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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乾清宮。
臨時提督東廠的太監楊鵬,將一份從民間所得的“邸報”,呈現到朱祐樘麵前,而周圍司禮監蕭敬、陳寬和韋彬,都噤若寒蟬一般,連頭都不敢抬。
“這是太子讓人印的嗎?”朱祐樘麵色冷峻。
楊鵬道:“回陛下,太子所印的邸報,都乃是彰顯大明國威,陳述事實的內容。這份卻是民間有人自行模仿,暗中攻訐朝廷的……尤其是對陛下用萊國公之事,大加議論,奴婢派東廠之人查問過,此邸報來自於京師之外,多在山東、河南等處流傳,也可能是來自於南直隸、江贛等處……”
“啪!”
朱祐樘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楊鵬趕緊低下頭不說話了。
朱祐樘怒道:“印邸報彰顯天下,太子用心誠懇,也有自己的見地,居然有人敢借機生事,非議朝政之事。現在連這些汙蔑朕和秉寬的人在何處都不知曉是嗎?”
楊鵬道:“正在查。”
“咳咳咳……”朱祐樘氣得直咳嗽。
蕭敬急忙安慰道:“陛下,龍體為重啊,此等奸邪所言都乃是不實之事,料想百姓不會聽信。陛下息怒,再讓東廠和錦衣衛暗中查訪便是。”
朱祐樘一抬手,阻止了太監過來給他輕撫後背,他厲聲道:“三人成虎的道理,朕是明白的,有些事朕想定個基調,讓他人閉口,卻未曾想有人好似比朕還著急。秉寬如今功勳卓著時,他們便如此攻訐,這是在攻擊秉寬嗎?那是在打朕的臉!”
“是。”蕭敬應著,心裡在想,還好現在東廠的差事都是楊鵬在做,不然這口黑鍋我可背定了。
朱祐樘道:“徹查,而且一定要一查到底,任何有傳播這種不實之言的,都要一並下獄查問,定要找出幕後主使來!”
韋彬道:“陛下,此事牽連甚廣,萬一跟朝中大臣有關的話……”
“無論是誰!此舉可謂是攻訐於朕,他們都不留情了,難道朕還要留有情麵嗎?秉寬再有不到一個月就要回京了,難道於遼東立下大功的他,回京師之後還要遭受他人非議不成?朕對得起他嗎?”朱祐樘替張周覺得憤恨。
給大明立下那麼多功勞,卻還是被人暗中攻擊,說是奸佞,說張周以方術亂國。
皇帝怎會願意受這委屈?
“記住,查到任何人,哪怕是朝中重臣,也一概不留情!”朱祐樘似是發了狠。
……
……
事畢,楊鵬跟隨蕭敬出來,一副恭維的神色,要請教於蕭敬。
蕭敬一臉正色,卻好像無形中擺著一股生人勿近的架子,道:“連那些攻擊朝廷的小報出處都尋不到?甚至連出自江北,還是江南,你心裡都沒數?”
楊鵬道:“已儘力了,但的確太難查,波及太廣了,據說在甘肅、寧夏等地,也有這些小報在流傳。”
蕭敬以冰冷口吻道:“太子創辦邸報,為的是彰顯陛下和萊國公在治軍治國上的功勳,卻好像有人不願意看到此等事流傳,看似是在攻擊萊國公,將萊國公形容為之前李廣一般的奸邪,但其實就是在攻擊陛下任人唯親。”
“那蕭公公……”楊鵬就差跪下來求策了。
蕭敬終於瞥過去一眼,歎道:“市井的小報,便跟那謠傳一般,既有人想以此來攻擊陛下,那必是有其目的的,你認為他們的目的是什麼?”
楊鵬道:“是要……讓陛下跟張師之間產生隔閡?”
“你還真是眼界長遠啊,隔閡?你不覺得,正因為有這些小報,陛下對萊國公更信任了嗎?或許就有人是想暗中使壞,挑唆陛下跟朝中文臣的關係呢?”
蕭敬的話,令楊鵬大吃一驚。
楊鵬心想,你蕭某人盤算事情還真是會另辟蹊徑啊?
你不會是想說,這幕後之人,要麼是張周自己,要麼是跟張周有關係的人?
楊鵬道:“那有沒有可能,有人是想借攻擊陛下和張師,試圖犯上作亂呢?”
蕭敬聞言麵色不悅。
對你暗示半天,你居然還不“開竅”?
“自己領會吧。”蕭敬也懶得跟楊鵬說了,拂袖而去。
楊鵬立在原地,看著蕭敬的背影,心裡在想:“這位蕭公公,是鐵了心要跟文臣站在一道了?還是說,這次小報的事,跟他也有關?這種事怎可能往萊國公身上牽扯?他不會不明白這道理吧?”
等楊鵬轉身要走,他突然好像是明白到什麼,暗歎:“難怪,他是不想讓我把這件事往文臣身上牽扯,但他背後攻擊的……到底是誰呢?”
楊鵬自以為聰明絕頂,但在一些涉及到政治立場的問題上犯難了。
……
……
文華殿內。
朱厚照一天被臨時加了三節課,是為朱祐樘對兒子的一種“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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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你小子沒事說要辦邸報,現在好了,有人故意拿皇家辦邸報的事,暗中說有一份也是皇家所編撰的,借此來攻擊張秉寬,你小子現在等於是間接幫了惡人。
朕也知道你用心不壞,但屬於“好心辦壞事”,不能明麵上懲罰你,那就用一些非常規的手段,讓你專心在課業上,彆成天去想那些歪門邪道的東西。
“我這是招誰惹誰了?”朱厚照上了一天的課,正準備吃晚飯,這邊被告知朱祐樘讓他再謄兩篇文章,謄不完不允許吃飯。
如果敢不照做的話,回頭就禁足。
劉瑾苦口婆心道:“殿下,還是寫了吧。奴婢剛聽來個消息,說是有人在暗地裡借邸報的事,攻擊陛下和張師。”
朱厚照瞪大眼道:“跟邸報還有關呢?犯得上嗎?本宮邸報中可都是誇讚他們的,第二稿本宮都已經看過,不是也沒問題嗎?”
劉瑾不知該如何解釋,但他還是儘可能兜兜轉轉,用深入淺出的語言……花了近半個時辰才讓朱厚照明白,是有人拿邸報為名義,攻擊朱祐樘跟張周。
還把張周形成為大明自開國以來最大的奸臣。
“哈哈哈……”朱厚照聽明白之後,也不羞惱,隻是在笑。
劉瑾都看懵了。
朱厚照笑道:“那些人是腦子不好使嗎?這種鬼話也有人信的?姓張的現在都快得瑟到天上去了,指哪打哪、打哪贏哪,這種能建功立業的名將,縱觀史書我就沒見一個,就算是諸葛孔明和冠軍侯,有他牛逼嗎?”
劉瑾無奈道:“殿下,就算是冠軍侯和孔明,世人也多有攻擊的。這人呢,想獲得所有人的認可,那是不可能的。”
“我靠,還有這麼不講理的?”朱厚照好似第一次領略到人心險惡。
好似也明白了,想治國,光用事實上的能臣還不行,還要用他人眼中的能臣,或者說是文人認可的“能臣”。
劉瑾道:“陛下現在很生氣,正派東廠的人在查,有人在說,這事可能涉及到張師功勞太大,有點功高震主了,可能是有人暗中想提醒陛下,以方術進言的始終還是方士,不能以治國良材來論。”
“為啥?”朱厚照一臉迷瞪。
劉瑾苦笑道:“大概的意思是說,方術總有不靈的時候,越儀仗於這些鬼神莫測的事情,越容易在治國上走向偏差。”
“嘿。”朱厚照笑眯眯道,“這麼一說,好像還挺有道理的,誰知道姓張的以後是不是每次都算那麼準?萬一哪次不準,正好本宮正在親征,那……不就遭殃了?”
劉瑾一怔。
這比方還真是……認知深刻啊!還拿自己當例證!
連你都這麼想了,那外麵的人如此想,也不過分吧?
朱厚照笑著道:“等父皇把暗中傳鬼話的人找到,看不把他們剝皮抽筋,到時本宮親自去瞅瞅。”
劉瑾道:“那太子,這兩篇文字……”
“寫,乾嘛不寫?回頭我還要去找父皇認個錯呢。我就說,是我冒失行事,讓宵小之人有機可趁,以至於父皇的一世英名差點毀於一旦,甚至連張先生的名聲也大受汙損……哈哈,都快編不下去了,我就不信這世上的百姓那麼愚蠢,會相信那些鬼話!”
朱厚照一臉得意,好像並不覺得自己有任何錯誤。
劉瑾急忙道:“殿下,您見了陛下,可一定不能這麼說。”
“哼!”朱厚照輕哼道,“現在外麵對姓張的一頓攻擊,如果隻是把邸報叫停的話,那不等於是跟外人承認,他們說的都是對的?越是這時候,越是要為姓張的功勳大書特書,到時那些奸邪小人就會狗急跳牆,他們就會原形畢露。”
“父皇一向明白事理,我相信他不會被蒙蔽雙眼的,拿紙來,我就寫一篇上奏,讓他知道我的意思!”
劉瑾一個腦袋兩個大,他突然感覺到,自己有可能要受罰了。
……
……
朱祐樘看到兒子以文章為名義,所寫的上奏。
雖然內容還有些不連貫,但大致的意思是表達出來,表明是要繼續彰顯張周功勞,以此來跟市井流言對抗,並借機從中找出暗中傳播謠言之人。
坤寧宮呢。
朱祐樘拿著兒子的文字,笑著對張皇後道:“太子長大了呀,最近這兩年,感覺他一夜之間明白了很多道理,甚至有時候見地不亞於那些給朕出謀劃策之人。”
張皇後道:“陛下,太子本來就有您的風範。”
“哈哈。”朱祐樘對一旁站著的蕭敬道,“過去跟東廠的人說,就按照太子所言,多印刷邸報,而且多印一些,各地的官府也要對外張貼告示,讓世人都知曉秉寬對大明的貢獻。”
蕭敬道:“陛下,如此會不會顯得過分刻意?會適得其反?”
朱祐樘微笑道:“不說,他人怎會分辨對錯呢?除此之外,還要找一些人,在暗中幫秉寬傳播名聲,不需要刻意傳他在方術上的能耐,就說他治軍和用人上的真知灼見,把他往賢臣的方向引,他是大明的狀元,文采斐然,借機也將他的文名多提一下。對了,他的心學,不是在大明各處傳播也很廣嗎?讓翰林院的人出麵給傳誦一下。”
“是。”蕭敬臉上掛著笑容,“張先生真是有本事,無論是文治還是治軍,都有卓然的成就,世人對他的崇敬也會很多,怎會聽信那些謠言呢?”
這話聽起來沒毛病,連朱祐樘夫婦都沒覺得如何。
但其實蕭敬話裡話外也是在提醒朱祐樘……張秉寬如此牛逼,很容易形成尾大不掉的情況啊陛下。
人家都是兔死狗烹,你這個把張周越用越邪乎,真就成了大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你讓朝中文臣武勳怎麼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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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給人家活路,人家能不挑著各種花樣去攻擊張周?
朱祐樘道:“最好秉寬回來之前,就把一切都查清楚。如果他回來時還沒查透,就讓他自己來!如今草原未平,此時攻擊於秉寬者,便等於是攻擊於朕,居心叵測,如此當以謀逆論!都不輕饒!”
……
……
大明江北各處,都在流傳著很多有關張周的小道消息。
但對於張周名聲的影響,也沒多大……願意相信這些謠言的,本身就是那些對張周崛起帶著羨慕嫉妒恨的人,尤其是大明的文人,他們見不得一個貢生出身的張周,在一兩年之間就成為大明呼風喚雨的人物。
正好借著有人在暗地裡印小報攻擊張周,他們也會在市井交談中,進行一番添油加醋,試圖蠱惑更多的人去相信他們的觀點。
可市井百姓更願意看到眼前的事,張周在北關各處所取得的軍事成就,是做不得假的,再加上百姓本身就迷信於這種鬼神莫測的人物,他們對張周的崇拜自然也就從市井之間鋪開了。
人在沈陽的張周,也是從斥候那邊得知了自己被人印小報攻擊的事。
對他這樣的“名人”來說,他早就適應和習慣了。
對他攻擊再多,有那些大臣的攻擊來得更加直接嗎?
本來就是靠一些特殊的手段,在短時間內崛起,並成為大明舉足輕重的人物,如果一點非議都接受不了,張周認為自己這個穿越者會很不合格,因為穿越者首先就要有一顆大心臟,要臉皮厚,不能玻璃心。
對我張某人攻擊的人越多,越說明我對時代的改變越有成效。
你們正是認為無法從正規渠道挑戰我,才會想那些見不得人的手段……對不起,我張某人就是不受你們的影響。
“唐寅已經過了朝鮮關塞,按照時間來算,再過兩天,就能抵達沈陽中衛,已派出人馬前去接應。至於糧草等,還要再遲一些時日才能運到,安邊侯每日都會派人往回傳信,隨時防備朝鮮可能有不臣的舉動。”
陸完這次來見張周時,已有了定案。
張周笑道:“確定跟我回京了?”
“是的。”陸完一臉恭維道,“下官願意在您身邊效犬馬之勞。”
“好。”
張周笑著點頭。
他不指望每個大臣都是那種“仁厚”之人,實際上他最初用的這些人,從朱鳳、王瓊、王守仁、陸完等,骨子裡都帶著一些“毛病”,就是這些人更多趨向於趨炎附勢,否則自己還沒能力調遣他們。
既然知道這些人的毛病,還指望他們完全按照儒家仁臣典範的規格去辦事,那就有點強人所難了。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陸完要為他自己的前途,也無可厚非,不能以其自私或者是功利,來判斷這個人不能用。
張周道:“其實遼東也還好,但要在邊陲之地長久經營,動輒還會有災禍上身,真不如到京師安逸的地方,守在天子腳下,無論做點什麼事,都能讓陛下看到。”
陸完急忙道:“下官並非此意。”
“我知道你什麼意思,同殿為臣,想法都差不多,我也不喜歡留在遼東,這半年把我折騰不輕,連生兒子都不能守在家裡,如今兒子出生連名字都沒有。”張周顯得很遺憾。
“萊國公您……”陸完想說,你兒子沒名字,直接給起一個,讓人傳信回京師不就行了?
張周補充道:“陛下說會賜名。”
陸完一聽便無語了。
那有沒有名字還有什麼不同嗎?你一個小妾生的兒子,都能得到皇帝的賜名……連你納個小妾,都是皇帝賜婚……就這待遇,誰人能比啊?
“這兩天我也好好輕鬆一下。”
張周伸個懶腰道,“最近新建伯的進展也很不錯,建州女真那邊已經遷徙過來大半,將他們中部分的首領和上層,一並遷到京師去居住,讓他們跟我一起走。對了,給我征調三千人馬陪同……另外我會上奏陛下,讓陛下及早定下新的遼東巡撫人選,你不必跟我一起走了,等人到來完成交接之後,你再回京不遲。”
“是。”
陸完拱手領命,隨即又提到,“萊國公,還有一件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張周笑道:“你我還有何好遮掩的?”
陸完道:“是這樣,聽說如今民間已有人對您多有攻訐,下官雖無能力徹查,但隱約知曉,消息或是起於江南。”
“哦?”張周好奇道,“你是因何而知?”
張周心想,難道你陸完比東廠的人還牛逼?
陸完歎道:“是因為臣到遼東之前,就有人暗中派人來信,試圖收攏,似有人對陛下有不臣之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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