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到大概舞台中央的位置,打頭的鬆田陣平停下,“找到了。”
揚起紛飛的灰塵中,兩枚相隔半米的聯動炸彈安裝在上方地板,輕微嘀嘀聲昭示著倒計時的跳動。
“唔,不是那種拆掉源頭就行的類型,也不能移動,”萩原研二翻身麵對炸彈,上半身保持三十度角仰起的姿勢,“看來今天的腹部肌肉鍛煉要超標了。”
說話間,兩人用螺絲刀飛快卸掉外殼,在數條電線中穩準狠地拆剪。
如今是秋末了,地麵冰冰冷冷的,隔著衣物躺上去都會凍得一哆嗦,但舞台地板下還布置了許多電氣線路,運作時散發的熱量直接拉高了整個空間的溫度,還空氣不流通,悶得人呼吸都有些困難。
正麵燙背麵涼,萩原研二感慨:“感覺自己好像一塊在受熱不均勻烤箱裡被糟蹋的牛排。”
“喔,我要七分熟的謝謝。”爆處組隊長這種時候也無法放棄他的地獄冷笑話。
忽然他指尖動作一頓,果斷開口:“hagi,這個炸彈是定時裝置被拆解後仍能遠程手動遙控引爆的類型。”
“來得及嗎?”這種炸彈能拆除,但難度翻了不止一倍,在工具有限的情況下需要更多時間。
“我試試。”
萩原研二凝視眼前距離啟動僅剩不到十分鐘的炸彈。
小陣平應該能卡點解決,但自己的速度略慢了些,鐵定無法趕上。而那個時刻窺伺著這邊的犯人若是發現十點了炸彈未啟動,很可能會立刻手動引爆。
這樣的話……
在如此高壓的情況下,萩原研二英俊的麵龐緩緩扯出一抹瘋狂的獰笑。
——不如賭一把!
他心態極穩地拆解掉定時器,隨後頭也不回地往舞台外爬,“小陣平,交給你了!”
幼馴染之間的默契令他們非常信任彼此,鬆田陣平同樣沒追問他去做什麼,聚精會神繼續乾著手上的事。
還有七分鐘。
萩原研二爬出舞台下方,而接到他來電的降穀零馬不停蹄地去找音樂會負責人。
五分鐘。
借助幕布遮擋,降穀零敏捷地攀上高高的舞台背景板,左輪手槍上膛,撥開一點幕布,眼神銳利地掃視著前下方聚集的人群,思考如果他是犯人,會在哪裡密切關注著爆炸中心。
首先是要拉開安全距離,據萩原說,那種炸彈的傷害範圍在五十米至七十五米間。但也不能距離過遠,保持視野開闊,免得遺漏警方動態,甚至於滿足嫌犯目睹犯罪現場的反社會扭曲心理。
所以有遮擋物以及視角不全的三個方向都可以排除,舞台正前方的大片公園草坪樹林最有可能。
剩下四分鐘。
萩原研二坐在後台音樂會導播的位置上,速成了機器的使用方法。
原導播手忙腳亂地教了一遍,都有些懷疑自己有沒有說清楚,就見帥氣灑脫的警官自信十足地表示學會了,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讓他先疏散離開。
三分鐘。
四周提前掛好的彩燈漸亮,那些藏匿在路燈所照射不到的陰影下擁擠推搡著的變裝“怪物”們,從四麵八方湧來、要進行一年一度萬聖節狂歡的妖魔鬼怪們仿佛一下被失去了黑暗的桎梏,得以光明正大出現在世人眼前,發出了音樂會來臨前一陣接一陣的歡呼浪潮。
將臟辮蓋在漁夫帽下的男人吐掉煙蒂踩滅,抬眼望向身邊纏繞著彩燈的樹木枝乾,臉上幾乎掩飾不住惡意的笑容。
還有不到三分鐘這裡就會變成人間煉獄,你們此刻可恨的歡笑會被儘情撕碎,那些血淋淋的死亡,絕望、惶恐、無助的尖叫混亂,我已經迫不及待想要看到了。
然而,當距離十點倒計時一分鐘,所有人都聽到了一首歌曲伴奏音樂響起,卻不是從舞台上傳來的。
“看那棟樓!”人群裡發出一句富有磁性的男音,還帶著話筒音響特有的回音。
大家沒有多想,視線被引導著轉移至一側——完全不需要尋找對方指的是哪棟樓,因為有夜空中有直升機噠噠噠飛來,機體下方打著燈光照亮了一棟六層寫字樓樓頂上的人。
“啊啊啊!”有粉絲認出來了,這可是當下炙手可熱的明星歌手,也是音樂會的特邀嘉賓。
“那邊也有!”
另外兩條路旁的樓頂同樣有直升機打光,映出的麵孔分彆是年度熱播電視劇的男主和現象級女偶像。
眾人根本沒細想為什麼嘉賓登場的地點不在舞台,都以為就是特地這麼安排的,更何況這比規規矩矩走上舞台效果好多了。
躁動的人群瞬間分流成三股,激動地朝各自心儀的嘉賓奔去,如同龍卷風過境般襲過,一愣神的工夫,舞台正前方已經不剩多少人了,大片的草坪裸露出來,每個人的一舉一動都被放大。
導播取景器的鏡頭飛快掃過,捕捉畫麵的倒影占據了萩原研二瞳孔,連成一片的彩燈令紫眸也清亮閃爍。
情侶、學生、朋友、親子……他爭分奪秒地篩選著出現在畫麵中的人,在默念的倒計時中,耳邊似乎湧上了血液沸騰的聲音。
——找到了。
取景器停止切屏,畫麵上的男人戴著一頂與穿搭不符的漆黑漁夫帽,寬大的帽簷下隱約散落著數條小辮末端,褲子口袋略鼓,體型與那個小妹妹指認的照片一般無二。
“zero,小林地產廣告牌邊上的樹後!”萩原研二低嗬。
“啊啊,了解。”黑洞洞的槍口探出幕布,從縫隙中透進的一縷光線僅映照出雙淩厲的眼睛。降穀零微微閉上一隻眼瞄準,幾不可聞道:“休想得逞。”
臟辮男被突如其來的變化打了個措手不及,等回神後看向手表,已經快十點零一分了,卻沒有半點動靜。
“可惡!”
他掏出兜裡的控製器,緊張又亢奮的情緒充斥麻痹了大腦與四肢,手指不住顫抖著按向啟動鍵。
砰!
握著的控製器被擊飛,子彈高速旋轉擦破手指,皮膚瞬時滲出了淋漓血液,滾燙的劇痛與滿眼鮮紅蔓延開來,雙重感官刺激醒了慢一步的反應神經。
臟辮男扣住手腕發出痛苦的慘叫,被收到命令一擁而上的便衣警察包圍押走。周圍人群則沉浸在音樂中,隻會以為那聲槍響是什麼音效,隻有少數人注意到那團擠成球行走的十幾人。
有太過博愛的追星族由於原地糾結三選一,猶豫了幾拍便錯失前排,此時看到這群圍成一圈的便衣警察,還猜測是哪位明星的保鏢們,湊近了踮腳往中心看。
便衣們很是警惕,用手肘隔開了對方,“乾什麼?”
“裡麵是誰啊?可以讓我簽個名嗎?拍照也行啊!”追星族眼神清澈,對自己行為的性質一無所知。
便衣們:“……”
狂奔趕來的萩原研二撇頭憋笑,上前輕輕撥開同僚的腦袋,露出被團團包圍的臟辮男的側臉,“看,他很糊的哦~”
“哦。”追星族果然不認識,自行避讓了,心想糊咖還那麼大牌帶一堆保鏢。轉眼發現這個警察小哥長得好高好帥,但礙於對方那身製服也不敢做什麼,隻能眼巴巴望著他們離開。
回到後台,降穀零從背景板上跳下,對著從臟辮男身上搜繳出來的物品研究,包括損壞的控製器。
“萩原,你過來看,”金發混血隔著手套拿起一盒香煙,“這是款女士煙。”
並不是說男人就不能抽女士煙,但根據一同搜出的便利店小票時間來看,這是臟辮男離開盤踞的房屋抵達米花車站後才買的,可煙盒裡剩餘的數量未免太少了點,就算抽一根扔一根也沒消耗那麼快的。
細看煙盒邊緣沾到了一點口紅,盒麵有兩枚被不知名凝固物印上去的模糊指紋,還有一點香味。
手套指尖抹了一點凝固物輕輕撚碎,萩原研二認出來了:“這是風乾後的粉底液,至於香味……有點像玫瑰和紅茶混合後的香水味。”
電光火石間,兩人同時想到了一種可能性:“化妝師!”
降穀零即刻給音樂會的策劃人撥去電話:“今晚給嘉賓化妝的人是誰?”
策劃人表示,明星歌手和當紅演員是直接帶妝過來的,至於頂流女偶像由於檔期排得太滿沒空去美容工作室,音樂會主辦方這邊給她安排了一個化妝師。
“她喜歡混合使用玫瑰和紅茶的香水麼?”
“呃、是的,她之前上節目接受采訪,說是愛把某奢侈品牌香水的大馬士革玫瑰和午後伯爵紅茶混用。”
聞言,兩位同期毫不遲疑地往外跑,降穀零邊跑邊問:“那個化妝師現在在哪裡!”
“為了能補妝應該隨身跟著吧……”策劃人的聲音離移動電話遠了點,似乎有人在跟他說話,半晌他的音量一下拉高,“什麼?3號樓那邊的人都聯係不上了?!”
3號樓就是頂流女偶像所在的寫字樓,而兩人用上了最快速度才跑到樓底擠進人潮,出示證件讓封閉大門的警員放他們入樓。
看到所有電梯都停在樓頂不下來,萩原研二沉聲:“糟了。”
“萩原你守在電梯這裡,我從樓梯上去!”
“好!”
與此同時,樓頂,樓梯間門後的工作人員喝下摻了安眠藥的飲料,倒了一地。
化妝師從門縫中陰惻惻地盯著站在樓頂天台邊緣、揚起甜美笑容唱跳的女偶像,手中尖刀寒光一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