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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試雖彌封,但並不謄錄,也就是沒有朱卷和墨卷的區分,書法很重要。
大明的殿試隻考一道策問,也就隻有一篇文章,字數不像四書文、五經義那麼少,文章字數需達到千字甚至能乾到兩千字。
閱卷規則是一堆殿試閱卷官,根據一篇文章的好壞,分五等,第一等用“○”表示,誰得的○多,誰的排名就高。
最後有十份優秀卷子,會呈送到皇帝麵前。
一甲前三名,和二甲前七名,由皇帝來欽點。
張周知道,如果自己能通過殿試閱卷官的選拔,成為最後十份呈送皇帝閱覽的卷子,而皇帝又認識他的字,那選他為一甲三人,甚至是狀元的概率將會非常大。
料想他都得了江南鄉試的解元、會試會元,再給他個狀元成就一下美名,也不為過。
給皇帝和大明辦這麼多事,賜個狀元不為過吧?
朱祐樘先前所說的話,其實有點在暗示他,朕隻要能找到你的卷子,一定把你提拔為鼎甲,再把你送進翰林院。
這其實很重要。
曆史上弘治十二年的會試因為牽扯到鬻題案,以至於在這一科的殿試結束之後,沒有遴選庶吉士,隻有一甲的三人是照例進翰林院,好像這次朱祐樘和朝中大臣也是這麼準備的。
大概也是因此,皇帝才會這麼說吧。
……
……
內廷的會麵結束。
張周在蕭敬的引路下往東宮去,這次朱祐樘記得還有個兒子了,因為父子倆即將完成一場有關“君權神授”的表演,有些細節上的事,大概還需要張周去解釋一下。
朱祐樘自己去跟兒子說,咱爺倆去弄虛作假,這會影響到他這個父親在兒子心中高大威武的形象。
“……張先生,一會跟太子講的時候,您記得要婉轉一點,太子年歲小,性格耿直,若說太直白怕他接受不了。”
蕭敬路上還在提醒著。
張周道:“那意思是說,不告訴太子真相?”
“您看著辦。”
蕭敬也是很無奈的,這位張半仙在皇帝麵前體現出那麼會辦事的一麵,這時就在故意裝糊塗嗎?
陛下不就是想讓太子被蒙在鼓裡?
即將到文華殿時,蕭敬才記起什麼來,道:“今日有日講,張先生可能要先稍候。”
“沒事。我不急著出宮。”
張周跟著蕭敬先到了小殿之內,等了有半個多時辰,到百無聊賴時,那邊高鳳才過來通知,說是講官已去吃午飯了,可以去見太子。
……
……
文華殿內。
朱厚照哈欠連連,見到張周也沒提起多大的興致。
“來啦?”朱厚照沒把張周當成稀客,一副咱倆都很熟了,不用見外的架勢。
張周道:“臣有事來跟太子說明,說完便走。”
朱厚照點點頭,指了指一旁的小板凳:“坐!”
不給椅子坐,給個小板凳……
張周正要坐下去,想到哪裡不對,隻是用手一按,小板凳直接四分五裂,而他自己則沒事。
“伱!”
朱厚照明顯就是個熊孩子,想耍弄張周的,但被張周識破。
張周冷冷道:“太子,這不好玩。”
“呸!”朱厚照啐一口,“你還真是能掐會算,這都能被你躲過去……”
蕭敬趕緊過來提醒道:“哎呀呀,太子,這要作甚?還不趕緊去給張先生搬把椅子?”
聽了蕭敬的話,劉瑾屁顛屁顛去給張周搬來椅子,還伸手去扶張周,生怕招待不周。
“你們都退下,張先生有話跟太子說,外人不得旁聽。”蕭敬怕去祈雨的細節被外人所知,先趕緊把東宮的人給趕走了。
如此一來,張周才把朱祐樘要帶朱厚照去祈雨的事講明。
……
……
“出宮?好,好,哪天?還要四天?這三天我乾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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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一聽說要出宮,才不管是去乾嘛,隻要能出宮門玩耍,就好像是得脫自由。
張周卻覺得。
這是在縱虎歸山。
“臣隻負責通知你四天之後的事,太子這三天想乾嘛乾嘛。”張周冷冷道。
蕭敬平時沒怎麼見過張周跟太子的直麵相處,聽了這話,不由苦笑望張周一眼,好似在說,還是你敢說話。
大概隻有張周跟朱厚照用這種態度說話,才能把朱厚照給鎮住。
彆人……壓根也不敢這麼說。
朱厚照道:“禱雨,怎個意思?是不是就是跟跳大神一樣?先前我那套葫蘆娃的衣服裡,我記得有個水娃的,到時給我帶著。”
張周往旁邊蕭敬身上看一眼。
蕭敬還在想,你看我乾嘛?我也不知道水娃是啥意思。
張周其實想表達的是,幸好你在這裡,不然我非……要不你蕭公公先出去等等,給我一盞茶的功夫,看我怎麼抽這小子!
讓你起禱雨,是讓你去彰顯太子風範的,結果你搞一套奇裝異服去,估計你老爹能讓人把你打到屁股開花。
“太子,禱雨之事涉及到國運,百姓還等著陛下和太子能感動上蒼,降下一場雨來,緩解京師周邊的乾旱,如果你有任何不規範的舉動,丟的可是陛下的臉……”
“切!”
朱厚照一臉不屑,丟臉咋了?
小爺這麼大,彆的還沒丟過,沒事就丟臉玩了!
張周補充道:“陛下麵子掛不住,太子未來一兩個月可就要慘了!”
“你……你威脅本宮?”朱厚照瞪起眼。
張周不慌不忙道:“沒有威脅之意,但太子可能會挨板子,不少於二十下,手會挨戒尺,不少於十下。會被禁足,不少於十天,可能未來一段時間都見不到陛下、皇後和公主,另外連東宮的常侍也會被抽走一些……”
蕭敬聽到這裡,急忙想要拉張周的衣服。
你張某人膽子也太大了,把太子威脅成這樣,不怕他哪一天突然登基了,找你報複?
朱厚照氣呼呼道:“你是不是還想說,如果父皇不打算這麼懲罰我,你也會建議父皇這麼懲罰?”
張周道:“臣不想這麼說,但若太子非要這麼說的話,那就當是如此吧。太子要真是在禱雨的時候失儀,這都算是輕的。這正是之前跟太子所說的,要將心比心,若是太子令陛下不悅,那太子自己也不會太舒坦。”
“哼!”
朱厚照怒氣衝衝的樣子。
就在蕭敬以為朱厚照準備要斥責張周,甚至要拿太子的威嚴壓人時,朱厚照話鋒一轉:“那本宮到了禱雨的時候,要做什麼?”
張周道:“陛下讓太子做什麼,你就做什麼,其實你隻要立在陛下身後,不做任何的舉止,都算是你出色完成任務。”
朱厚照笑著問道:“那禱雨結束之後,幾時會下雨?”
“太子的話,臣不太明白。”張周道。
“嘿嘿,你騙誰呢?父皇帶著本宮去禱雨,如果你不能把雨給弄下來,那還禱個什麼勁?是不是父皇和本宮在前麵禱雨,你在後麵一頓呼風喚雨,然後雨點就嘩啦啦下來了?”
朱厚照小眼睛裡有了神采。
這話也把蕭敬給驚著。
都沒跟熊孩子說明任何的細節,這小子居然就領悟到了最精髓的地方?
張周撇撇嘴,語氣很生硬道:“若臣讓老天下雨就下雨,不下雨就不下雨,那太子是不是也想說,過去各地的旱災,也是臣所造成的?太子這是把臣當雷公電母,還是當東海龍王呢?”
“你……你想當啥當啥,咋叫我讓你當啥?算了,到時讓我去就行,不過你要跟父皇說,若我表現得好,一定要講理,回頭讓我跟你學點真本事,如果真能呼風喚雨的話,那可厲害了……對了,我要學劈閃電那招,那個厲害……”
……
……
張周沒跟熊孩子廢話太多。
朱厚照中午吃完飯,還要繼續上課,而他也要回去準備殿試,畢竟也沒剩下幾天。
說要備考,但其實也沒什麼太直接的意義,會試都通過了,這幾天備考能備考出個什麼結果?臨時抱佛腳都沒用。
當然張周知道弘治十二年的殿試考題,但因為有他存在的蝴蝶效應,這種人文的事情,他覺得已沒太多必要去研究,十有八九題目會不一樣的,指望提前蒙題是沒用的,憑真本事更重要。
這幾天還不如回家專心練練字。
“張先生,您看咱家在禱雨那天,能做點什麼?”
即將到宮門口,蕭敬不由恭謹問道。
張周瞅他一眼:“蕭公公,你怎麼也跟著起哄?”
蕭敬道:“咱家也沒做過這種事,不知道該做點什麼事,需要您多指點,總不能讓咱家跟太子一樣,立在那什麼事都不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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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周看出來,蕭敬對於這次祈雨的事也非常在意。
“蕭公公既然問了,那我就給你分析一下,你看這件事最關鍵的,不在於雨是否能下來,而在於百姓知道這場雨是因何而來。”
“對對。”
“可始終有很多百姓,他不知道有這麼一回事,那就需要有人提前宣傳,告訴百姓,陛下和太子為了能緩解旱情,親自出城去禱雨。如果這場雨真的下來,也要找人以平常人的身份,去廣而告之,讓彆人知道,這場雨是因為陛下和太子乃是真命天子,得上天庇佑,才換來這場雨。”
“平常人?”
“蕭公公,買東西需要托兒,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蕭敬再愚鈍,聽到這裡就明白了。
這是要找人隱藏在百姓中間,以百姓的身份去當“大喇叭”,帶動普通百姓的情緒,讓他們知道這一切是皇帝和太子的功勞。
這群托兒的任務,就是煽動情緒。
“明白了。”蕭敬臉色殷切。
又覺得受教了。
一般的文臣可不會給他提這種主意,這簡直是在煽動輿情,給皇帝和太子造勢,今天用在了合適的地方,回頭誰知道有沒有人在背後生事造謠?
“淺見,還望蕭公公不要介意我胡言,要說最近我還真挺忙的,就不多打擾。”
“知道,您要備考殿試。”
“沒有沒有,最近我還在研究點新東西,看看能不能在生意上多發點財,再說開礦的事也要照應著,我累啊。”
蕭敬先是無語,隨後陪笑著說道:“您是能者多勞。”
……
……
翌日午門朝議。
當皇帝說出自己要親自去祈雨時,在場的大臣皆都帶著費解,不過是祈雨這種事,真要皇帝親自登場嗎?
禮部尚書徐瓊走出來道:“陛下,若要行禱雨之事,可令勳臣代天子禱告於天地、社稷、山川,也可令朝臣代祀於嶽鎮海瀆,陛下也隻需齋戒沐浴,實在無須親自前往。”
徐瓊作為主掌大明禮法的最高官員,不希望皇帝親自去。
朱祐樘道:“朕親自為百姓求雨,有何不可?朕還要帶太子前去,讓他學習如何為百姓福祉,讓他能做到心懷坦蕩兼濟天下。”
拿大道理出來唬人。
同時告訴大臣,朕這麼做還有個目的,就是教育兒子。
就問你們這理由高尚吧?
趕緊給安排,哪來那麼多廢話?
徐瓊再道:“即便禱雨,也該擇良辰吉日,倉促行祭祀之事,隻怕會令準備不足,還請陛下等殿試結束之後再行安排。”
朱祐樘一看連出去參加個祭祀活動,都遭來文臣的反對,心裡很是不爽。
他大概也明白,好像做什麼事都要按照文臣的準則,要做到規規矩矩。
以前他也不覺得怎樣,但現在有張周給他做暗中指點,有了對比之後,他便感覺被文官管束者,當皇帝都沒勁。
“三月十二一早,諸位卿家便隨朕前往禱雨,禮部和太常寺做好一切布置和安排,錦衣衛、金吾衛協同出巡事宜。若是諸位卿家連利國利民之事也要反對,豈不是說朕事事不能做主?”
朱祐樘也懶得跟大臣做商議。
朕這麼激動,昨天興奮到連覺都沒睡好,還能被你們這群大臣給阻礙了朕的裝逼大計?
……
……
朝議剛結束。
主要大臣也沒太多意見,皇帝要親自祈雨,隻能說愛民如子,也沒大毛病。
徐瓊則覺得皇帝像是吃錯藥了。
他趕緊去找內閣三人問詢情況,他甚至覺得,皇帝此舉很可能是受自內閣三人的提議,不然為什麼今天內閣對此沒反對聲音呢?
謝遷道:“早祈晚祈,親祈代祈,都是祈,何必在意形勢?”
徐瓊皺眉道:“以往祭祀儀式,都要等禮部上奏定時定則。”
謝遷笑道:“可能是陛下覺得這次祈雨是刻不容緩……要是不祈,等雨來了,朝廷卻什麼事都沒做,豈不為世人所謗?所以……早祈比晚祈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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