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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祐樘身體有所好轉之後,追求跟以往不一樣了。
他現在除了想獲得必要的健康,還想獲得生活質量,大有一種未來我不過了,就這幾年讓我享受一下人生,風火激蕩十五載,死我都願意。
張周卻沒好意思告訴他,陛下,您的身體按照曆史來說,就剩下四年半的活頭,當然有我在,你得肺炎什麼的,我能幫你治,但誰知道你天命是不是就這四年多?要是老天真要收你走,我也攔不住。
關於調理的“方子”,張周也知道該下點“猛藥”。
但想讓一個人的身體在體質上得到好轉,仍舊無非是注重飲食和勤加鍛煉這兩種,恰恰這二者都不是朱祐樘容易兌現的,就在於朱祐樘的性子溫吞,還挑食,再加上病懨懨的不想去鍛煉……連出去走走都費事。
這就讓張周大感頭疼了。
張周留在上聽處研究他的方子。
本來這是個處理朝廷大事的地方,但現在卻好像成了皇宮禦藥房的辦事處,就在他低著頭打著哈欠百無聊賴時,朱厚照蹦蹦跳跳出現在他麵前。
“先生。”
朱厚照咧嘴一笑,顯得有幾分得意。
張周道:“偷跑出來的?”
“不是,父皇說了,隻要我讀書勤奮,我就可以過來,還說以後這裡有什麼軍機大事商討,我也能過來旁聽,今天我可把講官所布置的課業都完成了才過來呢。”朱厚照道,“天色不早了呢。”
張周看了看天色,果然都快日落了。
不過冬天晝短,上聽處剛設立,連個上下班的規矩都還沒訂下,張周也在琢磨,以後是不是也把上聽處搞成個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衙門。
但既然是想跟內閣叫板,或者說是皇帝理想中取代內閣的衙門,就不能太過於懈怠。
“西北有什麼大事嗎?”朱厚照一臉興衝衝繼續問著,“聽說韃子又在內鬥了,打得不可開交,咱大明是不是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新建伯出兵嗎?或者從三邊出兵,把河套之地的防線往北推,我覺得就很好。”
張周道:“時值年關,非必要,大明是不會出兵的。”
“那還有啥意思?”
朱厚照往旁邊的椅子上一坐,卻是那椅子正是朱祐樘之前過來時坐過的地方,他翹著二郎腿道,“這次去江南,我學了不少,下次咱就是一起去西北了吧?給安排一下,咱能一次把韃子給滅了!到時讓父皇刮目相看。”
小夥子挺有誌氣。
但還是嫩了點。
張周不想理會朱厚照在旁邊掰扯,卻是劉瑾立在門口大聲道:“殿下,中宮派人來傳話,說是讓您過去。”
“沒見我正在跟張先生談朝廷大事呢?一邊靠著去。”朱厚照顯得不耐煩。
即便回到京城,朱厚照也喜歡纏著張周,自然不是為了學習,而是張周身上有他所憧憬和好奇向往的東西。
張周道:“時候不早了,我也到了回去的時候,有時間來日再說。”
“明天你不來啊?”朱厚照好像很了解張周的樣子。
說“來日”,就指不定是哪天見了。
張周撇撇嘴道:“上聽處隻是有個雛形,人員都還沒給配齊,我來也要有差事做才可。再說這臨近年關,朝廷哪有那麼多軍機大事給我處置?還是兵部內的事我更需要操心一些。”
朱厚照道:“當兵部尚書有什麼意思?還是執領上聽處比較好,以後有什麼大事你可一定告訴我,我就在旁邊,你看咱距離多近?我也想給你出一份力,你看我用心是多麼純良?我不是為了玩!張先生,你可一定要相信我啊!”
……
……
張周算是看出來,把上聽處設立在文華殿旁邊,還真就方便了朱厚照。
真就好像以後有什麼大事,都可以告知朱厚照一聲,讓這混小子第一時間知曉,甚至參與到事情的謀劃中來……朱厚照的意見似乎並不足取,但重在參與。
朱厚照馬上就要進入青春期,這時候的孩子也有強烈的表現欲,想證明自己,尤其還是朱厚照這樣的大明儲君,性格決定這小子絕對安分不了。
之後兩天。
張周正常上朝下朝,上聽處和兵部都沒鬆懈,卻是這天一早朝議之後,謝遷在他往上聽處去的路上,將他當叫住。
“謝閣老,不同路吧?”
張周笑著望向內閣值房一邊,大概的意思是,咱不在一個衙門,我沒有跟你彙報事情的必要,咱也應該避諱這種私下見麵。
謝遷道:“聽說你暗中跟陛下進言,說是陝西等處將會發生地動,還囑咐讓地方上先行籌備?甚至讓百姓搬出屋舍?”
“是。”張周點頭。
因為這無關乎他榮譽的問題,事情沒有對外張揚,但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謝遷皺眉道:“你何須如此呢?現在沒人想把你往方士近佞上歸,卻是你自己對此倒是執迷不悟,你到底怎麼想的?”
張周道:“能算出來,不管是否能兌現,跟陛下提了,若是能挽救大明一名子民的性命,我覺得也是有必要的,我這人心軟,看不得彆人家破人亡。”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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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遷聽著就不對味了。
你見不得彆人家破人亡,感情我就喜歡看人家破人亡是吧?
“寒冬臘月,你整這麼多事情,不怕遭天譴的?百姓若是聽了你的,連有瓦遮頭的地方都住不了,寒風刺骨病困交加,對於民生的影響有多大?你沒顧慮過嗎?”謝遷厲聲喝問道。
張周好奇道:“地動山搖,屋舍坍塌,到時死傷不在少數,孰輕孰重各人心中總有杆秤吧?再說了,官府就算是倡導了,百姓也有選擇的權力,他們可以選擇不搬出去,就守在屋子裡……我做到分內之事,他們聽不聽是他們的……就好像我說京師會地動,謝閣老您愛聽不聽啊。”
謝遷平時以跟人鬥嘴擅長,但遇到張周,他登時感覺到很無力。
他跟人鬥嘴,始終是要講求規則和禮法,而張周不一樣,什麼長幼尊卑的,張周好像一點都不在意。
想到什麼說什麼,說禿嚕嘴了,連皇室都可以消遣和諷刺,更彆說是他們這群大臣,奚落的言語更是張口就來。
張周道:“謝閣老,地動發生的地兒,不在京師,離京城遠著呢,折騰也折騰不到您頭上,操心的事也不用您費心,要不您看這樣……待來年孟春時分,咱聽聽西北的彙報,看地動來沒來,您再找我談談?”
謝遷算是看出來,想改變張周的“行為邏輯”不太現實了。
本來內閣的設想,既然是打不過張周,也不能加入張周,那就把張周往一個“治世良臣”的方向指引,說白了就是把張周帶進他們所認為的“正途”。
但張周隔三差五就拿天意說事,這能是一般文臣所為?
謝遷心想,我真是好心被當成驢肝肺啊,這小子怎就油鹽不進呢?你就沒想過你的這些所謂的天意,也會有不能兌現的一天?還是說你打算一輩子都靠走這條近佞之路,一條道走到黑了?
……
……
謝遷見過張周,帶著一些氣惱,回到內閣值房。
劉健和李東陽走過去,問道:“怎說的?”
謝遷道:“執迷不悟,勸也勸不動,看來以後真就是不相為謀了。”
李東陽皺眉道:“地動之事,能言中一兩次的,都乃是神人了,他這是如何推算的?能做到每每命中?遇事還能如此篤定?”
謝遷道:“他每次都能命中嗎?四海之內,每年上報那麼多的地動,何以不見得他每次都能不遺漏呢?”
三人各自落座。
李東陽道:“過去兩年的地動,除了被他有心提出來的,或涉及到天意、災相的,多都沒有產生什麼實質的人畜損害,但他所言來年陝西的地動,卻好似鄭重其事,提到人畜的損害,甚至還有屋舍傾塌等事……這就是在說,他在有意挑選一些事,由他自行來決斷可說或不可說。”
謝遷眉頭緊鎖道:“賓之你的意思,是每件事都在他預料之中?”
“可能如此。”李東陽道,“他的出身到現在都沒有調查清楚,我們對他的以往所知甚少,連他中舉之前的授課、進學情況都查不出來,他就好像是從天而降的,若他身上真有什麼神機,陛下如此信奉道學,你們不覺得一切都來得太湊巧了嗎?”
皇帝信什麼,張周就給皇帝灌什麼。
而且一灌一個準,讓皇帝被迷得五迷三道的,然後張周說什麼就是什麼。
張周就好像是上天看準了皇帝的脾性,送到人世間專門治皇帝,並以此把大明帶偏的“傀儡”,如此說張周就是上天的代言人,被上天牽著線走的。
謝遷不說話。
因為他能聽出來,李東陽並無虛言,跟張周比……傳統文臣的劣勢太大。
劉健道:“言外之意,是讓我們找個能如張秉寬一般的人,上能知曉天意,下能通達聖意?”
李東陽拿出一份奏疏,放到二人麵前道:“正一道的張天師,已請旨來京,估摸年後就會抵達。”
話不用多說。
大概的意思是,治張周這種“方士”,應該找個更牛逼的“方士”,那就讓龍虎山張天師一門去跟張周鬥。
天下信奉道學的,都以張天師一家當成正統,你張周崛起之後,張家肯定會認為自己的正統地位受到挑戰,到時讓二者相爭,讓皇帝從中分辨誰更牛逼……就算是張周贏了,張周也會得罪道家正統,到時張周不就陷入到腹背受敵的局麵了?
劉健歎道:“賓之啊,這到底是為了朝事,還是為了爭一時之長短?”
“我說什麼了嗎?”李東陽的意思,人家正一道的張天師要進京,是為了朝拜,我隻是提前通知你們一聲。
你們怎會認為我是彆有用心呢?
劉健和謝遷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你提前跟我們說,大概就是讓我們站在正一道那邊,暗中給他們撐腰?至少也在背後給張秉寬拆拆台唄?
謝遷則笑嗬嗬道:“這京師內外,早就有人把張秉寬稱之為天師,真不知從此以後,到底論天師,是不是他張秉寬的專屬呢?放作我是張氏一族的人,被這麼個莫名冒出來的小子在道學上占了優勢,也必定不會袖手旁觀,總算有熱鬨瞧嘍。”
道士手段太多,我們傳統文臣打不過。
那就找個大道士來。
你張秉寬再牛逼,看你怎麼跟龍虎山正一道的人鬥,人家家大業大,而且信徒廣泛,你再牛逼也要屈從於形勢……
……
……
有關正一道來京的事,張周早就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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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沒太當回事。
因為朱祐樘提前都言明了,道家之事不涉及到正統之爭,張周如今身為蔡國公,也不屑於去爭個道家正統的威名,至於正一道張家敢不敢跟張周爭,那也是個大問題……明知道張周現在深得皇帝的信任,還要來爭,那不是自討沒趣?
張周這邊家眷沒回來,張周仍舊隻能當“和尚”。
到晚上仍舊是去戲樓,一邊聽著外麵在排戲,一邊在自己的包間內瞅著各種兵部的公文。
他也很發愁。
因為沒有從底層一步步爬升,而是直接躍居高位,也給他帶來一個不太好的“習慣”,那就是遇事不喜歡敷衍,總想要把問題解決,說到底還是官僚思想沒那麼重,以至於案牘上各種費神的事情在溝通和處理方麵都很棘手。
官場的事情適合“拖”,適合“推諉”,不適合“遇事決事”。
張周人在官場的資曆也不夠,這需要他從政績上,尤其是在治理兵部部堂事務上獲得曆練,以及他人的尊重。
這反倒催生張周不得不處理手頭上的事,而很多事又需要跟朝中六部的人溝通,尤其是戶部……眼下戶部尚書佀鐘看似是“後起之秀”,但人家畢竟是傳統文臣推上來的,光靠一個王瓊,完全還沒法把戶部對接的事情做好。
“來年開春,大同、延綏兩處,鑄重炮三十門,另遠炮二百四十門……”
“燧石銃四千杆,彈藥不計……”
“石材五十萬方,用以延綏造城之用,所需鹽引折色銀十二萬兩……”
張周光是核算一下來年開春地方上所需要準備的戰備物資,數字其實就已經達到了四十萬兩,而相對於大明的財政收入,這些開銷又有些大,畢竟大明過去數年在西北一直過得都是緊日子。
大明也想全軍出擊,以十幾萬兵馬進兵草原,獲得一場大勝。
奈何條件不允許。
西北將士看似是軍戶,留著打仗的,但多數時候都是在完成修造堡壘、種田、運糧等事,他們真正訓練的時間很短,就算給他們大批的軍械物資,在沒有合適教官的情況下,他們也不懂得如何使用。
研武堂設立的初衷,就是先教會那些將官如何使用新的火器,把大明邊軍將士的心態從冷兵器往熱兵器方向改變。
但本身研武堂也需要朝廷調撥款項來保證運轉。
“……研武堂預算開銷,十六萬兩……”
等於說,來年光是一個研武堂,就要占大明如此大的開銷,張周也不知道這錢到底是用來乾嘛的。
修研武堂的屋舍?修校場?
還是說用以公費開支?鑄炮什麼的本身是不需要研武堂出銀子的,調的又都是京營的士兵……就算是管飯,也花不了這麼多銀子。
但等他看到下麵每一項的預算開支,張周又就覺得好像這十六萬兩銀子還有點捉襟見肘呢。
“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啊。”張周把麵前的公文案牘全都合上。
一旁的小長今很識相,趕緊過來給張周斟酒。
卻還沒等張周拿起酒杯喝兩口,他的客人便到了,是寧彤。
寧彤是過來跟張周“學徒”的,因為要一起開藥鋪,寧彤感覺到這是自己人生的機遇,說不定以後他寧彤就是大明第一女神醫了,所以往張周這裡來的時候,也是風風火火的樣子,拿出了一點事業女強人的姿態來。
卻是在她身後,還跟著一名女子,正是陳家女。
“這是蔡國公讓妾身所寫的計劃書,選址在崇文門內,距離皇宮不遠,以後會有專人進行打理,妾身作為掌櫃,可以隨時出外問診,另外進貨會以江南藥材商賈為引,各處的藥材皆以優者所選,還有每年房租的開銷,以及用藥的成本等……”
寧彤第一次當個大掌櫃,把什麼事都列在紙上。
張周看完之後,將計劃書丟在一邊,冷冷道:“不好,下一個。”
寧彤一聽就懵了。
我忙活半天,你一句不好,就給否定了?
陳家女則走過來,把一份賬冊遞給張周道:“去年大同煤礦營收折白銀三十六萬兩,刨除軍費開支、調運開銷等,淨利十七萬四千六百五十七兩。”
“嗯。挺好。”張周點頭。
寧彤一聽。
還有這種好事?
我辛辛苦苦做藥材生意,一年下來也賺不到個千八百兩的,你開個煤礦,一年就能淨利十七萬多兩?
那我還搞什麼藥材生意?
“蔡國公,請問,您的煤礦……還缺人打理嗎?”寧彤也直言不諱問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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