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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馮唐易老李廣難封(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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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寧宮。

張皇後正在聽取張永對於前日裡在宮後苑所舉行的那場齋醮典禮的描述。

朱秀榮在旁邊跑來跑去,“咯咯咯”的聲音好像是小母雞下蛋一樣,張皇後幾次想把女兒給拉過來,都被女兒跑開。

張永也就在小公主的搗亂中,斷斷續續把事說完。

“太皇太後沒跟她們說什麼?”

張皇後多少猜到老太太的動機。

要說她有多擔心,不至於。

張皇後壓根就不是那種善於權謀宮鬥的女人,弘治一朝也沒有實踐的機會給她。

她的目標隻有一個,就是把自己的丈夫牢牢拴住,然後用自己的權勢,把皇宮內一切的隱患給掃除。

至於宮鬥……隻有一群女人爭寵的時候才能做到,她自信不用有這種擔心。

丈夫見了陌生人是如何態度,她比誰都清楚。

張永回道:“太皇太後並未在席間說什麼,隻是聽說召見過那位姓張的貢生,現在宮裡人都稱呼他張仙師。”

張皇後聽到張周的名字,表情嚴肅下來。

隨後她讓一旁的女官將小公主帶到後殿去玩。

“那個張秉寬,真那麼厲害嗎?好像皇宮上下,最近都跟著了魔一樣,連陛下沒事都提及他。”

張皇後吃醋了。

以往從來沒有哪個陌生人,能贏得丈夫如此的信任和禮重,就算是李廣,也是靠皇帝年少時常侍奉在身邊,才有後來的感情。

張皇後對李廣沒那麼擔心,李廣畢竟是太監,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但張周就不同了,張周是宮外的人,想完全控製在手裡可沒那麼容易。

更要命的是,張周還是讀書人,說不定中了進士之後,張周就跟那些文官聯合到一起去了。

文官最喜歡提的,就是讓皇帝多納妃嬪,仿效古代的君王一樣,理由還特彆高大上,叫“以廣儲嗣”。

張永心有餘悸道:“聽說此人非但有神通的本領,而且為人還隨和,跟誰都能聊得上來,還不矯揉造作,說什麼話都隨心隨性……”

“這是什麼人?”

張皇後沒聽明白。

在皇宮體係內說話,還有能隨心隨性?好像連她這個皇後,都做不到這點。

“陛下呢?不會又在見張秉寬吧?”

張皇後提起一些警覺,想去找丈夫深刻談談這個問題。

隨時在留意皇帝動向的,可不止有朱厚照。

朱厚照不過是偶爾盯著老爹去不去東宮,而張皇後則是要隨時盯著丈夫的一舉一動,主要是她怕什麼狐狸精去迷自己的丈夫。

丈夫掌控天下,而她則隻需要掌控丈夫一個人就行。

張永道:“陛下在前殿見太子,據說是太子因為前兩天玩鬨,陛下懲罰了東宮的人,太子去說情。”

“哦。”

聽說兒子去,張皇後也就放心下來,丈夫對兒子的學業關心。

隻要不是丈夫一直在見張周,她便能接受。

……

……

乾清宮內。

朱厚照正在父親麵前侃侃而談,而且按照張周的吩咐,沒有故意去跟父親頂撞。

所表達的意思總結下來……

一人做事一人當。

“……父皇,錯在兒臣一人身上,兒臣不該玩那些東西,兒臣要顧念自己的身份,不能跟市井百姓家的孩子一樣,更不能跟父皇發脾氣。這次的事,兒願意承擔一切的罪過。”

“要不父皇繼續關兒臣十天,隻求父皇不要為難劉瑾,他隻是聽兒臣的吩咐辦事,有過錯但也不至於受此罪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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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的話,讓朱祐樘聽了很舒服。

兒子好像終於長大了,在犯錯之後居然還能勇於承認錯誤,並有擔責之心。

這可就比出閣讀書之前好太多,比幾個月前進步也非常巨大。

主要也是因為朱祐樘的氣消了。

想想也是,兒子就是在玩,當時也不是讀書時間,兒子的課業已經完成,他雖然一直要求兒子跟自己一樣能做到遵循規則,但也不是要兒子因循守舊。

連朱祐樘都知道自己的童年到少年時代過得有多鬱悶。

朱祐樘板著臉道:“真知道錯了?”

“是的,父皇。”

朱厚照心裡有了一點小竊喜。

看到父親這反應,好像張周的話是挺有道理的,聽張周的準沒錯。

朱祐樘點頭道:“那你是怎麼想明白的?”

“這……”

朱厚照一直不知該怎麼回答。

這問題有點超綱。

怎麼想明白的?這是個問題嗎?要把我過去幾天的心路曆程都說給你聽?

關鍵是我也沒想明白啊。

隻是張周讓我這麼說,我就這麼做了。

我要說這是張周教的,父皇會不會揍我?

朱厚照想了想,然後認真道:“想到了就想到了,兒臣也不知是怎麼想到的,父皇,您就放過劉瑾,罰兒臣一人吧。”

朱祐樘道:“那張卿家跟你說過什麼?”

知子莫若父。

要是沒人教兒子,朱厚照能這麼聽話乖巧?

朱厚照道:“張卿家隻是讓兒臣要想想這其中到底有何過錯,再想想是不是應該把責任落到彆人身上,兒臣想來也是,劉瑾是聽命辦事,責不在他,兒臣不想讓他代為受過。”

“嗯。”

朱祐樘又滿意點頭。

雖然兒子說得不太清楚,但當父親的很理解老師對兒子這種教育方式的正確。

讓兒子思考,再去總結,然後認識到錯誤,來道歉……

當長輩的,大概都希望晚輩是這樣聽話的乖寶寶。

“劉瑾呢?”朱祐樘問一旁的戴義。

戴義恭敬道:“發到浣衣局當監工。”

朱祐樘道:“送回去吧,跟他說明白,這次是太子為他求情,朕僅是對他小懲大誡,罰他三個月俸祿,以後若再有陪太子胡鬨,數罪並罰決不姑息!”

“是。”

戴義心想。

這個劉瑾也是命大,沒被皇帝殺,隻打了板子,但好像還因禍得福了。

太子居然都願意出來替劉瑾說話。

陛下欣賞太子的責任心,連劉瑾都放過……

還是那位張先生有本事。

但張先生為什麼要替劉瑾說話?看來為劉瑾開脫並不是張先生的目的,張先生隻是要學會讓太子有責任心呢?

對啊。

張先生深得皇帝的信任,一個東宮太監算老幾,張先生有必要跟劉瑾過不去?

“好了,朕也不多罰伱,但課業你要加緊,年前將《詩經》等都背誦出來,該學的字也都學會,朕在年前還要考你!”

“是,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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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很開心。

非但沒受過,還把劉瑾給“撈”了出來,同時贏得父親的欣賞。

他差點就想蹬鼻子上臉把自己被沒收的角色扮演那套家當要回來,但最後時刻他還是忍住了。

因為他又記起張周的話。

要做符合自己身份的事,哪怕要玩,也是一樣。

……

……

朱厚照回東宮去了。

朱祐樘見過兒子後,心情大好,對戴義等司禮監太監又是一頓吹噓:“……關鍵時候還是要靠秉寬啊。”

眾太監心裡也在琢磨。

陛下把人捧那麼高,要一直這麼高還好,不怕有一天突然把力撤了,讓人摔下來……

怕又跟李廣一樣。

蕭敬在一旁提醒道:“陛下,兵部左侍郎王越,已在殿外等候多時。”

“哦對了,怎把他給忘了?把人叫進來。”

半晌後,王越一身朝服,出現在乾清宮內。

見到皇帝便直接下跪。

朱祐樘道:“王卿家這是作何?起身說話!這裡不是朝堂大殿,不用太拘泥禮數。”

王越卻不肯起,跪伏在地顯得很虔誠:“老臣這條命,是陛下賜予的,老臣在回京途中,急病發作,要不是陛下所賜的藥,老臣便無機會再回京師一賭聖顏。”

旁邊的戴義和蕭敬等人都在笑。

這個王越。

都知道他多喜歡巴結內官,連皇帝也巴結。

好不容易有個機會來“報恩”,老王一定是要體現出他對皇帝的無比忠誠。

這也是當官的一種方式和手段,無論是否有能力,先把自己擺在很低的位置上,說白了就是讓人覺得已將他控製在手裡,然後他就能獲得更多的政治便利。

而王越就是要讓皇帝感受到,他是多麼感念皇帝的恩德。

“那不是朕賜給你的藥,是秉寬……就是張周張卿家,他是江南鄉試的解元,要感謝的話,你去感謝他好了。”

朱祐樘沒有居功。

事本來就是張周做的,他也不介意告訴王越其救命恩人是誰。

你要是再想討那救命藥,也找張周去,彆來煩朕。

巴結朕的人多了,朕又不是不知道你為人,你這套不好使。

王越剛從西北回來,消息還不是很靈通,不知道張周是誰。

所以他臉上滿是疑惑。

朱祐樘對蕭敬道:“送王卿家出宮的時候,跟他說明始末。”

“是。”蕭敬接話。

朱祐樘對王越道:“王卿家,你在西北做得很好,朕願意器重你,奈何你這次的軍功還是不儘如人意,朕也沒法再還給你爵位,你理解一下。在兵部左侍郎的位子上,用心為朝廷做事。”

“老臣領旨。”

王越心裡很介意爵位被奪。

有賀蘭山“大捷”,他本以為可以重新封爵,結果皇帝也明確說了,你這次的功勞距離封爵還有點距離。

王越隻能哀歎生不逢時。

韃靼人也不傾巢而出,就算我帶所有兵馬殺過去,也碰不上主力。

馮唐易老,李廣難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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