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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兵的事,由不得馬中錫反對,在這次走廊會議上就由張周拍板定下來。
馬中錫回到巡撫衙門時,他的人已經把大箱小箱的東西都搬了出去,他知道要把官所騰出來給張周住,而他案桌上還擺著先前那份沒寫完的乞老歸田的奏疏。
“中丞,天馬上就黑了,要是今天寫不完的話,趕不及送出去。”
屬官之前見馬中錫在請辭事情上很是堅決,等再看到馬中錫回來,就覺得好像馬中錫的態度和舉止變了。
能做到宣府巡撫級彆的官吏,在大明朝近乎是僅次於侍郎尚書級彆的文官,這位馬巡撫在心中想什麼,可不是屬官能琢磨明白的。
馬中錫拿起筆來,多少顯得有幾分猶豫。
但他還是運筆如飛一般,將這份請辭的上奏寫好。
“連夜送去京師。”
馬中錫似乎也想明白了。
屬官問道:“您是否已跟那位張製台打過招呼?若是您貿然請辭的話,他或許要刻意刁難。”
屬官覺得有必要提醒一句。
你這麼請辭,你可以說是自己厭倦了官場,但張周可以告你臨陣脫逃,還可以找各種借口來搞你。
上司搞下級,方法多得很。
馬中錫臉色老氣橫秋,態度無比堅決:“老夫行的正坐得直,問心無愧。無論他要做何,老夫都不會再陪他胡鬨!”
屬官麵色尷尬,他就差沒問,那位張製台還能做什麼?
不是說來演炮、演兵、開礦的?難道他還有彆的差事?
……
……
張周當晚就冒雨搬進了巡撫衙門內。
屋舍很多,但還是不夠張周帶來的人住的,很多錦衣衛也隻能擠在臨時所設的通鋪房間,張周為了體現跟將士患難與共,還親自去通鋪視察過,每人發了二百文錢作為日常生活補貼。
但視察結束之後,他就回自己的大房間,躺在高床軟枕上回憶著京城家裡的自在生活。
“遺憾啊,身邊無女眷,這日子不好過。”
張周明顯屬於飯飽沒事乾,就想思點什麼的人。
隨即門口劉貴來通報:“老爺,唐主事來了。”
張周這才收拾心情,到了後堂見了一臉踟躇甚至有點惶恐不安的唐寅。
“師弟啊,你怎來這裡了?我可沒說你要住在這,地方太小,沒給你安排房間。”張周一臉遺憾之色道。
唐寅道:“在下住在驛館就好。”
張周點點頭。
有覺悟。
唐寅問道:“製台您先前提到要出兵時,可有讓在下協同馬副總兵出兵的打算?”
張周這才知道為何唐寅這副神色,可能是覺得自己的退縮,讓張周不得不臨時調遣彆人去協同出兵,而本身由他出兵才是最合適的。
“伯虎,你實話說,你想去嗎?”
彆看唐寅比張周年長幾歲,但論資排輩,張周作為師兄就是可以拿出師長的派頭。
唐寅道:“在下不善於弓射,或也不適應長途策馬奔襲。在下想問,張製台是準備以何人前去?”
“王伯安,你不知道他有建功立業之心?”張周還很納悶。
唐寅怎麼說跟王守仁也是一起到偏頭關的,雖然二人去偏關的目的有所不同,但怎麼說二人也是同年進士,又一起在研武堂做事,難道唐寅對王守仁的誌向毫無所知?
“他不是……”
“你是想說,他去大名府為王威寧治喪?差事嘛,隨時都可以變動,再者說了,研武堂麾下這麼多勳貴、將官,目前都到了西北,為何隻有他去做一些不痛不癢的事情?以他對軍政的熱忱,由他協同出兵,自然是再好不過。”
“若是他不願前去呢?”
唐寅問出個深深困擾他的問題。
張周笑道:“他不去你去,誰讓你是我師弟呢?”
唐寅似乎瞬間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先前隻是隱約的惶恐不安,此時卻好像把這種不安給迸發出來。
張周起身來,拿出奚落神色道:“放心,你若也不想去,我會再找他人,如此建功立業的機會可不是人人都有的。你跟我才是同門師兄弟,好機會我還想留給你,你可彆在這裡給我丟人!”
“知道了。”
唐寅那叫一個無地自容啊。
但他的確不敢跟隨遠征的騎兵突襲威寧海,這似乎超出他心中的預期,他也不覺得自己有這般的能耐。
……
……
整軍的事,當晚就在進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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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馬儀挑選部分將士,配合京營的人,同時張周還會派出孫上器和劉貴一同跟著去……他們去的目的是當“監軍”的。
說是對馬儀放心,但該有的監督還是要有的。
當天張周也馬上寫了上奏,連夜傳往京師,也好讓朱祐樘知道此戰的詳細計劃。
翌日上午,這份計劃書便已擺在朱祐樘麵前。
戴義和蕭敬等人都是噤若寒蟬的樣子,因為他們提前並不知道張周要突襲威寧海的事,他們也不知道皇帝是否知曉。
但他們也明白,但凡是張周的主張,哪怕是完成這種來回近千裡的突襲,皇帝也會完全支持的。
“陛下,隨同一起送來的,還有宣府巡撫馬中錫乞歸的上奏,他說年老體邁無法承擔治理宣府的重擔,還說最近幾年身體每況愈下……”
戴義說此話的時候,也在等著皇帝發威。
張周說要出征,馬中錫作為張周的頭號部下,居然說要請辭。
這麼不配合的事,不是找麻煩?
果不其然,朱祐樘聞言後厲聲喝斥道:“大戰在即,他卻想要抽身事外?難道他心中所謂的公義,比大明邊疆的安定還要重要?此等時候他若走了,讓誰來接替他,治理後勤、軍餉等事務?”
戴義道:“張先生身邊或也有能人。”
“你是說唐寅之流嗎?都嫩了一點,除非讓王瓊去,但偏關的防備也不能有絲毫鬆懈。”
朱祐樘大筆一揮,“請辭的事讓他暫時不用想了,此戰結束之後,不管勝敗,他想去哪去哪。朕絕不會攔著他!”
正說著,門口有小太監進來。
蕭敬過去對接過,回來後說道:“陛下,三位閣老,還有馬尚書、英國公已在殿外候見。”
西北有戰事將要發生,朱祐樘不像他老爹,更多時候還是想問問朝中正統文官的意見,他也不想跟朝中大臣的關係鬨得太僵。
……
……
乾清宮內。
張周上奏的詳細出兵計劃,在劉健、李東陽、謝遷、馬文升和張懋五人之間傳閱,朱祐樘神色平靜,也沒著急讓他們給出意見。
以朱祐樘的估算,這群人除了張懋之外,大概上來都會反對。
但在幾人傳閱結束之後,由馬文升打頭的發表意見中,卻沒有按照朱祐樘料想的路數來。
馬文升道:“若火篩中帳的確在威寧海以北,從興和出兵繞大青山出兵也無不可。但隻以三千騎兵突襲,或有陷入重圍之可能。威寧海周遭,並非隻有滿官嗔部一部,以往威寧侯出兵時,也是趁著風雪晝伏夜出,三百裡路不到卻潛行二十日方抵達。”
朱祐樘皺眉道:“馬卿家你是覺得,秉寬的出兵計劃太過於張揚,很容易提前泄露了風聲?”
馬文升也沒想到皇帝這麼直接,但他就是這意思。
人家王越奇襲威寧海,白天藏起來晚上行動,從大同鎮出兵走了二十多天才到威寧海,結果你卻想從宣府出兵,多走近二百裡路卻想三五天抵達,就沒見過你這麼突襲的。
你這是怕彆人不知道吧?
張懋道:“陛下,以老臣所知,如今大青山一線並無狄夷活動的跡象,或真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覺。”
謝遷笑道:“英國公,草原地勢不同於大明,很多地方都是幾十裡內一覽無遺,大張旗鼓的出兵,還想掩殺敵後,隻怕過於理想。”
這邊朝堂上便先爭了起來。
本來戴義也想出來說兩句,卻被朱祐樘伸手打斷。
“幾位卿家,若是秉寬真算準了,火篩的中軍大帳的確是在威寧海,那在諸位看來,他的出兵計劃應該是可行的。隻是細節方麵需要再行推敲,是這意思吧?”
朱祐樘其實並不想跟這幾人探討可行性。
他更多是在例行照會,把事跟你們說了,提前讓你們知道,顯得朕對你們倚重,而不是說朕就非要聽你們的意見把此事給叫停。
西北的軍政更多是將帥以實際情況來自行決斷,就好像王越出征威寧海,也隻是跟汪直商量,甚至連同行的保國公朱永等人都沒有一同參與,皇帝憑什麼什麼事都要跟大臣做商議?
劉健等人都看著馬文升。
此等關鍵出兵之事,連內閣似乎都沒有太大的話語權,就看兵部怎麼來定性這次的出征。
馬文升道:“回陛下,是如此。”
“那行了。”朱祐樘道,“在秉寬走之前,就跟朕提過,要是出兵草原,是有兩種方案的。”
馬文升等人一聽,好家夥,陛下你都跟張秉寬提前商量好了,居然還裝模作樣跟我們來商議?
朱祐樘繼續道:“要麼穩紮穩打,數十萬兵馬分幾路,日行多不過四五十裡,步步進逼草原,將韃靼人趕出河套。”
“除此之外,就要出其不意,或像王威寧一般,晝伏夜出用十幾日甚至是幾十日布局突襲,突然殺出。”
“再或者就是長途奔襲,三兩日內抵達交兵之處,哪怕對方提前已得悉消息,但隻要突襲夠快夠果決,也能一戰而功成。”
皇帝話音落,乾清宮內陷入寧靜。
在場三閣臣、馬文升和張懋都聽出來,張周這是預判了他們的預判。
張周算準了他們會以如此四百裡長驅直入,卻還想日夜兼程,會過分張揚,以至於韃靼會有所準備,並完成合圍等事來說事。
張周就是告訴了皇帝,讓皇帝來告訴他們,不是說提前消息泄露,就一定不能達到奇襲的效果。
更重要的是,要看敵人是否有時間做出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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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祐樘說完之後,見幾人都沒說話,指了指一旁的戴義,戴義這才走出來補充道:“張先生在另外一份上奏中,提到目前韃靼小王子巴圖蒙克,與火篩、亦不剌等部族首領,正會兵於豐州一線,而後雙方交兵之處,或在赤兒山,距離威寧海都在八百裡以上。”
李東陽忍不住出來質疑道:“火篩等部,何以將身後完全暴露?如此輕兵冒進,並非韃靼用兵之作派。”
戴義道:“因涉及到草原兼並之事,不可以常理來揣度。”
朱祐樘打斷戴義的話,道:“把秉寬的意思說明便可。”
讓你跟他們解釋一下張周的意思,你還在那摻和自己的意見,你以為自己是誰?你一個太監還想在出兵草原這種事上,參與最直接的謀劃不成?
戴義聽了皇帝的話,心中多少是有些失望的。
作為司禮監掌印太監,之前被文官壓著,現在被張周壓著,下麵還有蕭敬等人對自己的職位虎視眈眈,皇帝對自己似乎也不看好……我就是個傳聲筒,感情謀劃等大事跟我無關是吧?
“張先生提到,即便在出兵之後,火篩等部有所反應,在前後夾擊情況之下,也會儘可能往西遷移,隻要出兵夠快,就可以在一兩日內追上,畢竟草原部族中帳周邊多有牲口和老弱婦孺,跑不快。”
戴義終於說完。
張懋則笑道:“這位張先生,還真是喜歡把什麼事藏著掖著,去西北之前卻是絲毫不覺他要這麼做。上奏還做兩份。”
朱祐樘道:“英國公,你有意見?”
“回陛下,老臣對於張製台的出兵,毫無意見。老臣非常支持這般用兵,能打出大明朝廷之威,彰顯我三邊將士之猛。”
張懋嘴上這麼說,卻也不由往劉健他們身上看一眼。
劉健他們豈能看不出來張老頭內心的焦灼?
你張懋不是很喜歡站在張周那小子的立場上來想事情嗎?現在他已經暗地裡搞奇襲威寧海的事情,讓他事成,爵位近乎保證能落到他頭上,到時就不用等到你下一代,估計你張老頭晚年就要把提督京營的職責交出來了。
如果你張老頭到現在才知道什麼叫養虎為患,你也是後知後覺。
在防張周崛起這件事上,我們應該是一條心的才對,隻有你們武勳最開始還執迷不悟。
“先鋒人馬出兵,估計就在今晚。”朱祐樘又說出個讓在場人多少有點接受不了的消息,“三千騎兵,一人兩馬,不帶炮,每人一支銃,帶弓箭及盔甲等。三天四夜後,於黎明時分對威寧海展開奇襲,這是為以防大明將士對於地勢不熟,以白天突襲為妥。至於中軍兵馬,由秉寬親自率領,也是今晚動身,明天一早出塞……”
朱祐樘的話,也讓劉健等人徹底明白,這就隻是一次例行通知。
劉健拱手道:“陛下,這兩日是否要在朝上提及此事?”
“事無結果之前,朕不想為太多人所知曉。”朱祐樘道,“連秉寬出塞的名義,都是演炮和練兵,以其出兵之進展,也無奇襲之跡象,也可麻痹於草原部族。”
“嗬嗬。”謝遷笑了笑。
這笑出聲的做法,也讓現場氛圍有些怪異。
周圍幾人當然知道謝遷為什麼在笑,他是覺得張周在耍陰謀手段,都覺得要是出兵草原,也一定是張周領兵,無論是大明朝廷的將官,還是天下百姓,甚至是草原人,也都覺得隻有張周才有資格帶兵突襲草原。
可張周就是反其道而行之,他帶的總兵官朱暉、副總兵張鶴齡,都跟著他出去放炮打兔子,一路上慢慢悠悠出去演兵。
結果掩蓋了馬儀帶兵突襲威寧海的事。
謝遷的笑,更多是在笑張周的所為太過於“理想化”。
如果突襲威寧海有那麼容易的話,王威寧也不至於二百多裡路走二十多天,你想一戰功成,還想速戰速決?
世上哪有那麼便宜的事?
朱祐樘道:“朕對於秉寬的期許,本來就是讓他奠定大明國威,將宣府周邊胡虜儘都驅趕,並開礦冶鐵鑄炮,加強邊備。這一戰,是他審時度勢後所做的決斷,朕不會苛求他一定能取勝,但如此出兵之事,也是朕所希望看到的。成在他,敗在朕。”
在場幾人聽了,心裡都不是個滋味。
皇帝還是老生常談的話,張周贏了,朕加倍賞賜;但若出兵不順,朕也不追究他責任。
如此是包庇啊陛下!
李東陽問詢道:“出兵威寧海,以何人領兵?”
“副總兵,馬儀。”朱祐樘道。
此話似乎解釋了張周為什麼一到宣府,就保馬儀,並不惜跟宣府巡撫馬中錫交惡。
“對了,宣府那場雨,還是下了。”朱祐樘道,“秉寬當著百姓的麵,祈雨成功,也讓軍民知曉,天意到底是站在哪邊。”
李東陽想說,我看不是讓百姓知道天意站哪邊。
而是讓將士們覺得他張周牛逼轟轟,如此張周提出個奇襲威寧海的戰略,那些怕死的邊軍將士才會跟著他乾。
他這麼做就是在立威。
“不知陛下,文臣和中官,以何人協同出兵?”李東陽繼續問道。
朱祐樘道:“宣府鎮守中官曹順,及兵部主事王守仁。”
“這……”
當李東陽聽到王守仁的名字,多少還是有些理解不了。
張周這會居然用上了他們傳統文臣派係的子弟?王守仁……在李東陽看來,這可絕對不是張周能收攏過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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