒個人教訓她,真以為自己能上天了。都跟誰學的?”
高鳳一臉苦惱,眼神還往朱厚照身上瞅。
“你啥意思,你是說,她在學我?”朱厚照現在已經開始學會理解旁人所不能用嘴表達的意思。
高鳳急忙道:“殿下,奴婢可什麼都沒說啊,公主頑皮,您何必與她一般計較?”
朱厚照道:“此等頑劣的妹妹,真讓人上火……”
說完這話,他生了一會悶氣,似乎又不怎麼生氣了,半晌後才嘀咕了一句,“以前的我,是不是也跟她一樣,也那麼惹人嫌?”
……
……
朱厚照最終還是沒能進得去坤寧宮。
但朱祐樘出來時,將兒子也帶上,一並帶到了乾清宮內,一路上父子倆都無話。
一直到乾清宮後,朱祐樘對一旁的陳寬道:“給他準備筆墨紙硯,既然看到了,那就考校一番。朕最近也沒太關心你的課業,先看看你學得如何。”
朱厚照道:“父皇,有關四書五經的內容,兒臣已能全文背誦,連經義也都能做到注解,《集注》看完之後,最近都在學習寫文章,要不父親就出題,讓兒臣寫一篇文章。”
朱祐樘聞言,也是有些不太適應。
這熊孩子,以前遇到考校,都是推三阻四的,這次居然主動給自己加難度?
不過再想想,寫文章到底是有各種靈便應付的手段,而考校經義等則基本上是死內容……大概是太子學會寫文章之後,就想投機取巧。
畢竟考校需要背默的內容,寫不出來,那就等於是露怯了,但寫文章卻可以劃水,大不了議論文答非所問,用一些套話騙取閱卷者的信任……總歸文章這東西不是死的。
朱祐樘想到這裡,臉色不悅道:“還學會挑題目了?那就寫文章,拿《孟子》來。”
陳寬隨即將一本《孟子》遞過去。
朱厚照道:“父皇,寫文章,不應該先從《論語》開始嗎?你上來就給我出《孟子》題,不好寫啊。”
“哼哼。”朱祐樘冷笑道,“聖人的典籍,這兩本都一樣,都是講求的治國之道,朕出什麼題目,你舉一反三便可,若連最基本的題目都不會,還想怎樣?朕又沒給你出五經題目,已算是看在你尚年幼。”
朱厚照賭氣一般,接過紙和筆,隨即又坐在了單獨為他準備的桌子前。
……
……
一番考試,大概花了一個多時辰。
朱厚照在下麵寫文章,而朱祐樘為了給兒子當榜樣,就在上麵批閱奏疏,但其實很多時候,朱祐樘都隻是拿著筆在神遊天外。
兒子不想讀書,他這個當爹的也不想乾活。
享受過出巡的快樂時光之後,再想沉下心來處理朝事,就會靜不下心,大概隻有一直封閉著,才能一直不被外物所擾。
一直到朱厚照放下筆之後,朱祐樘第一時間看到,一抬手道:“寫完就回去,已經過了午時,不得休息,回去繼續溫習功課。若寫得不好,朕會再罰你!”
“知道了。”
朱厚照也不爭論,起身來,行禮後就告退。
等朱厚照隨東宮侍從離開,朱祐樘望著殿門的方向,再瞅了瞅陳寬道:“太子跟以前,是有什麼不同嗎?”
陳寬道:“奴婢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朱祐樘琢磨了一下,搖搖頭道:“說不上是怎樣。他話怎麼少了?”
陳寬心說,這位太子當著麵跟你提題目太難,一頓爭論,就這樣還話少?那以前他是有多不聽話,或是多麼喜歡頂嘴?才會讓陛下您有如此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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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祐樘道:“這文章……寫得是什麼呀!”
顯然平時朱祐樘看慣了大儒的文章,再看看這個,就顯得太兒戲了。
陳寬道:“陛下,馬上就要殿試了,太子的文章,大概還無法與本屆的貢士相比。”
“那倒是。”朱祐樘道,“莫說是貢士,他就算是能比個生員,朕也就心滿意足了,但朕自身的學問也達不到貢士的水平,敢奢求他?但他平時的先生都是什麼人?翰林出身,都是人中龍鳳,而他呢?”
提到這裡,當皇帝的又開始對兒子一頓數落。
顯然朱祐樘對朱厚照最大的不滿意,是兒子不像自己的性格。
當父親的,都會有一種自信,覺得自己才是最優秀的那個,隻有兒子像自己,才算是有出息。
陳寬道:“陛下,這文章……您還看嗎?”
“拿給秉寬看看。”朱祐樘道,“還有,讓秉寬給朕斟酌一下,出個題目。以前這都是翰林院的事,如今朕想讓秉寬來出題,再是由秉寬領銜這次的殿試閱卷。”
陳寬心說,那位蔡國公沒當本屆會試主考,卻是要代天子來選取進士。
陛下還是念著蔡國公啊。
陳寬道:“陛下,其實內閣和翰林院那邊,最近也在準備題目,聽說還是程閣老親自出題。”
平時殿試的題目,雖然都是以皇帝的名義所出,但寫題目的人是翰林院的大儒,這已是定規,不能說什麼事都讓皇帝親力親為,也不是每個皇帝都有卓然的才學,能出一篇上佳的殿試策論。
當然皇帝可以就出題的方向做一下規定,等於說在殿試題目上,都是皇帝先給翰林院的人出個題,讓他們以此為基礎,編寫題目。
朱祐樘道:“朕這次有讓他們準備嗎?既沒有,為何又要來問呢?讓你去跟秉寬說,就趕緊去!還有,最近京師中是否有非議秉寬的人存在?”
陳寬道:“這個,恐怕要問東廠了。”
“那回頭問問。”朱祐樘顯得百無聊賴,剛才陪兒子讀書,這一會也讓他心力交瘁,坐下來一個時辰就讓他感覺精神上受不了。
“朕先去吃點東西,稍作調整,除非有大事,不然就不要打擾朕了!也不知最近西北怎樣了。”
陳寬應聲的同時,也在琢磨。
這西北自從花馬池一戰後,一直都風平浪靜,也沒見把韃靼人給逼入絕境,同時也沒見韃靼人再有什麼劫掠之事發生。
雙方還想是偃旗息鼓了。
這對於朝中人來說,或是好事,沒消息就是好消息。
但對皇帝來說,這是不足夠的,因為皇帝所追求的是大勝,是能讓韃靼人傷筋動骨的戰場格局的改變,但顯然花馬池這一戰,光靠劉瑾和馬儀等人,並沒有取得那麼大的成果。
……
……
張周人在家中坐。
他拿到了朱厚照所寫的一篇文章,令他看完之後……彆扭地想摳腳。
但就事論事,朱厚照好歹是能寫出完整的文章,字也越寫越好,光憑這才學,想考個生員是很難的,但在一些地方,去考童生試第一級的縣試的話,已經有通過的可能。
“老爺,茶水。”林儀將茶送進來。
按照張府的規矩,張周在做公事時,端茶遞水的事不能由婢女去做,而是應該由幾位少夫人輪流來做。
如此也能增進跟張周的感情,順帶張周還會把人拉過來,閒話家常什麼的。
“看看,這文章怎樣?”張周把朱厚照所寫的文章,遞給林儀。
林儀好歹是書香門第出身,看完之後點點頭道:“還好。妾身才疏學淺,不能分辨。”
張周道:“也是啊,一般人看到這文章,也覺得差不多了,但陛下能滿意嗎?太子啊……所受的期待,是不符合他的年齡的,但他從來沒覺察,還以為做到同齡人所能做到的便可。說是揠苗助長也不為過。”(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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