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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周一行抵達大同鎮駐地大同府城。
王守仁親自出城迎接。
當王守仁到城門口時,發現這次迎接張周的陣仗明顯跟他來的時候不同,本地官紳、將領、商賈、百姓等,近乎都是自發組織出來迎接,論熱鬨程度似乎比之前火篩入城時都要高。
這也讓王守仁見識到了張周在西北邊關的號召力。
王守仁也不會羨慕妒忌恨,他很清楚論軍功,自己跟張周還沒法比。
張周抵達城門口後。
王守仁迎上前,而張周也下馬拱手見禮,簡單寒暄之後,張周抬頭笑看著遠處的人山人海,笑道:“看來大同的軍民很熱情啊,如同我到宣府時一般啊。”
王守仁道:“西北軍民也是希望張製台能守土安民。”
他一邊在說,一邊也在想,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去宣府受到熱情歡迎,那是因宣府巡撫馬中錫想給你個下馬威,跟你討人。
這次大同的軍民熱情,才是真的對你有所寄望。
“這次開礦,也太疲累,入城後都想好好休息,可惜不能懈怠。伯安,咱到公廨再談。”
……
……
張周作為宣大總製,同時節製西北各關口的軍務,駐地移到大同,似乎也意味著王守仁要把巡撫衙門讓出來。
張周也很不客氣,就跟王守仁一起到了巡撫衙門內。
本來本地的官員和將領、士紳等,給張周準備了接風宴,卻被張周婉言謝絕,卻是張周進城後隨即便把王守仁叫到內堂,同時叫過來的也隻有大同總兵王璽,以及宣府副總兵張鶴齡。
“王巡撫,我也不遮掩,事比較倉促,趕著在七月底之前漂漂亮亮做完。”
張周說話時,不但是張鶴齡和王璽,就連王守仁也帶著好奇,張周這是有什麼大事非要在七月底之前完成?
但聽張周道:“我打算讓王巡撫,再帶兵去一趟威寧海。”
“什麼?”
最激動的是張鶴齡。
他在跟張周勘探礦脈結束之後,來大同之前,張周的確是跟他說過,此番到大同是為用兵的,當時他還以為隻是小打小鬨,結果現在告訴他,又要出兵威寧海,這似乎意味著大同周邊又要不太平。
王守仁沒有張鶴齡那麼大驚小怪,隻是他微微搖頭道:“於此時去,或會橫生枝節。”
張周笑道:“火篩跟亦不剌在威寧海周邊做過一番爭奪,雖然戰略上,火篩略占上風,但他也不得不退出威寧海,撤到貓兒莊以南,威寧海之地眼看就要落到亦不剌等部族手裡……但那可是我大明將士用鮮血打下來的土地,怎可能輕易拱手讓人呢?”
“嗯。”
王守仁覺得,這話沒毛病。
張周道:“所以這次出兵的目的,並不是要奇襲,或者打硬仗,而是常態化巡邏,為接下來我們在貓兒莊築城做準備。貓兒莊距離威寧海也不過一百多裡,如果威寧海常駐著韃靼部族,我們如何安心把工匠和役夫調去貓兒莊?”
王守仁一聽就明白了。
張周這次不是為了去打仗的,就是為了出兵震懾草原。
告訴整個草原部族,雖然之前大明在威寧海打完了就走,但威寧海不是旁人說占就占的,哪怕大明現在不能在威寧海築城,也要進行日常巡防。
“我會給你五千騎兵,仍舊是老規則,一人兩馬,從大同以平常速度到威寧海,前後大概六天就能完成。如果王巡撫你覺得有必要在威寧海駐紮幾日,也可,每個士兵帶十天的口糧。”
“但一定要趕著在萬壽聖節之前完成,是為給萬壽聖節獻禮。”
張周給王守仁布置任務。
理由還很充分,既要展現大明對威寧海的控製權,威懾草原,又為皇帝壽誕獻禮。
既有戰略意義,還能拍皇帝的馬屁,讓皇帝在朝中大臣麵前裝個逼。
王守仁聽了都似乎覺得,沒理由拒絕。
旁邊的王璽急忙道:“製台大人,大同鎮雖有五千騎兵,但一次要調五千兵和一萬馬,隻怕……勞民傷財。”
一旁的張鶴齡聽不下去,笑嗬嗬道:“就打不到十天,勞什麼民,傷什麼財?”
張周笑道:“我也是這意思,現在不是秋收的時候,將士們出兵不會影響到軍屯耕作等。至於將士和馬匹,我是這麼分配的,我之前已下調令往偏關,讓偏關調兩千騎兵和四千馬匹,運一批威武天火藥過來。”
“如果要出兵草原,不能沒有準備,之前宣府和大同之地的火藥基本消耗殆儘,而偏關卻囤積了不少,這東西容易受潮,也容易出意外,不如早點消耗了,以後再造。偏關的火器,目前也足夠用,正好也調一批過來。”
王守仁本來也想提,如果出兵草原,必須要有所憑靠才行。
五千騎兵聽起來不少……但若是亦不剌、滿都賚阿固勒呼,甚至是達延汗親自帶兵過來,要為草原部族正名,這點騎兵不夠看。
現在張周就告訴他,已從偏關調了必要的兵馬和火器。
王守仁點頭道:“那不知以何人為將?”
旁邊的王璽一聽便激動起來。
既然張周一次把他和張鶴齡叫來,大概就是讓他王璽和張鶴齡協同出兵了。
“嗬嗬。”張周笑道,“王巡撫,這次我給你整了個名將過來。安邊侯!你看如何?”
“哈哈哈哈……”
旁邊的張鶴齡樂不可支。
王璽本知曉有機會跟隨王守仁巡防威寧海,還是張周親自策劃,這麼好的立功機會,帶兵的資格沒落到自己身上,還有些失落。
但聽說張周是要用朱鳳,他瞬間沒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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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名將”,還真是名將,朱鳳除了年輕一點,好像沒彆的毛病,那是皇帝和張周都信任的人,更重要的是……朱鳳這半年鋒芒畢露,誰都覺得他有大能耐。
但王守仁卻多少了解朱鳳……研武堂時候就看明白那小子了,算什麼名將?
張周問道:“壽寧侯,你笑什麼?”
張鶴齡笑嗬嗬擺擺手道:“沒事,聽到是朱知節,忍不住想笑,他可真是祖墳冒青煙,年紀輕輕就混到名將了,他要是名將……嘿。”
本來還想臭朱鳳一頓,但他適時還是忍住了。
張周道:“王巡撫,你對安邊侯領兵之事,可有認為不妥的地方?”
王守仁一想,雖然朱鳳這貨是不怎麼樣,但關鍵是軍功在身,西北將士乃至草原部族都能被他的“威名”給唬住,如果以打硬仗為目標,王守仁可能會提出給換個人,但既然是巡防去彰顯國威和軍威的,那找朱鳳去是再合適不過。
“甚好。”王守仁道,“隻是偏關之地……”
張周湊過去,輕歎道:“偏關有另一位王巡撫鎮守,安邊侯就能放心隨伯安你出征了。”
就差說,有王瓊在偏頭關,朱知節這小子人在哪,無關乎大局。
彆人不知道,你王伯安不知道遼東寧遠那一戰,主要功勞在誰身上?要不是有王瓊給朱知節出謀劃策,甚至幫他鎮住遼東的牛鬼蛇神,展現軍威,朱知節有獨自取得大捷的本事?
“嗯。”
王守仁點頭。
他對張周的識人之明也很佩服。
重用朱鳳,但不盲目去用,知道朱鳳身上的閃光點在哪,也知道朱鳳身上的劣勢在哪。
“幾時出兵?”
王守仁不多嗶嗶,既然知道要出兵草原,還要趕著獻禮,大概也就知道出兵近在眼前。
張周道:“以我給安邊侯規定的期限,明日之前,他就會抵達大同。”
“另外,除了威武天火藥之外,你們還會帶二百門輕炮,仍舊是以馬匹馱著出關隘。每炮配備炮彈二十發。”
王守仁一聽,這配置可比奇襲威寧海時候高多了。
“燧石銃五百支,少是少了點,但料想此戰基本不會發生短兵相接的情況。若真有,也要靠伯安你隨機應變了。”
“出關隘之前,要跟火篩的蒙郭勒津部溝通好,不要讓他們以為我們是出塞滅他們的。”
“再就是,伯安你出兵之後,我也會親率一萬兵馬,拖著遠炮、重炮等,我這一路的中軍目的地隻是貓兒莊,我也會在貓兒莊等著跟你彙兵於一處。”
張周顯然不會讓王守仁貿然帶五千騎兵跟韃靼人死磕。
必要的後勤保障,張周必須要提供,顯然這也比他從宣府出兵要更為方便,畢竟從大同到威寧海連三百裡都不到。
“如果伯安你遭遇韃靼部族人馬,可審時度勢,決定是繼續用兵還是回撤,我帶兵馬到貓兒莊之後,也會審時度勢繼續北上與你會合,還是看停留等你南下。”
“嗯。”
王守仁這次有底氣多了。
曾經威寧海周邊最牛逼的武裝力量,火篩的蒙郭勒津部現在已經歸順大明了,火篩更是人在往大明京師去的路上。
至於亦不剌等部族,似乎也就不足為慮。
達延汗雖然實力強,但威寧海本身就不是察哈爾部的地盤,這一戰怎麼看都像是出關渡假的,而且是兵馬、火器充沛,後援穩定而強勁,進可攻退可守。
“那我呢?”張鶴齡在一旁問道。
張周笑道:“兩位就隨本官在中軍之中,一同往貓兒莊。”
“好,好。”張鶴齡一聽自己又是跟著打醬油的,沒危險還有軍功,登時也是喜笑顏開。
……
……
因為威寧海3.0並不是秘密行動,在張周跟王守仁說明情況後,隨即便把消息公之於眾。
這也是為打消蒙郭勒津部的疑慮。
當然張周也要防備蒙郭勒津部在背後捅刀,所以發調令,讓蒙郭勒津部往河套所在的西南方向轉移。
大同鎮上下軍民得知此消息,也都非常振奮,將士們似乎很久沒享受過這種“天朝上邦”子民的待遇,知道要巡防威寧海,看起來是危機重重,但每個人都想去建功立業……
終於輪到我們了!
張周調的五千巡防騎兵,有五百京營神機營和五百宣府隨同而來的兵馬,兩千偏頭關跟朱鳳來的兵馬,兩千大同本地的騎兵。
充分考慮到了這次是宣大本地的協同作戰,雨露均沾。
當朱鳳帶著兩千騎兵抵達大同鎮時,也受到了大同城內軍民的夾道歡迎。
張周沒有親自出城迎接,而是在巡撫衙門內等朱鳳的到來。
“張兄。”
朱鳳跟著王守仁他們一起到巡撫衙門,見到張周時所用的稱呼,也就是與眾不同。
張周從案桌後走出來,到朱鳳麵前,將他上下打量一番感慨道:“知節啊,怎麼覺得你往偏關一段時間,都發福了呢?”
“啊?”
朱鳳低頭看了看自己。
他也在琢磨,雖然最近我沒過磅,但應該不至於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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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多鍛煉啊。”張周道,“這次你跟我們研武堂的王教官去一趟威寧海,不會太為難你吧?”
“不會。”
朱鳳麵色還是有些回避的。
雖然他是最早知道要跟王守仁去威寧海的人,但心理活動起伏最大的人也是他,抵觸心理最大的也是他。
“那就彆讓陛下和我失望。”
……
……
張周要再次派兵出征威寧海的上奏,傳到了朱祐樘這裡。
張周在回大同之前,才把奏疏送過來,以張周作為宣大總製的身份,要出兵威寧海進行巡防,根本無須跟皇帝請示,他也不過是例行把這個計劃告知於朱祐樘,不至於被人說他做什麼事都要藏掖。
“很好,很好。”
朱祐樘看完張周的上奏之後,心情很是舒暢。
戴義笑道:“說是要為萬壽聖節獻禮,張先生真是有心了。”
朱祐樘問道:“有關白於閣部?兵部那邊知曉嗎?”
“尚未,要等陛下吩咐。”
雖然張周要出兵威寧海,是要大張旗鼓去,彆說是大明軍民,就連韃靼人都不隱瞞,但有關是否讓朝中大臣知曉這件事上,戴義可不敢擅做決斷。
朱祐樘道:“沒什麼可隱瞞的,告知一下吧。”
“是。”
戴義把奏疏接回來。
朱祐樘突然想到什麼,問一旁的蕭敬:“派去闕裡的人,未有耽擱吧?”
蕭敬道:“快馬出發,換馬不換人,三日之內便可抵達。”
“嗯。”朱祐樘再點頭,“那孔家入朝之人,最近幾日在京師中可有何動向?”
朱祐樘一邊安排去調查曲阜宣聖廟可能會有人縱火之事,一邊也在關心孔弘泰……其實朱祐樘也有點不太自信,怕李東陽真的不管不顧把事泄露出去。
“回陛下,衍聖公最近幾日拜訪過不少朝中的臣僚,還曾私下拜會過吏部的屠部堂,據說是提及到有關孔家跟李家的聯姻,大概是想讓屠部堂為之說項。”蕭敬小心翼翼講述。
雖然弘治一朝,東廠顯得很低調。
但有關刺探官員日常交際、言辭等事上,卻並未有懈怠,蕭敬也算是有能力的人,眼下東廠和錦衣衛中也有一批好手。
以前也隻是因為文臣強勢,才令東廠萎靡不振。
“也是,當初是屠滽牽頭給說的媒,孔家找屠滽也無可厚非。”
朱祐樘道,“這幾日,要把孔家在京的人給盯緊了,一旦他們有何通風報信的舉動,要及時阻攔。”
蕭敬急忙應聲道:“奴婢知曉了。”
……
……
內閣值房。
由蕭敬親自把張周再次出兵威寧海的消息,告知過來。
等蕭敬走之後,劉健神色有些木訥,大概覺得西北無論怎麼折騰,都是張周的事,朝廷想乾涉除非能讓張周吃個大癟……再加上巡防威寧海有助於提升大明的國威,連挑剔的劉健也挑不出刺。
謝遷則笑盈盈道:“他軍功都在手了,何必給自己惹麻煩呢?以為韃子每次都無所防備?更何況,此番還是這般大張旗鼓用兵!他還是太過於張揚了!”
在謝遷看來。
張周去西北之後,用一次奇襲威寧海奠定在西北的聲威就夠了,火篩都投降歸順,你張周在那邊悶聲發展,甚至是悶聲發大財就行了。
可你非不知道低調,要搞什麼二次出兵威寧海,這不是給自己找麻煩?
劉健側目望了李東陽一眼,他本是想問問李東陽對此的意見,但見李東陽正低頭擬寫票擬,如同對張周再次出兵威寧海充耳不聞一般,不由問道:“賓之,這幾日看你魂不守舍的,可是家中有何事煩擾?”
劉健不知道其中原委,隻當李東陽是在為嫁女兒的事發愁。
李東陽放下筆,抬頭看著二人,認真道:“前兩日,陛下召見我,跟我說了個張秉寬的讖言,並囑咐讓我在事發之前不得對外張揚。我想劉閣老和於喬,你們能理解我是吧?”
“嗬嗬。”謝遷笑道,“賓之,你這可不對啊,陛下不允許你張揚,你卻告訴我們有這回事,你是想讓我們瞎猜嗎?”
劉健皺眉問道:“有關此番出兵的?”
以他對李東陽的了解,皇帝既然不讓說,你守著秘密就行,乾嘛提前告訴我們有這麼個秘密,還不明說?
這不是你李東陽的風格啊。
李東陽當然是有苦說不出,他要為幾天後可能發生的事來“甩鍋”,所以他就趁著劉健問詢,把有事說出來,卻不明確說是什麼事。
就是想假借劉健和謝遷的口,告訴外人,這事不是我不想通知孔家,是皇帝不讓我說。
“並非出兵之事,兩位也請不要妄自揣測,即便言中我也不會明說。但也請做個見證,我並非有意遮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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