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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虓虎(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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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李進?”

這是張衝和張旦同時問的,隻不過各自原因卻不相同。

張衝是因為前世聽過這人。

據說當年曹操與呂布相爭兗州,難分難解。呂布軍中乏食,就四處打糧。

但就在乘氏這地方為李進所敗。

即便考慮呂布軍中缺乏糧食,可能整體戰鬥力不足。

但即便再少,供應一些軍中少數精銳還是沒有問題的。

而呂布帶著少數精銳,會有多勇呢?

他之前投靠過袁紹,替袁紹打黑山賊。

他是這麼破賊的。

就帶著其親近的成廉、魏越等勇士二十餘人,每日往複衝陣,或斬一校尉,或殺一賊目。

當時,張燕的黑山賊有精兵萬餘,騎兵數千,也稱雄河北。

但就被呂布這樣反複衝殺給打崩了,其軍遂潰。

呂布就是這麼勇,而這李進能獨自破其軍。也可見其勇武不下呂布,也是世之虓虎。

張衝有前世之故,但張旦緣何有此問呢?

原來他雖平日做個吹鼓手,但為人四海。無孟嘗君之資,卻有孟嘗君之氣。平日一直喜歡遊俠秘事,最好打聽這些。

無論是先前的臧霸還是這個李進,都是他們遊俠圈子裡真正的豪俠,奢遮人物。

據說這個李進有一把白眊赤漆槊,槊頭兩刃精鋼。

有一次訪友,路遇盜賊數十。這李進奮槊接戰,每一合輒殺數人。

那匪首見不敵,正待退,被李進追上,一搠其頸,身首異處。

餘賊驚恐,四散而去。

自此,人人都知這兗州乘氏的李進,李進先。

不待張衝幾人再想,那艨衝已經和韓衛士長的貢船靠在了一起。

張衝他們雖離得遠,但還是看清艨衝艦首那位漢子,也就是李進,三兩步就跳幫到貢船上。

也不知說了些什麼,沒過多久,李進又如猿猱,矯健地跳回艨衝。

之後艨衝打船旗,由其領航,眾走舸一並返回。

而張衝他們也隻能跟著船隊,一路向著乘氏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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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艨衝艦上

“叔父,您和那姓韓的說什麼,這麼看他還摔了軍配。”

說話的是一嘴冒胡茬的青年,約莫十**,一副精乾的模樣。

此人是李進的族侄,李典。

李家下一輩的翹楚,年紀不大,卻已弓馬嫻熟。這次,充募在李進麾下,做個小軍,在於曆練。

外界對李進的認識,是世之虓虎,萬夫莫敵的勇將,但實際上李進卻是一個麵色蠟黃的漢子,還時不時咳嗽兩聲。

此時的他,也沒有剛剛跳幫如履平地的狡悍,反而裹著個大氅,蜷在胡床上。

他聽李典這麼問,也一愣

“他連軍配都扔掉了?之前,咱兩聊得不是蠻不錯的。

我就是說,為了查清此事,希望他所隊可以到乘氏靠岸,到時候配合調查。

然後,他嗯嗯做是。所以,我以為這人蠻利索的。”

李典撫額,喟歎

“叔,您這麼凶,誰敢在你麵前說不是。但你對那韓況的要求,他肯定不能接受。

他是濟北國的衛長,平日都是典軍侍衛,扈從左右。這次他都來押運貢船了,可見這趟差是多要緊。

現在你要扣他的船,還要讓他上岸。你說要配合調查,但人家會怎麼想?

而且他們濟北王一直和宦官一黨走的近。當年那中常侍侯覽、段珪二人,在濟北國購置田產,仆人賓客侵掠百姓。

時濟北相滕延就收押了他們,全部處死,還把屍體吊在道旁,折辱侯、段二家。

那濟北王一直和這滕延有抵牾,那侯覽報複滕延的奏牘,都是那濟北王給的。

自那以後,這濟北王就一直親近宦官,和我們這些兗州豪強猜忌頗深。

所以,我看這事還有反複,那韓況不是個善茬。”

此時,李進突然一下挺身做起,一腳踹開了胡床,戟指向著韓況的方向一豎,就叱道

“不是個善茬?爺爺專要炮製這茬。

你當爺是真想查案?俺們不過是鄉亭巡檢,又不是濟陰郡尉,管什勞的案子。

爺就是要公報私仇,泄私憤。

那沒個驢求的中常侍段珪,枉他是個濟陰人,專暴家鄉。

你那固哥,當年不過走在路上,就被這段家人劫去,做了宅基。

就因為他名字和彆人一樣,就該死?

日求的,俺殺再多段家賓客有何用?

當年我就想潛備刀兵,入禁中,刺殺那段狗。

要不是你那族父非說什麼為家族計,忍辱負重,留待日後。他還能活到現在?

現在正好,那姓韓的說什麼昨晚漕船遭了水匪,現在我就是把他們全部打殺了,也能扣在那水匪的頭上。

就先拿這姓韓的做個利息,後頭再殺那段狗。”

李進一番話直接把李典說懵了,他完全不知道,就在船上的那麼點功夫,他這叔就想著殺掉全船隊的人。

沒錯,都以賊寇之名打殺韓況了,那其餘人還能活?

真真是殺性人啊。

其實李典也知道,他們這些兗州豪強幾乎有一個算一個都和宦官一黨深仇似海。

原先,他們不過是瞧不上這些幸進小人,專恣驕貪,暴斂鄉野。

後來就是直接影響了他們這些豪強的利益。

那些個宦官賓客親朋是貪得無厭,把小民吃得無骨後,又把目光放在他們的宅田上,仗著十常侍的雌勢,侵占山澤。

那些是他們能占的嗎?

這大大小小的山澤,周遭的水碓水磑,哪個不是他們這些豪強的。

現在竟然把主意打在他們頭上了。

不僅如此,這些宦官子弟還羅列州郡官場,搶占孝廉名額。

此話何意?

本來漢代舊製,中官子弟不得為牧人職。但自孝桓以來,宦官方熾,任及子弟為官,布滿天下,竟為貪淫,朝野嗟怨。

其中最不能讓他們這些豪族容忍的,就是宦官侵占孝廉名額。

對豪強子弟來說,除居鄉養望,被三公辟為掾屬,最清正的上進之途就是郡舉孝廉,入郎,再外放。

這條路,一直是豪族們把持經營的。

靠著地方名士的清議品評,讓某個豪族子弟顯名,然後再由郡守舉孝廉,入朝為郎。

之後此君再逐為二千石,又成一方郡守,之後他再舉薦同樣的道德之士。

至於為什麼道德之士,不是他舉主的親朋故舊,就是他同歲的子弟。

那隻能說,自己身邊的人,有道德之士卻不舉薦,那還談什麼選賢用人,談什麼野無餘賢?

但自從那宦官當政,不管是什麼五侯、還是啥十二侯的,都紛紛舉薦子弟。

即便沒有子弟,也立胤嗣,繼體傳爵,或乞於疏屬,或買兒市道。

真的是笑話,不能人道者,也妄想做爺稱爹。

就好像以前的扶立桓帝的大宦官曹騰,是真正的宦官一黨之魁。

就養了個假子,甚至那假子的兒子,叫什麼曹操的,都被舉為孝廉。

要知道,一個二十萬戶以上的大郡,一年不過才有一個孝廉名額,就這麼浪費在了一個宦官閹豎的小人身上。

這真讓賢明之士嗟氣。

又因為,如今宦官最顯者,不是出自潁川,就是出自他們兗州的山陽、濟陰。

所以,這幾處兩派恩怨最深。那些走在正清揚濁的黨人們,基本就是他們這些地方的。

李典很欽佩他們,也痛恨這些汙濁世道的小人,雖然他也沒資格被舉孝廉。

但仁義君子所痛恨的,就是他李典痛恨的。

所以,雖然覺得叔父草率,但也沒覺不對。相反,他立馬就和李進商量,如何撲殺韓況一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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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韓況所在的貢船上,氣氛也有些凝重。

韓況是不會同意船被李進他們扣押的,更不能接受要去李進處做什麼調查。

誰知道進去,還能不能回來。

他也不是什麼鄉愚氓夫,他知道他那位王爺和本地這些個豪強是什麼關係。

說句難聽的,要不是他是帝胄子孫,而且離著國家血脈又算近。

他那王爺都能被那些個豪強,冒做水匪給劫殺了。

之所以緊張成這樣,不僅僅是因為當年他那主公遞什麼黑材料給宦官。

更是因為當年黨錮擴大成這樣,就有他這主公插一手。

大概在四年前,那年主公上洛參加了正旦朝。

那會,國家就問主公如何看待這些黨人。

他這主公是個梗介的,直接答道

“今日之爭,始於門戶,門戶始於黨人,黨人始於李膺、陳蕃、王暢三人。

其養太學遊士,交結諸郡生徒,更相驅馳,共為部黨,諷議朝政,敗風壞俗。

自謂“天下模楷李元禮,不畏強禦陳仲舉,天下俊秀王叔茂。”

滑稽天下!天下豈隻有此三人賢?無非邀名獲寵,把持清議,臧否人物,隻為結黨營私。

其黨有範滂、岑晊者,一介草茅,經術淺陋,簡拔鄉野,卻不思君父之遇,篡權州郡。

以至時有郡人諺’汝南太守範孟博,南陽宗資主畫諾。南陽太守岑公孝,弘農成瑨但坐嘯。’

宗資、成瑨,為國家所置二千石,卻隻畫諾坐嘯。範滂、岑晊不過是其二人所辟僚屬,反倒成了真二千石,操持權柄。

此漢家法度何在?

再者,黨人之徒,向來把持清議,舉私人於孝廉,所舉之人又多寡義廉恥。

故鄉野謠曰‘舉秀才,不知書;察孝廉,父彆居。寒素清白濁如泥,膏粱子弟踏天街。’

更有甚者,在於黨人狂悖亂上。

其首故太尉陳蕃,向來狷狂。陰謀事泄,竟敢將官屬諸生八十餘人,持刀兵,犯禁內。

正因此輩,退善進惡,暴亂狂悖,汙濁世風。所以天下,莫不義憤,乃指以為‘朋黨’

此臣披肝瀝膽之言,此不可不為國家所查?”

當時這段話,直接點燃了國家的怒火。

下詔書

“凡是黨人門生、故吏、父子、兄弟中任官的,一律罷免,禁錮終身,並牽連五族。”

這一下,他這個主公就和黨人們結下了死仇了。

知道這些始末的韓況,又怎敢入那虓虎彀中。

而且,他率領的四艘貢船,押送的不是一般物,是要上交西邸的貢錢。

其價千萬錢,一半上交國家,一半要輸送中官。

這麼大的錢,他又怎敢輕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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