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議已定,星夜出發,五人行走在荒山野嶺之中,走了整整一夜,趕在天亮前抵達一處密林,在密林之中默默等待著夜晚的到來。
盧中秋是天姥山掌門的堂侄孫,一旦事發,天姥山的調查力度必然極大,為確保不被人察覺,必須晝伏夜出。
整整一個白天,劉小樓都手握靈石,轉化真元,努力衝擊著足竅陰。足竅陰是足少陽經最後一穴,也是本經最大的真元靈池,左高峰曾向劉小樓傳授過經驗,他當年為了打通這個穴位,不停衝擊三個月之久,用掉的靈石達到五塊之多!
劉小樓當然不指望幾天時間便打通這個要穴,他隻是和幾位好友再次相聚時,忽然有了緊迫感。
以前他修為差得太多,不做他想,如今追到了接近的位置,已經可以看見好友們的背影時,緊迫感就愈發強烈了。
所有人都在向著目標努力前行,自己絕不能做那個拖後腿的人!
又是月升之時,於是繼續趕路,如此這般,到第三個夜晚時,終於抵達夾山。
先看了五雷山的地形,確認了盧中秋必過的兩個點位,在這兩處都排演了一番埋伏的位置和出手的順序。
排演完後,左高峰皺眉:“這裡動手,須當從長計議。”
衛鴻卿也感覺到了,雖說五雷山偏僻一些,旅人更為稀少,但地形太開闊了,山腳下較為平坦,林木稀少,不利於藏匿蹤跡,很容易由伏殺演變為強殺。
倒不是擔心強殺會失敗,一個由煉氣九層、煉氣八層、煉氣七層和煉氣六層組成的團夥兒,出其不意半路截殺一個煉氣圓滿,如果還是殺不掉,趁早散夥得了。
真正擔心的是,演變為強殺後,動靜會鬨大,時間會變長,被人發現的可能性會大大增加。
繼續向夾山集靠近,離市集大約五裡外,便是預定的第一設伏點,廣福橋。
廣福橋是座石橋,跨越沅水故道,十幾年前沅水改道,原來的河床變成了沼澤之地,所以這座石橋依然在用。
最理想的伏殺點,就是在橋上,幾個人前後一圍,可以在極近的距離內動手,隱蔽性和突然性都可以達到最大程度。
但在看完場地之後,幾人都覺得,要做好盧中秋不從橋上過的準備。因為冬天的緣故,這處河床沼澤明顯缺水,許多地方都露出了乾燥的泥土,直接從河床通過,並不會濕鞋。而不願濕鞋,是修士選擇上橋渡河的重要理由——另一個重要理由則是,讓自己看起來正常一些。
路線和設伏點都看完了,剩下還需要做一點鋪墊,劫上一戶人家,營造出有劫匪路過夾山集的假象,為盧中秋的死蓋上一層“被半道劫財”的假象,目的還是為了不使天姥山將此事關聯上衛鴻卿。
這戶人家需要有點財貨,但又不能太過於有錢有勢,既要容易劫,又要能留下證據,因此,位於廣福橋附近的謝家莊便成了首選。
當晚,三個蒙麵的賊人踢破了謝家莊的大門,當場將謝家主仆三十餘口全部點倒,包括煉氣四層的謝老爺和他一個煉氣二層的兒子。
謝老爺年輕的時候也是道上廝混的一份子,常接英雄帖的主,隻是他的修行之路過於坎坷磨難,過了八十歲了,還在煉氣四層,總是破不了煉氣前期和中期之間那道坎。
某一天,謝老爺想通之後金盆洗手,在這裡建了個莊子,不再為渺茫的長生希望而折騰,決定安享餘生。
一個煉氣四層的修士,如果放棄在修行路上前行,決定安享晚年,隻要攀附好門路,通常還是能夠做到的,因此謝家莊便有了幾分欣欣向榮之狀,不僅娶了六房妻妾,還生了一堆兒子,算得晚年幸福了。
可惜花無百日紅,今夜算是要舍財了。
衛鴻卿和劉小樓都正在或者曾經混過正道高門,為防萬一,都不方便出麵,因此出手的是左高峰、譚八掌和方不礙。為了渲染氣氛、留下證據,一切都由方不礙和謝老爺溝通,年輕人用排教那一套做派威嚇謝老爺,口音中帶著湘南更靠近嶺南的味道,逼謝老爺交出靈石。
這年月,哪個散修敢積存靈石?
這樣的一個小小散修之家,金庫裡自然是沒有靈石的,但凡能掙來的靈石,都被謝老爺用來培養寶貝兒子了,所以不出意外,左高峰他們隻找到了金銀細軟,加起來大約折合五百多兩銀子。
都知道謝家必定還有藏起來的銀窯,不可能隻有五百兩銀子家當,當此行也不是為了這點銀子,把銀子席卷一空後,幾人為了“泄憤”,又把堂屋裡的桌椅板凳踢倒掀翻,出門時將院外的一棵棗樹點燃大火,揚長而去。
有這麼一樁案子打底,將來天姥山查案時,多半就會把謝家的事關聯上來了。
很快,謝家被一夥強人劫了的事情就傳開了,一時間,夾山左近的大戶人家人人自危,忙著將金銀和值錢的物件往地裡埋,自不必提。
單說此時此刻,盧中秋已經走在了返程的路上,此行和過去幾年沒什麼分彆,順順當當就把事情辦利索了,釀製竹葉青的幾種最核心的靈材全部采購到手,都放在了儲物乾坤袋中:三十頭紫花竹筍、十五斤鬼裙竹蓀、八兩碧玉竹花,一共花去了四十五塊靈石。
這筆開支相較於往年更便宜,所以他還剩十五塊靈石,他已經想好了,十塊靈石自己就不客氣了,剩下五塊交回公賬,還能搏一個能於任事的考語。
如此一來,積攢的私產便可湊出二百靈石,再向自己的堂爺盧掌門求個情,用這二百靈石換一枚宗門煉製的築基丹,爭取成為築基修士,到時再娶盧燕氏就不會被人戳脊梁骨了。
苦苦追求了多年,再加上捏著把柄,這個高傲的女人終於還是被自己的誠意所感動,答應和自己成親了。一想到成親之後便可和內門公認的奇才,將來有望直追盧元浪的盧燕氏卿卿我我、雙宿雙飛,他就不禁渾身燥熱。
燥熱之中卻又時不時想起外門管事衛鴻卿,而一想到這個名字,又忍不住瘋狂的嫉妒和惱怒。那麼好的一個女人,居然被一個低賤的野修壓在身下整整五年,她是怎麼想的?成親之後自己該如何麵對他人非議?
當真是奇恥大辱!
他最顧忌的還是盧燕氏,雖然盧燕氏答應了嫁給自己,卻一直不讓自己聲張,更不願和自己提前同房,多半心裡還是念著姓衛的,一定要籌劃個法子將姓衛的趕出宗門,再讓他永遠消失在世間,如此一來,過上幾年,大家就會慢慢將他遺忘吧……
一路上都在琢磨著這個問題,盧中秋不知不覺進了夾山集。
他卻又沒在集市上的幾家客棧停留,而是小心翼翼進入一間路邊的食廝,沒做絲毫停留,直接穿堂而過,拐出市集外,來到一處莊園前。他抬眼便看見了莊子大門外的那棵大棗樹,不由一愣。
這棵棗樹被雷劈了嗎?怎麼燒成了這般模樣?
莊門大開,謝老爺就衝了出來,如喪考妣般哀嚎:“盧公子,我的公子爺啊,你可得為我家做主啊!”
進了大門,奉上香茶,謝老爺將事情原委一並道出,他嬌滴滴的六姨娘也趕來相陪,坐在盧中秋的腿上用麵巾擦著眼淚,聽得盧中秋怒火中燒:“這湘南賊子如此大膽,敢來夾山搗亂,不知道這是我天姥山的地頭嗎?老謝你放心,這件事我一定給你想辦法查出來,賊人劫了多少,都讓他們十倍吐出來!”
又安撫六姨娘:“好了美人,不哭了,今晚好生伺候著,回頭爺就給你出了這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