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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李進(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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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板上守夜的艄公還是死了,張著嘴,被水寇抹了脖子。

他是個好人,生來就是船上人家,也生來就是官府的隸仆,很少上岸,也沒個媳婦。

往日大夥吹牛想女人,他雖不說話,但總笑的開心。

今個本不是他守夜的,但那榜夫總睡得死,他不放心,就自己來守夜了。

沒想到,這個好人,就這麼死了。

這世道,好人總活不長。

這會,大夥正給他殮好,給他換了身乾淨衣裳,裹著個席子,用壓艙石綁著沉進了巨野澤,這是他們船上人家最好的歸宿。

如果艄公能泉下有知,也會很開心吧,因為給他換的衣裳,是他這輩子沒穿過的。

哎……

那被艄公頂班的榜夫正在那哭,他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個情緒。

因為,如果今晚不是艄公頂了他守夜,那今晚死的可能就是他。

但他又覺得艄公死得冤,是為自己死的。

想不明白,隻有哭了。

船上的氛圍都有些凝重,那些個被救上來的榜夫,各個像丟了魂一樣,癱在甲板上不肯動。

有人說占著後邊人位置了,也還不肯挪動。沒辦法,那人隻能把新撈上來的人摞在他身上。

但即便如此,被壓的也隻是罵了句

“辣娘!”就躺著不動了。

度滿他們從還有精神的人那裡,陸陸續續將事情拚湊了起來。

事情說得和度滿想的差不多。

確實有內賊,而且還不是一個兩個,是船船都有。

有人說

“當時我們也都在休息,等水匪上來後,就被堵在了倉裡。

後來,我們把頭是個有血勇的,抱著木板就衝了上來,後來更是拿著艄竿四掃,逼開了水寇。

但他被從倉裡上來的內奸給按著了,直接被水寇割了舌頭,就讓他在痛嚎,等沒勁了,才抹了脖子。

我們幾個見機早,就先跳船,才逃得命來。”

其他幾個船的幸存者也各說了情況,都差不多,是被水寇和內奸給裡應外合給製服的。

事情透著古怪,這些水寇是怎麼和青州樂安郡的役夫們聯係在一起的。

這大野澤的水匪有這麼大的能量?

張衝還在思考著。

這時,一直攥緊環首刀,跟著張衝的丁盛開口了

“衝哥,我看彆的船還在廝殺,要不我們靠過去,也殺他個一通。”

這丁盛是被張衝嚇到了。

乖乖,這麼能砍?你眨眼就殺了四個水匪,你真的是農民的兒子嗎?咋比我還遊俠呢?

但丁盛不服輸,見彆的船還在廝殺,就想著讓張衝帶著他靠過去,再證明一下他遊俠的尊嚴。

當然,那是一定要帶著張衝的,他自己一個人可不上去。

張衝正想著事,聽有人搭話,就“嗯”了下,等反應過來,才拉住要耍威風的丁盛。

“黑燈瞎火的,大家又殺在頭上。咱們上去那不是被人當水匪來砍嘛。

而且是你能殺,還是我能砍啊。就咱兩上去,萬一衝進人多的,那不死求了?

所以不如鎮之以靜。等天亮。”

見張衝不去,丁盛一個人去又不敢,隻能悵然做罷。

看來,隻有下次再證自己遊俠尊嚴了。

就這樣,大家一起擁在甲板上,看廝殺不斷。

不時有船南下,也不時有船停下了廝殺,熄了燈火。

像張衝他們一樣,多張燈火,打撈落水的反而成了少數。

順流而下的漕船,也有看到張衝他們的。喊了兩聲見張衝他們不為所動,就悻悻開走了。

果然這幫水寇意在錢財,攻意不堅。

就這樣,大夥瞪紅著眼,一直熬到了天放亮。而孫遜到底是歲數大了,熬不住,已經下倉休息了。

天放亮,眾人才知道昨晚是怎樣一通好殺。

此時還停留在巨野澤的船還有六艘,四艘濟北國貢船,兩艘濟南國的漕船。

有七艘漕船正被火燒著,不斷冒著黑煙。

看到這七個巨大的烽火,估計附近防盜的亭長就會來了吧。

天亮了,幸存下來的漕船都不約而同相互靠攏。

濟北國那邊的意思是,喊幾個亭長和船把頭們到船上來,一起商議一下,後麵該怎麼辦。

孫遜有點擔心,誰知道那濟北國上的貢船上是賊還是民呢?

萬一要是賊寇,他這一去,可不就是羊入虎口嗎?

後來還是張衝建議,把剩下的六艘船,都用木板連成一片。

到時候,真有啥事,他也能帶著孫遜殺回來。

聽到這個,孫遜才安穩,他現在對石崽子是百分百放心。

這個是真猛!

果然,聽到孫遜的提議,其他幾艘也紛紛叫好,那濟北國的貢船也沒說啥。

就這樣,六艘船在這巨野澤連成了一座浮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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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衝護著孫遜登上濟北國的貢船,見到的就是一個頭頂窗口的漢子

“鬥劍術,精通。”

這是一個頭帶皮弁的武人,臉色黝黑,丹鳳眼,細薄的嘴唇,身後跟著一眾武士,各個都顯示出“鬥劍術,熟悉”。

他看到眾亭長上來,抱了抱拳,主要是對孫遜和另外一個濟南國的亭長做的。

其他三個濟北國的船把頭,明顯就是他的手下,上了船就簇到他身後。

“某家是濟北國的衛士長,韓……”

這人名號還沒報,張衝就看孫遜和另一個亭長已經拜倒。

孫遜看張衝還傻站著,連給他使眼色。

張衝就當沒看到,跪是彆想我跪的。

那姓韓的衛士長習慣了彆人拜伏,見這布衣黔首還楞在那,隻當他是鄉野人,不知禮儀,索性也不管。

他繼續講

“昨個那一晚,某家帶著眾衛士殺散了水匪,但終究力薄,救援不及友船。

再加上天黑,水文不明,貿然行船恐遭傾覆之厄。

所以,天一明,某家就把各位把頭叫來,大家好議一議。

某家是這麼想的,各位是漕船,某家是貢船。

雖終點不同,但總是一路。

朝廷法度森嚴,你們有失期之罪,某家亦有失綱之責。

所以某家覺得,這船還是要行的,到了乘氏,我們可依情報官,讓濟陰郡的人追查此事。你們看可否?”

說是商量,但這人都已經說出辦法,那兩哪還敢不應呢?

所以,事情就這麼愉快都決定了。

就在中眾人要走,那韓侍衛長又吱了句

“昨夜,我數燈火數,原覺得損失應該沒那麼大。

等天一明,才知道昨夜有人多張燈火,故作疑兵。這是哪位好漢想到到。”

孫遜伏著,接話

“容下吏孫遜稟,昨個夜裡,是仆屬船把頭張衝者,諫臣多張火把,以張聲勢。昨夜廝殺,也多賴其奮勇不惜身,仆才得以保全。”

張衝抱了抱拳,作揖承不敢。

韓侍衛長看了看張衝,隻覺得他桀驁。沒了談興,勉為誇了句

“好男兒”,就示意大家散去了。

孫遜和張衝一回到自家船上,就忍不住抱怨

“二子,你咋回事。給你使眼色,你看不到嗎?

恁以為那韓衛士長,和我一樣是個鬥食小吏?人家正經的官身,秩比四百石。

你要知道咱們曆城縣那麼大,口數萬,其縣令不過千石,整個曆城都沒幾個能在他麵前擺譜的。

你個灌夫兒,譜咋那麼大?”

看孫遜越來越激動,張衝趕緊討饒,又起了個話頭,岔開這段

“孫頭,你沒發現嗎?那韓侍衛長身邊的武士很是不凡啊,顯然都是戰陣之兵。

怎們都跑這來運貢船來了?要這麼看重嗎?”

這個話題正撓到孫遜心頭,他也覺得奇怪。

他雖然不以武勇著稱,也被人笑為“孫婆婆”,但到底是軍中出來的,眼力還在。

他也發現那些個武士,矯健壯碩,氣質冷肅,顯然是精兵。

這代的濟北王,他沒咋聽說過。

倒是上一任的濟北王很出名,當時朝廷都發過詔告,讓天下向濟北王學習,學習他都至孝至純。

看來還得是人老劉家,就算是一個過氣王侯,還是有那麼多英雄好漢折節賣命。

想到這,他又看了一眼石崽子,嘿了一聲

“彆打岔,你這小心思我看出來?不過,你這個沒當過兵的灌夫兒,也有這般見識,沒準你還真是個將種。

不過,沒用。你孫爺爺我,好歹還是個鄉豪,也不缺銅串子打點關係,不照樣在軍中混不出個名堂。

你要是自負什麼英雄氣,覺得是個十人敵,百人敵的好漢,想著什麼功名但憑馬上取,要去博個封妻蔭子。

我勸還是彆了。

去了,就是填溝壑,墊刀頭的命。軍中好漢子少了?不照樣囫圇一聲,就沒了。”

說完,許是勾起了回憶,又歎了聲。

拍了拍張衝,孫遜不說了。

張衝腹誹

“氣氛搞這麼尷尬?我也沒想去當什麼兵子啊!有金手指也不能那麼折騰的。”

看孫遜一副為你好的樣子。

張衝既好笑,又有點暖暖的。

回了船,孫遜把商量的結果,和大夥說了,就讓榜夫們下艙繼續搖櫓。

本來張衝也要下去的。但大夥看他昨夜賣命得厲害,其中一個榜夫自告奮勇要替他。

這人就是昨晚本該守夜,卻讓艄公橫死的榜夫。

張衝也覺得這段時候,在甲板上應變更能對全船人負責,索性就答應下來。

六隻船搖了沒多久。

突然,一隊走舸在一艨衝的帶領下,劈波斬浪,橫行無忌。

艨衝上高高掛著一“李”字旗。

看到這旗號,那韓衛士長所在的貢船也升起旗幟。

一書“濟北王”,一書“韓”字旗,對著迎過來的艨衝鬥艦就搖。

丁盛眼神好,他看到對麵艨衝艦首上所立之人,驚呼

“原來是李進。”

“他就是李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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