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時間又過了一天。
鬆澤。
時間是深夜,遙遠的天空上月光朦朧,整片山林被籠罩在黑暗之中,樹林原有的張牙舞爪也浸泡在一片死光之中,頹然又無力。
一個肌膚青灰色,手持雙管獵槍的水蛭人,正在此處緩慢穿行。
他身上的肌肉上下起伏,分不清到底是在用畸形的足腳行走,還是在用身體的其他部位蠕動。
蠕動前行了一陣子,水蛭人忽然停下了腳步。
他發出嗬嗬的沙啞喘息聲,站在原地,用臉上的鼻子孔洞還有一身帶著水光的肌膚感知空氣的流動和其中夾雜的氣味。
周圍似乎有一股奇怪的香味若有若無卷動而出,像是冬季冷風寒涼的寒涼,水麵結冰的澀香味。但又夾雜著某些更加古怪森冷的氣質,就像是天寒地凍荒山破廟中,孤魂野鬼爭搶祭品發出的滲人啃食聲。
水蛭人嗅到了危險!
不過為時已晚。
唰的一聲。
一柄金光流動的彎弧尖刀,從密林深處不知道哪個位置攢射了出來。
虛幻刀身撕破空氣,發出鏘鏘的兀自鳴響,淩厲地刺向水蛭人的胸膛。
刀刃入肉的同時,山林裡響起一聲淒厲的狼嚎。
一頭脖頸上掛著精致的提燈,體型嬌小的白狼,裹挾著那股鬼氣森森的澀香味憑空閃現而出,出現在金色彎刀的位置,猛地將水蛭人撞倒。
釘入水蛭人胸膛的彎刀被用嘴銜住,朝上一甩。
血肉綻裂,骨骼破碎,刀弧劃至的下頜處才堪堪停住,完全破開了他的喉管。
帶著水腥味的黯淡血液飛濺,那水蛭人連槍都來不及開,就如爛泥一般癱軟到了地上沒了動靜。
“呋呋。”
夜送狼伸出舌頭舔舐自己白毛上的臟汙。
水蛭人的血液味道很難聞,送狼臉上露出無比厭惡的表情,隻舔了一口就停下來,銜著金色彎刀,搖晃著尾巴朝後方走去。
“贏了,這一次好快!”鹿野屋手握香爐的銅鏈條,從不遠處的樹蔭處走出來,“甩出彎刀,然後唰得直接位移到彎刀落點標記處這一招也太帥了吧!我知道這個,動漫裡也有的,叫飛雷神!”
“呋呋。”
送狼走得靠近了一點,甩了甩腦袋。
“哦哦,稍等一下。”小鹿好像是理解了這頭母狼的意思,從包裡掏出手帕,幫它擦掉了潔白毛發上的血汙,“我們現在好像越來越默契了嘛,我就知道我們合作肯定很利害!”
剛剛送狼一招製敵確實很厲害,但是鹿野屋這邊也是有出力的。
比如,水蛭人的位置是小小老頭3號找的。從打被動的遭遇戰,變成能搶占先機的主動襲擊戰,斥候功不可沒。
還有就是鹿野屋。
在送狼出手之前,為它切換了香爐裡的熏香效果。
現在她的聖德禦香爐裡,熏香星火是鬼魅般的幽藍色。
這是[侍從香],由六熏物的底香裡麵撒上零陵粉末構成。
具體的效果是能吸引到周遭沒有評級、實力微末的遊魂野鬼,以讓它們分食“侍從”香氣為代價,焚香者能短暫驅使遊魂為己所用。
呼星召鬼歆爐香,山魅食時人森寒。
另外侍從香那鬼氣森森的香味,還能為遊魂提供一定幅度的能力加幅。
香阿彌流香道雖然以風雅著稱,但是任何香道法術,多多少少都是帶點祭鬼的能力,畢竟香道文化誕生最初和祭祀是脫不開關係的。
而小鹿剛才運用侍從香,是操控靈力,讓香氣直接作用在送狼的身上的。
還記得,鹿野屋在最開始學會侍從香的時候,想著要用這個香組給八尺大人戰鬥時提供加成。但事實上,八尺樣可是荒神,鹿野屋那點香道法術對她的增強實在是不夠看。
可情況到了夜送狼這裡就有所不同。
白狼的評級實際上隻有d級中下的評級,算不上特彆厲害。所以“侍從香”配合上對香道法術加成極高的【聖德禦香爐】,最後形成的加幅效果作用在送狼的身上還是很可觀的。
式神越弱就越強,差不多是這個道理。
解決掉水蛭人,鹿野屋和送狼照例將對方的獵槍給直接摧毀了。
“我想想,這應該是摧毀掉的第十六把獵槍,鬆澤的武器庫存已經被我們消耗了很多了。”
小鹿這丫頭在神穀和八尺樣都不在的情況下,其實還是挺堅強的。
昨天的深夜,她看到了渡邊水蛭人形態的屍體,知曉到鬆澤這裡“死者蘇生”背後可能有很大的未知秘密。那時候多少有些茫然和恐懼,但還是很快就調整過來了狀態。
先是去約定地點見了送狼,雙方通氣,交流了一下新情報。
而後從昨晚開始,她就在山林之中有意識的狩獵起水蛭人來了。
雖然鬆澤人“不死”,但繳械還是有效的。
之前製定的計劃一樣有可行性,人殺不掉,那些威脅很大的獵槍總得毀掉。
因為昨晚和今晚都是在小小老頭帶領之下主動出擊,而且還有送狼的幫助,肅清水蛭人的效率很高。
“隻要將獵人的獵槍如數銷毀,之後師父指示我在鬆澤鬨出大動靜的行動,可行性也很提升很多。”鹿野屋是這樣想的。
至於如何鬨出動靜,她暫時有了些計劃。
小鹿打算時機一到,就放火把鬆澤村給點了。
重點要燒的地方是鬆澤的公共食堂,經過白天的觀察,她現在差不多可以確定,那座食堂除了平時放飯以外,還承當著宗教活動場所的作用。把那裡燒掉,鬆澤人絕對會發狂。
另外,通過兩個白天抽時間在村子裡調查情況,鹿野屋還選定了其他幾個放火點,並且參考小小老頭3號的提議,給自己製定了好幾條逃跑躲藏的路線。
“不過……我現在也還麵臨其他的問題。其中最大的,是水源和食物已經不夠了。”
鹿野屋在鬆澤已經待了兩天半,帶進來的三明治以及兩個小麵包都已經吃完,還有那一壺水也隻剩淺淺的一點。
她確實已經嚴格控製了飲食,少吃少喝。
而且也儘可能在保存體力,比如今晚的戰鬥就主要都是送狼在進行,鹿野屋簡單輔助。
可原本的物資儲備實在是太少了。
“師父那邊可一定要快點行動起來啊……不然的話,我可能要先在鬆澤餓死了……”
……
將香爐裡的熏香切換為“梅花”。
鹿野屋同送狼,在小小老頭3號的帶領之下,重新在山林裡活動起來,尋找和擊殺落單水蛭人。
等又狩獵了三名鬆澤獵人,這支小分隊在處理繳獲的獵槍時,原本警戒周圍的小小老頭忽然打了個激靈。
“阿巴嗚唧!”
他在鹿野屋的腳邊激動的小聲叫嚷起來。
“怎麼了,小小爺爺,誒……是不是師父他?”
“阿巴!”
小小老頭迅速點頭,並且拾起一塊石子,在地上寫寫畫畫。
看來是現實世界的神穀川又來通訊了。
[小鹿,情況還好嗎?]
看著地上歪歪扭扭的字跡,鹿野屋的精神為之振奮,同時也忽然有點哽咽。
但不管什麼時候,隻要能聽到師父那邊傳來的消息,就代表一切都有希望。
師父肯定會帶我離開這個鬼地方!
鹿野屋是這樣堅信著的。
“我……我很好呢,師父。我是你的徒弟嘛,肯定不會給你丟臉的,嘿嘿。”
她是想輕鬆地笑笑的,但講話的聲音不知不覺帶上一點嗚咽的鼻音,繼續道:
“我找到了師父你讓我找的怪談同盟,是送狼來著。我們現在是一起行動的夥伴。還有,鬆澤這邊的水蛭人,不知道為什麼,他們是死不掉的。雖然擊殺掉以後會留下屍體,但第二天都會莫名其妙以新的身體回到鬆澤村去……我們毀掉了村子裡的大量獵槍,之後……”
鹿野屋將這兩天獲取的新情報,都簡單一五一十告知給神穀知曉。
[你做的很好,小鹿。再稍微堅持一下,明天我就把你救出來。]
“呋呋。”
邊上的送狼有點好奇的湊過來,看了看地上寫字的小小老頭,又看了看努力壓抑情緒的鹿野屋。
地上的字,送狼多少也認得一些。
所以……鹿野屋雪乃她真的有個師父,她的師父也真的在籌劃將她從鬆澤救出去?
她沒有撒謊?
小小老頭繼續寫——
[明天的15點30分,我和對策室的人會正式開始討伐地震鯰,預計擊殺地震鯰會用上十多分鐘的時間。所以在那段時間裡,你也要同步行動起來。]
“我知道了,師父。”
[你有戴表對吧?我們對一下時間。]
鹿野屋左手手腕上是有一塊小巧的石英表的,進了鬆澤以後也依舊還在轉。
師徒兩個核對了一下兩邊的時間,沒有差錯。
[小鹿,我知道你已經很努力了。之後就交給我,你會沒事的,彆擔心。等你回來以後,我帶你去吃懷石料理。]
“嗯嗯!”
小鹿抬手揉了揉有些不爭氣發紅的眼眶。
也不知道是為什麼,明明剛才都還好好的,但看到師父的信息傳遞過來,鹿野屋忽然就感覺自己好委屈。
不過,現在還不是向師父撒嬌的時候。
她得再堅強一點。
這一次的通訊,主要是核對行動時間的。
除此之外,神穀又把新獲取到的,鬆澤的一些其他情報,以及關於水蛭子和八百比丘尼的猜測都告知給徒弟知曉。
隨後通訊就斷開來。
鹿野屋同送狼又交代了明天的行動計劃,一切做完時間已經不早,她差不多得返回鬆澤村去。
迄今為止,小鹿和送狼一共摧毀了十九把獵槍,藏了一把。
鬆澤村尚且還持槍的獵人,應該隻有一兩個了。
而這幾個今晚恐怕是很難再找到。
隻能先這樣。
明天就是決戰,送狼也會在下午五點多出現在鬆澤村。有它配合,僅有的這一點獵槍應該已經構不成太大的問題。
“那麼送狼,我就先回去了,明天一起加油。”
鹿野屋朝自己的狼同伴道彆。
“嗷。”
送狼優雅地在地上坐下,點了點頭。
而鹿野屋朝前走了兩步,忽然又轉過身來,撲到送狼的麵前,摟住它嬌小的軀乾,把臉埋進它頸部柔軟的白毛裡。
“呋呋……”
白色的母狼對此稍稍有點抗拒,但終究是沒有主動掙脫開來。
雖然以它的能力,脫離鹿野屋的親密舉動易如反掌。
“明天,明天師父會把我們都救出去的。到時候我會再見到我的師父和家人,你可以和我家裡威武的大狗狗見麵,我保證!”
“嗷……”
果然是奇怪的女孩。
我從來沒同意過要見你家的什麼大狗吧?
高貴的狼怎麼會看上被馴化的狗呢?
送狼有些無語,可卻又主動用濕潤的鼻尖,輕輕碰了碰鹿野屋的右耳耳垂。
雖說奇怪是奇怪了點,但憑心而論送狼並不討厭這個除靈師女孩。
……
告彆了鹿野屋,送狼獨自在山林裡踱步。
脖頸下掛著的提燈搖搖晃晃。
鬆澤的山林還是很大的,雖然這片山林的邊緣地帶,就是那刀削斧切的懸崖峭壁送狼也抵達過,但整片山林它並沒有探索完。
這兩天,除去晚上一些行動襲擊敵人以外,白天一般都是鹿野屋在鬆澤村裡調查收集情報,送狼就在山林裡四處看看有什麼值得注意的線索。
走著走著,被樹木枝葉遮蔽的天空,已經泛起了魚肚白,不過山林裡的霧氣卻是更濃重了幾分。
送狼打算在附近找個安全的地方休息一會,雖然怪談不需要太多的休息,但還是要為下午的決戰養精蓄銳。
這時候,它聽見了嘩嘩的水流聲。
鬆澤裡的水是不能喝的,作為它怪談也不需要飲水。
不過順著水流的聲響,送狼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氣味,那種水蛭人身上夾帶的水腥味道。
它朝前又走了幾步,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一個較高的陡坡上,因為還在山林中央,陡坡峭壁之下不是山林最外圍那種恐怖的迷霧,而是一個幽暗的深潭。
邊上的崖壁有流水淌下,淌進水潭裡。
水潭的周圍景象奇異,大地裂縫交錯蔓延,像是冰麵的裂痕一樣四處崩壞。樹木也是交錯斷裂,像是一條巨蟒爬過草地後留下的痕跡一般。
“呋。”
送狼微微抽動鼻子,朝著下方的幽黑水潭中央看去。
那裡好像有一個黑色的東西在沉沉浮浮,不時發出奇怪的鳧水聲響……(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