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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敬喝著茶。
牟斌道:“看來都被張先生言中,李閣老不以詞不達意、語句不通等理由起疑,反而選的都是文章工整的試卷。”
蕭敬輕輕撇嘴道:“李閣老的方向總歸沒錯,若是科場舞弊,卻還連基本的文章都寫到狗屁不通,那舞弊的意義何在?看選的這四份,有三份是已中選的,或者李閣老就是想在這其中逮到誰呢!”
“隻要彆有張先生就好。”牟斌有意無意說一句。
蕭敬喝茶的手停了下來,側目打量牟斌一眼。
話雖淺白,卻是至理。
管他都牽扯誰呢,隻要彆牽扯張周,陛下那邊能交差,我的任務不就完成了?
過了許久。
翰林修撰劉春過來通稟道:“蕭公公,牟指揮使,開彌封已完成,李閣老請您過去。”
“走!”蕭敬帶著牟斌一同到閱卷房內。
……
……
閱卷房。
李東陽隻叫了少數幾個同考官前來,都是那種比較識大體不喜歡當刺頭的,相當於是有考官在場,當人麵把話說明白,卻不能在說話時總有人出來打岔。
“李閣老,如何?選出的四份考卷,可有牽扯到涉及到華昶所參奏懷疑有罪之人?”蕭敬微笑著問詢。
他還強調既是華昶參奏,還是“懷疑有罪”之人,就是提醒李東陽,張周已是被皇帝排除在鬻題案之外,若真把張周牽扯進來,你也掂量一下牽扯他的後果,彆給大家找麻煩。
李東陽拱手道:“未有。”
蕭敬聞言一笑。
在糊名的情況下,從四五千份考卷中,隻選出四份值得懷疑的卷子,對於三人的文風也不熟悉,還想把張周、唐寅和徐經任何一人牽扯進內,這“中獎”概率也太低。
李東陽問道:“如今彌封已開,是否對應填榜?”
“先等一下。”蕭敬道,“李閣老,距離放榜還有兩天,明日再填榜也不遲,咱家還想先跟陛下做通稟,您看是否先由您的名義寫一份奏疏,來陳述此事呢?”
李東陽看了看被他叫過來旁聽的幾名同考官,突然又覺得找旁人來不合適了。
好像很多事真的很適合跟蕭敬一個人商議。
“填榜的事推遲到明日,你們都先回去歇息。明日填榜之後,可以出簾。”
內簾官結束任務,不用非要等放榜之後,隻要在填榜之後,交給禮部,並做上奏,這些人的差事就完成。
本來很多人以為,推遲了幾天的閱卷總算可以結束,今天他們就可以走了,誰知還要再等一天,其實也就是在等蕭敬去跟皇帝做請示這一步。
……
……
回到私下場合。
李東陽也不避諱,直接問詢蕭敬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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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敬道:“李閣老,您德高望重,還是本次會試的主考官,您跟程學士還是一並主持了本次的禮部會試,有些話由您來說,比他人更合適。”
李東陽一下就聽明白,蕭敬的意思,是讓他以內閣大臣的身份,給程敏政“說情”。
雖然他不想去為難程敏政,但也沒說要為程敏政出頭。
從他的角度來說,事情鬨這麼沸沸揚揚,誰知道程敏政是否真的牽扯鬻題?憑什麼讓我來為他說話?
“李閣老,到目前,不也都還查無實證嗎?”蕭敬笑道。
李東陽點頭:“那就是以查無實證來做上奏?”
“大概便是如此吧。”蕭敬心想,難得你李賓之上道了,讓伱寫個“查無實證”的奏疏,有這麼難嗎?
李東陽道:“那在下便據實以陳,但蕭公公,在下還一直有個疑惑,為何不在開彌封的情況下做複勘?現在涉事考生,三人中已有二人在中取之列,隻怕如此想息事寧人,也不易了吧?”
蕭敬笑著搖搖頭:“陛下怎麼吩咐,咱家怎麼來傳達,具體還要看陛下的批示如何。您隻管完成自己的就好,明日填榜之前,或還有朝議來論此事,您何必著急呢?”
李東陽本來還挺執拗的,但想到皇帝可能會在填榜和放榜之前,拿此事到朝堂上去商議,讓大臣給出意見,他心裡登時平衡了一些。
隨後他也就按照蕭敬所“提示”的,寫了一份有關鬻題案查無實證的奏報。
……
……
皇宮內。
朱祐樘在召見張周,名義上是要來談談會試鬻題的事,但見麵之後朱祐樘好像已經完全忘了還有這回事,隻跟張周探討起養生的事。
還問詢張周有關天道、天機、天相之類的事,三句話不離“天”,大概朱祐樘現在最忌憚的也就是上天,把張周當成是半個上天的使節。
“太子的課業,最近進展也緩慢,他又沒心思去讀書,朕也多次去監督,收效甚微。”朱祐樘道,“會試結束後,你有時間也多入宮,朕想讓你早早給他當個先生。”
朱祐樘對兒子的期許不低。
但朱厚照顯然不是正經的學習材料,朱厚照學得快慢不要緊,總還是會跟皇帝的期待值有所不同,再加上朱厚照的頑劣,會讓他老爹覺得兒子很不成器。
張周上輩子是從事教育工作的。
也明白家庭教育中的一些悖論,當父親的總會因為兒子做事習性上跟自己的不同,認為兒子走上了一條“不歸路”,但等兒子教育孫子時,又會出現相同的情況。
父親總活在自己的固執中,認為跟自己一樣才是“正確”,但那些父親眼中不成器的兒子,撐起了時代的進步,並將人類傳承下去。
“陛下,蕭公公回來了。”有小太監進來通稟。
朱祐樘這才想起來今天是叫張周來乾嘛的,一擺手:“讓他進來。”
隨後就見蕭敬一路小跑進到乾清宮內,他乍見到朱祐樘跟張周並排坐著,還多少有些不太適應。
蕭敬臉色欣然道:“陛下,內簾彌封已開,結果已出。張先生在中榜者的名列之中。”
“呼……”
朱祐樘一聽,好像是徹底鬆口氣。
總算不用讓張周以舉貢的身份入朝,也就是說,現在張周已算是進士了。
“秉寬,恭喜你了。”朱祐樘都笑著做恭賀之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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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有張周不覺得事情有那麼容易,但他也明白,無論自己中不中進士,都會輕易落進輿論漩渦之中,那中還是比不中更好。
戴義問道:“第幾?”
蕭敬稍微苦笑,戴義和陳寬等人,還以為名次不佳,卻聽蕭敬道:“南宮第一。”
“……”戴義臉色也帶著些許尷尬,回頭往朱祐樘身上看看。
而朱祐樘一點不覺得這是什麼壞事,反而起來走到張周麵前,拍拍張周肩膀:“舉為南宮第一,可以可以,若殿試中發揮正常,便可名列鼎甲,省去朕為你籌劃。”
江南鄉試的解元,在會試中拔得頭籌,其實也不是多意外的事情。
張周心想,感謝天感謝地,感謝上輩子沒事把自己悶在故紙堆裡,再感謝張秉寬他本人有學問而不正經考試,感謝老天讓我來大明體會古人的生活……
張周先在心中做了一番中進士感言,才問道:“那唐寅和徐經呢?”
朱祐樘也才反應過來,張周中不中進士不是重點,應該是趕緊先把會試鬻題的輿論給平息下去,他也問道:“二人可有中選?”
蕭敬道:“回陛下,唐寅名列第十三名,徐經並不在中選之列。”
“哦。”
朱祐樘點頭。
他聽說唐寅也中了貢士,神色有些遲疑,顯然他不覺得唐寅中貢士是什麼好事,外麵正把唐寅當成輿論焦點,這時候唐寅中了,不正說明唐寅和程敏政之間可能有貓膩?
張周道:“唐寅的才華不錯,且會試之前也有一段時間收斂心性,做到了安心備考。”
朱祐樘點點頭:“江南鄉試的亞元,得會試第十三名,並無多少稀奇。但如此,懷疑似很難洗清。”
蕭敬又趕緊把李東陽的上奏呈遞道:“陛下,此乃李閣老於內簾中,上奏有關程敏政鬻題的奏疏,請您禦覽。”
“拿過來。”
朱祐樘直接把奏疏接過,當場看了。
看完之後還把奏疏遞給張周道:“秉寬,你也瞧瞧。”
張周看過上麵內容,李東陽除了表明程敏政鬻題是查無實證之外,也提到唐寅榜上有名,多乃是其才學,在四書文和五經義等考察中,沒有出現明顯的才學疏漏或偏差……
大概的意思是說,沒有出現李東陽出的題目他回答差,而是程敏政出的題目他回答異常優秀的成分在內。
李東陽之前跟蕭敬說的那些標準都是在糊弄,最重要的其實還是這一條,但李東陽卻不能直接告訴蕭敬,哪些題目是他出的,而哪些題目又是來自於程敏政。
蕭敬道:“內簾開彌封之後,填榜之事先做暫緩,請旨於陛下後,或明日可填榜,後日一早便可張榜。”
朱祐樘看著張周,認真道:“秉寬,你認為,是否應當將唐寅黜落下去,以平息士子的橫議?”
張周放下奏疏,問道:“陛下,以何理由呢?”
“無須理由。”朱祐樘道,“科舉取士,以文章而論,主考之好惡本就多有不公和偏頗之嫌,若以唐寅一人黜落,便能平士子之議,得其所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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