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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祐樘得到劉健的肯定,不由滿意點頭。
似乎朱祐樘對張周考中進士,也沒有十足的把握,等於是給張周留了一道後門。
“朕還有一件事,就是有關張周,此番威武天火藥的功勞,朕要給他記下,若他將來再有為朝廷立功之事,一並算上。幾位卿家有何意見?”
朱祐樘是步步為營。
張懋聽了此提議,覺得一點問題都沒有。
反正已經開始跟張周綁定了,而且張懋不覺得張周是那種帶兵的武勳,不會威脅到英國公府的地位。
而三名文臣聽了,心裡便好像被人紮進釘子。
聽著怎麼就那麼不舒服?有功勞,先記著?那先前讓他舉貢出仕,不算是論功行賞嗎?
謝遷道:“陛下,那到底這位張貢生,他將來是要以文儒出仕,還是從軍報效朝廷?”
一邊要讓張周出仕,一邊又給他記武勳的功勞……陛下,咱會不會有點太過分?
朱祐樘道:“朝廷對於文臣還是武勳,區分有那麼涇渭分明嗎?難道他一介文臣,就不能有戰功在身?朕也不是要貿然賞賜他,隻是給他先記下,這都不行?”
謝遷本還想說什麼,但看劉健和馬文升都沒表示,他也就不再提。
這種事……
等皇帝真正要為張周頒賞的時候,再爭也不遲。
朝中上下現在對張周都不熟悉。
謝遷也在想,唯獨有一次機會跟這小子見麵,還被他打馬虎眼裝神弄鬼給糊弄過去,現在看來,他所讖言的第一件事,有關西北一戰,結果是如他所料。
可第二件事……有關彭泉的事……難道也會如他所言?
那豈不是說,張家老二要倒黴?
“既然幾位卿家都沒什麼意見,這件事就先這樣吧。”朱祐樘道,“回頭讓兵部將他的功勳記下,無須公告世人。”
馬文升拱拱手:“是。”
……
……
內廷會議到此。
劉健和馬文升等於是各給了皇帝一次麵子。
現在他們似乎要抖擻精神,在接下來馬上要進行的王越和朱鳳賜爵這件事上,好好跟皇帝爭一下了。
但皇帝卻好像忘了有這回事一樣,點點頭道:“今天就跟幾位卿家談到這裡,去將成國公召進來,有關西北用兵之事,朕跟他囑咐幾句。”
幾名大臣都很好奇。
這就……完了?
王越和朱鳳爵位的事,不是應該重點談嗎?
謝遷提醒道:“陛下,是不是……還有遺漏的?”
朱祐樘本還在低聲跟戴義吩咐著什麼,聞言回頭看著謝遷道:“謝閣老是說王威寧和朱知節的事?那個等回頭朝堂上再議。”
這下幾人好像是明白了。
皇帝打著商議給王越、朱鳳加官進爵的名義,將他們“騙”來內廷,結果隻談了讓張周出仕、記功,還有成國公朱輔去西北的事。
他們現在好像也想明白。
什麼王越、朱鳳的,他們得不得爵,得什麼爵的,皇帝真根本就不關心!
大明朝的爵位就那麼不值錢,非要挨個賞個遍?
皇帝最在意的,是他所鐘意的張秉寬!
大意了呀。
本以為在張周的問題上稍微容讓一下,能讓皇帝在王越和朱鳳的問題上也鬆鬆口,結果皇帝壓根沒想跟我們談王越和朱鳳。
我們是目標一致對外,結果沒找對目標!?
“幾位卿家,朕讓人送你們出宮,今日的議事不必對外宣揚了。請吧。”朱祐樘直接下了逐客令。
……
……
四人從乾清宮往外走,給他們引路的隻是一名在司禮監讀書的侍奉內官,年紀輕輕,四人也都不認識。
“怎麼看?”
出宮路上,謝遷也就直接問一旁的馬文升。
謝遷要跟劉健商議什麼事,回到內閣值房以後有大把的時間,也隻有趁著這種時候,才能跟馬文升多溝通一下。
馬文升道:“於喬,你說。”
謝遷笑了笑,他話多而且直率,也就好似是言笑一般道:“陛下重的是張貢生,而不是王威寧。是這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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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文升微微點頭,似同意這說法。
“王威寧以後有爵位在身,跟我等交際不會太多,但張貢生入朝之後,便跟我等乃同僚,位在我等之下,意見卻能直接上達天聽,有點朝廷之外另立謀臣的意思啊。”
謝遷感慨著。
這也是在提醒馬文升,張周以後對朝廷的影響力,可比什麼王威寧大多了。
不然為什麼是王威寧巴結張周,而不是張周巴結王威寧呢?
馬文升先打量了一下劉健,見劉健悶著頭走路,隻在聽而不想發表意見,他這才道:“曆朝曆代,近臣都難以根絕,若近臣出身文儒,未做有損朝廷法度之事,其實也未必要嚴防死守。堵不如疏。”
謝遷笑道:“那馬部堂你來疏?”
他就差說,伱馬負圖說得輕巧。
感情你是兵部尚書,大權在握,不是皇帝的顧問是吧?
可我們這些內閣成員,稱呼起來好聽,什麼中堂、輔政大臣、隱相的,但能跟以前的宰相相比嗎?我們就是皇帝的顧問!
張周這種皇帝近臣幕僚的身份,最直接影響到的,就是我們內閣。
你這個兵部尚書也不能站著說話不腰疼吧?
劉健看出來謝遷是在抬杠,他這才開口道:“張秉寬尚未正式入朝,如今言他對朝事的影響,過早了些。還是等今年春闈有結果後再論……先前也沒問及有關建昌伯和建昌衛指揮僉事彭泉的事。”
謝遷笑道:“彭泉過幾天就會被押到京,估摸著也是進詔獄,跟張家外戚做伴去。”
正說著。
對麵過來兩個人,前麵引路的是太監,而後麵跟著的是成國公朱輔。
雙方沒正式碰麵,隻是遠遠打了個招呼。
謝遷道:“先子從軍,後父上陣,成國公一脈這是要上陣父子兵,馬革裹屍啊!”
張懋和馬文升同時看向謝遷。
那眼神好似在說,你謝於喬話可真多。
……
……
清寧宮內。
朱祐樘帶著張周去給周太後問安,朱祐樘沒讓張周單獨來,就是怕周太後單獨跟張周提及有關納妃的事。
“很好,貢院出來,也精神了許多。看來是高中在望。”
周太後笑望著張周。
張周趕緊自謙兩句:“高中之事,不敢奢求。”
朱祐樘笑道:“皇祖母,就算秉寬不中進士,朕也跟大臣們商議好了,讓他進翰林院授檢討之職,讓他有機會為朝廷效命。”
“翰林檢討?很好。”周太後對此也很支持。
不過就是個傳奉官的事。
從成化年間開始,傳奉官已成為皇帝的特權,隨便給誰賜官,跟大臣通知兩句,那都算客氣的。
“但若是能以進士入朝,還是能平息他人議論的。”周太後提醒道,“這應該也是皇帝你的心願吧?”
“是啊。”
朱祐樘點頭。
給個翰林檢討,張周始終隻是個舉人,以後再想往上提升,必然涉及到扯皮等事,升到一定程度就沒法再升了。
就算是給傳奉官,也會出現起點高,但期望值低的問題。
指望舉人當翰林學士?還是當內閣大臣?舉人當官始終還是有局限的。
“不過皇祖母,朕覺得,若是秉寬本次會試不中,讓他再等三年,有些可惜了。”朱祐樘也說得很明白。
這隻是權宜之計。
周太後微笑著點頭,再道:“皇帝,聽說最近勳貴中,有很多人跟秉寬走得很近,先前哀家也想讓周家人跟他多走動一下,但聽說哀家的兩個侄子,隻是去那邊走了一趟,就沒再去,是這樣吧?”
朱祐樘望著張周,他對此顯然並不知情。
張周道:“是的,太皇太後。”
“太不像話了,西北用兵,這麼好的鍛煉機會,他們也都能錯過。”周太後這是在聽說朱鳳那不成器的,跟著王越去西北,都能混出名堂,眼氣了。
外戚得爵,跟武勳得爵,那能一樣嗎?
周太後道:“哀家年老了,隻希望皇帝能記得周家人。”
“是。”
朱祐樘嘴上應了,但心裡卻不以為然。
對於外戚的使用,皇帝還是很謹慎的,彆看朱鳳不著調,但人家好歹是成國公家的孩子,上陣殺敵拚命的事,就是武勳家孩子的事。
“好了,秉寬你有時間,去見見長寧伯,剩下就不多說了,哀家要去禮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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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太後雖然沒明說。
但張周也聽出來,有關給皇帝找女人的事,周太後這應該是暗示了她的弟弟周彧。
既然不能在皇帝麵前說,那就要換到宮外,去找周彧說。
張周心想,這老太太……很詭詐啊!
……
……
張周入宮第二天上午,仍舊跟皇帝談了許久,臨近中午時,才終於能出宮。
什麼練體操、嬌妻美妾、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張周都沒心思去想。
他現在就一個念頭。
回家睡覺。
但出宮還不是單獨走,還要帶上朱輔一起,皇帝的意思是讓張周在出宮路上好好對朱輔“麵授機宜”,顯然皇帝對朱輔沒信心。
“張先生,先前陛下說了,讓您多指點,您看……”
朱輔對張周很是恭敬。
張周突然覺得,這當老子的,好像比他兒子還要謙卑。
他跟朱鳳之間還能以朋友兄弟相稱,聊天打屁,而朱輔見了他,完全是下級見了上級,那股發自骨子裡的恭維不是裝的。
張周勉強一笑道:“在下沒什麼能指點的,行軍打仗,不懂。”
朱輔很意外,他跟張周沒多少接觸,不明就裡。
旁邊的蕭敬則笑道:“成國公,您是不了解張先生的為人,他就是這樣,明明胸中可容百萬兵,卻非說自己力不能及。在陛下麵前也是如此。”
“啊?”
朱輔大吃一驚。
還能這樣嗎?
彆人在皇帝麵前,都是儘可能裝得自己很牛逼的樣子,而這位卻喜歡裝熊?
不過再一想,人家裝熊有裝熊的資本。
“張先生,您隨便說兩句,都能影響到天意、朝局,在下隻是想得您的指點,您隨便說兩句,或是受益終生!”朱輔繼續用巴結的口吻道。
張周瞄了這老小子一眼。
想到曆史上的朱輔見了江彬等近佞都要下跪,便也明白,成國公府難出太有骨氣的人。
張周也在想。
如果我算是近佞,那正德時期那群人算什麼?
“守成吧。”張周道。
“嗯?”朱輔不解道,“您的意思是……”
張周一臉淡然之色:“無論是成國公府,還是西北局勢,目前不都是守成之局嗎?無過便是功,還能如何呢?”
“呃……是,是。”朱輔畢竟不是文化人,話他還要稍微琢磨一下,想想背後是否隱喻。
蕭敬則笑著解釋道:“張先生這是在提醒你,這是個隻要不冒進,守在城裡隨便就能完成的差事,誰去都一樣,就是因為陛下和張先生對你們成國公府的賞識,你才有這種機會。你可要感恩戴德,不能辜負陛下和張先生對你的期望。”
朱輔這才好像是恍然大悟一般道:“陛下對我成國公府的恩德,敝人畢生難以報答。張先生對犬子,還有對敝人的提點,那也是恩同再造。”
張周聽了又在皺眉。
他想了想,還是朱鳳比較實在一點,這個當爹的太虛偽了,可能是朱鳳還沒經過官場的打磨,仍舊留有率性的一麵。
朱輔也不過是因為被磨平棱角,官場應付溜須拍馬那套駕輕就熟所致。
一路到了宮門口。
朱輔馬上要去都督府,而張周則要乘坐東廠的馬車回家。
“蕭公公,彆過?”張周拱拱手。
蕭敬先對朱輔笑著道:“成國公,請吧。”
朱輔本還想跟張周同行一段,再聆聽教誨,此時也不得不上自己的馬車。
等他走了。
蕭敬才對張周提醒道:“有件……不太好的事,是有關建昌伯的。昨夜,皇後娘娘請咱家過去,讓咱家幫忙給傳個話……這要是真哪裡發生地動,聯係到建昌伯身上,看您是否能給……說和一番。”
張周笑道:“事不都說清楚了?如果真有地動,陛下會派建昌伯去西北從軍?”
蕭敬陪笑道:“雖已有定案,但事不出乾清宮,此等事,提前誰都不敢言明。皇後娘娘其實還有彆的事,其實就是希望……您能多擔待一些,不要……有何誤會。皇後娘娘還特地吩咐了壽寧侯,回頭就送去一份慰問的禮物,您心中有數就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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