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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周聽出一些意味。
張皇後似乎這是想跟他講和。
或許是張皇後發現,朱祐樘在妻子和朋友之間,心思逐漸往朋友那邊傾斜,張皇後不敢再拿以前那種傲慢無禮的態度來對待此事,開始認真反思,並試圖消弭誤會,以達到“雙贏”的效果。
換了平常人家,當妻子的大可不必擔心。
可帝王家的情況不同,換了曆朝曆代的皇帝,最不缺的就是女人,所謂妃嬪常有而知己難尋,大概曆代的皇帝對於淡如止水的友情都是非常珍惜的。
更何況朱祐樘這樣本身一輩子就沒交過朋友,卻又是個自閉症患者的人。
真就成了“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
如蕭敬所說的,張周心裡有數了。
……
……
“快點快點,搬過來,整齊放好!說你呢,早晨沒吃飯?還是蹲坑把腿蹲麻了?”
東宮。
朱厚照正在指揮著幾個太監給他抬銀箱子。
先前朱厚照寄存在宮外的銀子,這次都被朱厚照派人給運進宮裡來了,反正在他老爹那都不是秘密了,他還打算拿這些銀子在張周麵前好好顯擺一下。
等箱子打開之後,白花花的銀子,讓東宮的一群太監看了都覺得眼暈。
高鳳提醒道:“太子殿下,雖說陛下已不查問這些銀子,可您搬到這裡來,要是被皇後娘娘知曉……”
本來朱厚照敲詐張家兄弟的事,東宮太監中隻有劉瑾知情。
但隨著時間推移,朱厚照在這群人麵前也藏不住事,東宮太監也都逐漸知道事情原委。
他們自然怕被皇後知道兒子敲詐舅舅的事。
朱厚照坐在搖椅上,一臉無所謂的神色道:“怕什麼?母後從來不會到東宮來,她才不會問本宮從哪得來的銀子!就算問了,本宮說這是父皇賞的,她還能怎麼著了不成?”
高鳳心想,您還真是硬氣。
便在此時,劉瑾從外麵急匆匆跑回來。
朱厚照馬上站起身問道:“怎樣,張周來了嗎?”
“沒……”劉瑾哭喪著臉,“張先生沒走東華門這邊,據說是被蕭公公引路,與成國公已出了宮門,怕是……來不了了!”
“為啥?”
朱厚照急了,他羞惱之下,臉上的五官近乎都皺巴到一塊去,“明明跟父皇說好的,等張周入宮,讓他來東宮,讓他多坐一會!現在倒好,人昨天就入宮了,今天才讓他出宮,結果連過來東宮走一圈都不讓?父皇他不講武德!”
“啊?”
周圍一群太監也急了。
穀大用急忙提醒道:“殿下,慎言啊,不可無禮。”
“就無禮了怎樣?不講武德還不讓人說?他隻顧著自己爽,人來了都不讓本宮見,本宮不過說他兩句,難道當皇帝的就可以言而無信?”
朱厚照脾氣上來,才不管自己罵的是天王老子還是皇帝,再或是他的老爹。
誰惹小爺,小爺都不會客氣!
“拿筆來!”朱厚照道。
幾個太監麵麵相覷,劉瑾道:“太子殿下,您是要作何?”
朱厚照道:“本宮要上奏!參劾皇帝言而無信!”
“噗……”劉瑾差點一口口水噴在朱厚照臉上。
這太子也真是被慣壞了,一時不順他的意,他這是要反了天啊?!連他皇帝老子都敢參劾,這要是傳出去……還不笑掉那些文官的大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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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朵聾了?拿筆!研墨!誰不乾活,本宮踢他去給父皇送信……”
……
……
朱厚照一份“參劾”老爹朱祐樘“不講武德”的奏疏,就這麼被他親自寫好了。
寫完之後,由劉瑾去送。
點明要直接送去司禮監,還表明這算是客氣的,沒有直接送去通政使司或者內閣,當是兒子給老子留點麵子。
劉瑾拿著這份不按規格所寫的奏疏在手上,差點想拿腦袋去撞牆。
但他現在劉瑾在東宮卑微無比,先前皮影戲變舞台劇的事差點令他丟了小命,現在全靠朱厚照還對他另眼相看,他才能繼續在東宮裡混,所以這封蹩腳的奏疏他不得不去送。
戴義拿到奏疏之後,趕緊去呈遞給朱祐樘。
畢竟是當兒子的寫的第一份奏疏……不是賀表,也不是課業總結,居然是罵老爹的……
戴義都覺得很荒唐。
“陛下……”
戴義把奏疏呈遞到朱祐樘麵前,朱厚照看到是兒子的字跡,登時皺眉。
等他看到上麵的內容,眉頭更是緊皺。
“何為不講武德?”朱祐樘側目朝戴義征詢。
兒子寫奏疏來抨擊老爹,本身也不算什麼,朱祐樘反而覺得兒子很直率,再者這是兒子所寫的第一份上奏,意義非同一般,還沒人教,純粹是兒子自行發揮。
因為也沒人敢教他寫這玩意。
除非教他的人不要命了。
戴義咽口唾沫道:“先前的武俠話本中有提到,不講武德之人,乃是不按比武的規矩,用以多打少或是偷襲的方式……”
他一邊說,一邊心裡在慶幸。
好歹這份上奏沒封起來,讓我提前看到,讓我提前做了功課,知道不講武德是怎麼回事,慶幸啊慶幸。
等他說完了,看到皇帝的臉色,他突然又意識到不對勁。
太子罵陛下,陛下都沒聽懂,我非在旁邊注解一下,我是吃飽了撐的吧?
知道還不如不知道呢!
“混賬!”朱祐樘將這份上奏重重拍在桌子上,“本以為他能耐大了,學問也有精進,還敢給朕寫什麼上奏了,結果文辭不通眼中更無君無長!”
皇帝罵兒子的時候,戴義隻能低著頭不做聲。
戴義道:“陛下,此事所知之人不多,估摸著隻有劉瑾,還有奴婢知曉。”
大概的意思是,要不咱把這件事給藏起來,保管外麵的人不會知道這個兒子參老子的醜聞。
“不過太子說得也有幾分道理。”朱祐樘補充道。
戴義:“……”
朱祐樘繼續歎道:“朕先前是答應過他,秉寬入宮時,讓其去東宮教一下他的學問,讓他也多了解一些不同的知識,隻是朕這幾天忙於朝務,秉寬也要去傳授成國公西北用兵的忌諱。這才……唉!太子不像朕,他是敢言的。”
戴義眨眨眼。
聽這意思,皇帝大概是在為以前自己當太子時,對那個高高在上不近人情的父親,還有六宮裡一手遮天的萬貴妃很是忌憚。
眼下太子敢打破這種君臣之間的隔閡,用這種方式來指點他這個當父親的過錯,反而令皇帝覺得很欣慰。
這至少說明兒子有膽氣。
戴義卻想說,陛下您忘了剛才說太子目無尊長的話了?
就這麼一份東西,還能得到陛下您認可的?就因為您當太子的時候不敢寫這種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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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筆來。”朱祐樘道。
戴義不明所以,卻是將毛筆遞過去。
朱祐樘道:“朱筆。”
戴義又將另外一支蘸了朱砂的紅筆遞過去,但見皇帝認真在兒子的奏疏上“批閱”起來。
這下戴義更覺得稀罕。
活久見。
等皇帝批閱完成之後,又在後麵加上兩句,然後遞給戴義道:“去,送給太子。告訴他,勇氣可嘉,也告訴他,朕並不會文過飾非,是朕錯就是朕錯,作為補償,讓他明日可以出宮一日。但限定隻能見張周,他在宮外的一切行止必須要在張周的監督之下。再是讓人晚些時候告知秉寬一聲。”
“陛下,這……是不是不妥?”戴義不想聽這種號令。
如果皇帝覺得太子是胡鬨,那大可不理會太子這份上奏便可。
但現在皇帝不但理會了,還認真處置,甚至皇帝親自跟太子認錯……連戴義都覺得皇帝太謙卑了,皇帝這麼做真的好嗎?
朱祐樘皺眉道:“連你也要學太子嗎?”
“不敢。”
戴義隻能將批閱好的奏疏接過來。
朱祐樘道:“記得告訴秉寬,彆讓太子去人多的地方,也彆帶他去危險的地方,讀書人……也不必接觸了!現在會試剛過,京師內喜歡說三道四的讀書人太多,還是讓太子多學一些算術之類的……那些在宮裡不太適合教的……大概就這意思吧。”
“是。”
戴義這才明白。
說是讓太子出宮是一種補償,但其實皇帝還是變著法讓太子去接受學習。
現在張周的身份已經泄露,大臣都知道有這號人,再讓張周入宮可能會被外人查知,而現在張周又沒中進士……在張周正式出仕之前,讓張周去教太子學問,難免會讓東宮的講官覺得不合規矩,同時也會讓他們以為皇帝不信任他們,需要找個外人來教。
如果是趁著太子出宮時去學點東西,那就沒這層擔憂了。
……
……
東宮。
朱厚照寫了上奏之後,其實就有點後悔。
倒不是說他覺得這麼做不對,而是他覺得……這麼做後果可能會很嚴重,老爹很可能再會禁他的足,再不濟也會給他增加課業。
“本宮是在給自己找麻煩啊。”朱厚照惱恨道。
劉瑾急忙道:“未能勸太子殿下,是奴婢的過錯。”
朱厚照皺眉打量他道:“這跟你有何關係?伱著哪門子急認錯?”
這邊朱厚照焦慮了半天。
終於等到了老爹親自批複。
由戴義親自給他送來。
戴義進來之後,將除了劉瑾之外的其餘太監都屏退,才將那份東西遞還給朱厚照。
朱厚照看了上麵內容,皺眉道:“啥意思?”
劉瑾在旁邊笑。
戴義道:“太子殿下,陛下認為,您上奏得有幾分道理,所以特旨讓您明日可以出宮,但也約定不可走遠,必須在張周張先生的監督之下。若是您有違的話……陛下隨時會讓護衛之人將您接還入宮。”
“靠!”朱厚照一拍桌子道,“算父皇還有點良心!這次算他講武德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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