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弘治十一年十二月初一。
皇帝親自到南郊天地壇,參加大祀牲。
大祀牲是明朝最重要的祭祀活動,祭祀天地,不過在嘉靖之前,尚未修築圜丘壇,天地祭祀都在一處。
祭祀活動之後,由太常寺少卿、掌欽天監監事的吳昊,用渾天儀來測算天機,以定來年的吉凶。
吳昊是明朝有名的天文學家,不過他也隻是在天文方麵有一定的建樹,彆人對他的要求可不是隻會算天文,還要讓他測吉凶,這就有點難為他……
往常他也隻能照本宣科,書上怎麼記錄,他也隻能怎麼提。
但問題是……
想把天文跟世間所發生的事產生聯係,這就非一般人所能完成。
當天風有點大。
祭祀完成之後,很多大臣還在等,而另一邊吳昊好像跟自己的助手,像有什麼爭執,半天也沒給皇帝呈報有關來年吉凶的卜文。
最後由司禮監掌印太監戴義下來催促:“吳少卿,還沒結論嗎?”
意思是,皇帝跟眾大臣都在那邊等著,難道你就沒做提前的準備?你以為誰指望你真能推算出什麼?趕緊乾完事走人,不能因為伱一個人,讓君臣齊刷刷在這裡耽擱時間。
吳昊把呈現出怪異形狀的龜殼交給一旁的人,對戴義道:“戴公公,還容下官再做一番思量。”
大冬天的。
戴義發現吳昊頭上都見汗珠。
好像這是一件體力消耗多麼大的活動一樣。
“快些,陛下還等著回宮呢。這風,不小。”
吳昊又到了渾天儀旁邊,對著天空看了看,當天是陰天,連太陽的方位都難以把控。
旁邊的監副劉品過來問道:“吳少卿,要抓緊了。往常年,這時候早就該進獻!下麵的閣老大臣們也都凍得瑟瑟發抖。”
下麵還站著諸多的文臣武將。
吳昊也感覺身上壓力很大。
“再等等,再等等……”
吳昊之所以壓力這麼大,就在於當年從玄學角度,發生了很多事。
他提前一件都沒算出來。
雖然很多事都怪到李廣頭上,但欽天監作為大明重要的機構,卻在眾多事情麵前打醬油。
反而被一個宮外出身的舉人張周給算出很多……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吳昊也想照往常年的葫蘆畫瓢,把測算結果提上去應付了事,但今年可不行,要是再不準,估計他這個欽天監監正就彆乾了。
終於。
在皇帝三催四請之後,吳昊才把卜文寫好,並親自帶到皇帝跟前,再由戴義轉交過去。
朱祐樘都懶得看。
朱祐樘問道:“來年大明的運勢如何?”
這是不看細節,要吳昊做一番總結。
吳昊這才感受到,不但他對於這次占卜很看重,連皇帝似乎都改變了之前不過問的作風。
都是因為張周。
難道隻有你吳昊有壓力,當皇帝的就不該多問問然後跟張周的推算結果交叉印證?
“還好。”吳昊實在想不出更好的說辭,“六壬占卜的內容,都列在天表中,還請陛下禦覽。”
朱祐樘斜眼瞪了吳昊一眼。
讓你測算半天,你就測算出個“還好”?
虧大明上下都誇你是大明開國以來少有的星算家,但看起來,你比朕所信任的秉寬差得遠。
第(1/3)頁
第(2/3)頁
朱祐樘把那份卜文交給蕭敬,道:“回頭問問秉寬,看他意見如何。今天就先到此為止,擺駕吧。”
皇帝也沒在吳昊麵前刻意留麵子。
讓張周去對照一下,分明在說,你吳昊靠邊站。
吳昊腦袋上的汗珠已經在往下滴,卻是麵色羞慚,都不好意思抬頭目送君王。
……
……
最近張周正在積極備考中。
不用進宮門,感覺輕鬆了很多,隻是偶爾王越會覥著臉來訪。
問題隻有一個——韃靼幾時來犯。
但誰都知道,草原部族也是要過冬的,且都知道大明北方的冬天不務生產,就算來搶掠,估計也搶不到什麼好東西,除非是一個個把土堡給打下來,這跟韃靼人搶一處就跑的風格不符。
既然冬天沒仗打,就先拖著。
連張周也沒正麵回答王越或者是皇帝有關這一仗幾時開打。
以張周所記,下一次韃靼人擾邊,在二月,論時間正好是在會試進行時。
這天上午王越剛來拜訪過。
下午蕭敬就帶著吳昊帶著一些奇怪符號的“天書”上門來求教。
“印證什麼?”
張周聽了蕭敬所傳達皇帝的意思後,還顯得不理解其意。
蕭敬道:“自然是印證來年的吉凶。”
張周好奇道:“通過星辰的變化,能推算出國運吉凶?還要提前一年都推算出來,會不會……要求有點高?”
蕭敬苦笑道:“張先生,您也真是直接,您不會說對此無能為力吧?”
“嗯。”張周道,“還是蕭公公懂我。”
“你……”
蕭敬差點想打人。
我這是個人來求助你嗎?我這是代表皇帝來的。
你就這麼敷衍?
是不是恃寵而驕了?
張周道:“要推算,不能這麼算,我連明天的天氣都未必測得準,讓我直接推算未來一年的運程走勢,隻怕無能為力。很多事也是快要事到臨頭,才有征兆體現出來。”
“是嗎?”蕭敬心說,你總算說了句人話。
蕭敬心裡有底,至少回去跟皇帝,能交差了。
張周湊過去道:“蕭公公,我告訴你個秘密,我推算到河南最近可能會有地動發生,但不太嚴重。”
“啊?”蕭敬大吃一驚,卻又目光熱切,“最近是多近?”
張周道:“六七天以後吧,河南新野縣,會有房屋倒塌的情況,大概有會人命損傷,估計在十人以內,如果提前防備的話……”
蕭敬咽口唾沫道:“準確嗎?”
張周搖搖頭道:“蕭公公,這隻是大致的推測,你不會想以此來做什麼文章吧?”
“張先生,您是不知道。”蕭敬拿出語重心長的語調,“您先前測算的清寧宮災,朝中很多人都覺得,是宮裡有人刻意想讓李廣倒台,編造出來的。說就是普通的火,故意說成是天火……若是您能推算出地動的話,無論這場地動的災害有多大,最終都會讓那些懷疑的聲音消失。”
張周點頭讚同:“言之有理,那我確定吧。”
蕭敬苦笑道:“您這還帶前提條件的?是確定吧?咱家可回去跟陛下通稟。陛下對您是很信任的,或許就當著朝臣的麵就說了。”
“哦,可以。”
張周也覺得沒問題。
蝴蝶效應這東西,一般改變都是在人文上,說能改變天氣也說得過去。
第(2/3)頁
第(3/3)頁
畢竟張周的出現,帶來了曆史人與人接觸的變化,一傳十十傳百,這個效應會被無限放大,所以要準確預言韃靼人幾時攻打大明,這還真需要一點運氣的成分,那就是韃靼人早就商量好了要那幾天來,否則有他的出現,曆史可能會改變。
但地震這回事……
受蝴蝶效應影響是微乎其微的。
張周沒有那本事能把某地殼板塊給踩碎,或者它該碎不碎。
張周自問對曆史了解頗多,但也僅限於一些容易記下的內容,連《孝宗實錄》他都隻能記得三四成的內容,但對於地震……這事情隻要但凡是有心看過古代地質記錄,尤其是記錄地震的書籍,都能記住。
“弘治十一年十二月戊戌,河南新野縣地震有聲如雷。”
時間推算過來就是當年十二月初七。
蕭敬道:“到底是哪天?”
“初七初八……初七吧。”
張周一副淡然的樣子。
蕭敬翹起大拇指道:“張先生,您還真是淡定自若,不來問您,您還不說是吧?或許在您心中,這都隻是小事?”
張周把手上拿著的書卷展現了一下:“最近忙著備考,書看多了,不會沒事去推算這些。”
蕭敬道:“看來還真應該讓您早些中進士,這樣您就有更多的閒暇來推算國運。”
“哈哈,那不一定,或許到時我忙於朝事,更顧不過來。”
“……”蕭敬覺得自己早就被張周痛毆到遍體鱗傷。
但他還是要趕緊回去,把張周所說的事,如實跟朱祐樘奏稟。
……
……
翌日早朝。
朱祐樘也果不其然,在朝堂議事時,就提到了這件事。
當眾人聽說,皇帝已能準確說出在五天後,會發生的地震時,每個人都麵麵相覷。
劉健出來道:“陛下,這可是昨日欽天監所推算出來的?”
朱祐樘道:“不是。”
劉健“哦”一聲好像是明白到什麼,勸說道:“陛下,自古以來預言地動之事者,時常有之,但全都是方士造妄之言,若是有人妖言惑眾,當治罪!”
意思是。
不能說什麼就是什麼。
現在皇帝已經公然拿到朝堂上來說,就不能當小事。
連等到時間驗證一下都不用了,直接要定個“妖言惑眾”的罪名。
不說彆的……
就在於自古以前提前預言地震的人,沒有一個能預言成的,何況還是這種準確時間準確地點的預言……比妖言惑眾還要可惡。
朱祐樘一聽就不高興了:“諸位卿家,朕說出來,是為讓地方能及早有防備,若沒有,諸位就當沒聽到便可,何以要論罪呢?”
李東陽和謝遷對視一眼。
二人一聽就能聽出來。
皇帝對這個預言地震的人好像很回護。
以他們對皇帝最近身邊人的了解,眼下能做出這麼扯淡預言的人,大概就隻有張周一個。
一個江南鄉試的舉人,還是解元,居然不怕被人論“妖言惑眾”,敢直接這麼明時明地預言地震?
他是嫌身上的麻煩還不夠多嗎?
(本章完)
第(3/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