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奔波,劉小樓隨劉道林趕到了劉家莊,此際正是東方發白丶雞鳴犬吠之時。
遠遠看見莊子大門前沒有掛白幡祭燈,揪著的心立時鬆了下來一一隻要人沒死,一切都好辦!
劉道林上前敲門,他是劉氏一族的頭麵人物,莊客自然識得,當下連忙打開莊門,幾個管事的匆匆趕到,在門前相迎。
「見過三爺,見過劉陣師。」
「哎?小樓,他們幾個都認得你?」
「啊,對,以前曾來莊上住過一段時日::蔣大管事丶蔣二管事丶馮管事請起,許久不見了。」
「老蔣,道然如何了?快說!」
「稟三爺,老爺依舊在桃林洞閉關未出。」
「那我怎麽聽說他閉關失敗了?」
「的確未能築基,但夫人說,老爺人在洞中調息,或許要待調養好了才能出來。」
桃林洞是劉家莊後園中一座假山洞,因後園中遍種桃樹而得名,劉家有一座祖傳的聚靈陣法,可以將周圍天地間依稀不多的淡淡靈力聚攏過來,由此成了劉氏一族修行閉關之所。
之前暫住此地時,劉小樓也曾進去感受過,這種聚靈陣法的確可以聚攏少許靈力,但要說有多大作用,卻也未必,大約隻相當於乾竹嶺絕頂上靈力的不到一成而已。但要說沒有用吧,在這裡修行久了,多多少少也能有些好處,比如這後園中的桃樹就長得格外茂盛,桃花的花期也格外長,可以長達半年而不謝。
此刻,劉道然的夫人就站在桃林洞前的桃樹下,見了劉道林和劉小樓,連忙上前相見。她是豪爽的性子,雖然憂心,臉上卻沒有表露出來,而是吩咐家仆立刻準備酒菜。
劉道林擺手製止:「弟妹不要讓他們弄什麽酒菜了?眼下誰有心思吃?我和小樓趕了一百多裡夜路,不是為了吃你的酒菜的。如何了?」
劉夫人又向劉小樓行了禮:「叔叔不遠千裡趕來,妾惶恐。」
回頭看了看桃林洞,神色一黯:「道然煉氣圓滿之後,一直苦求築基丹,前月終於得了一枚,上個月就閉關了。閉關二十七日,至前天夜裡醜時,這桃林洞中氣勢大盛,明顯有築基之兆,我便趕來相候,誰知到了卯時,氣勢卻漸漸衰減了下來。」
不用再多說什麽了,這個狀況是明顯的築基失敗了。
「人怎麽樣?」劉道林急問。
「尚不清楚,沒有出來。但我能感到他在裡麵,活著。」
劉道林上前幾步,站在緊閉的洞口前,佇立片刻,伸出手掌,貼在關閉洞口的石門上。
劉小樓也有樣學樣,伸手去觸碰石門,將感知放出去,感受洞內的神念變化。
少時,兩人同時抽回手來,對視一眼,點頭道:「活著。」
劉夫人也是修行世家出身,如今修為大致在煉氣九層,對於劉道然在洞中的狀況,其實感知得並不是特彆清晰,這兩天全憑一口氣撐著,現在聽劉道林和劉小樓同時確認劉道然沒死,這口氣頓時就泄了,臉上泛出病態的嫣紅,身子一軟,癱倒在兩個丫鬟懷裡。
劉小樓搶上兩步,搭了手腕,將一股真元送入她經脈,同時一枚護脈丹塞入她牙關。
片刻之間,劉夫人悠悠醒轉,淚珠滾滾而下。
劉道林讓管事和丫鬟扶她回房,她卻抵死不去,一定要守在洞口等候夫君,
劉道林便也由她。
重新將注意力聚焦在石洞之內,劉道林問劉夫人:「一直沒有開門麽?」
劉夫人回答:「這石洞被聚靈陣封著,妾身無計可施。」又糾結道:「需要破開麽?萬一道然在行功呢?會不會攪擾了讓他受傷?」
劉道林轉頭問劉小樓:「小樓剛才感知如何?」
劉小樓反問:「道林兄以為呢?」
劉道林想了想,道:「洞中氣息尚存,卻無修行吞吐之意。」
劉小樓點頭補充:「氣息有些微弱。所以,破門吧?」
是否破門,關鍵還是看劉夫人的意思,便如劉夫人之前所言,萬一劉道然真在行功,這麽破進去無疑會打斷他,後果難以預料。
但他們兩人意見一致時,傳遞給劉夫人的意思已經十分明顯了:再不進去,
怕是來不及了。
劉夫人深吸了一口氣,立下決斷:「破!」
兩人都是陣法師,而且是築基境的陣法高師,對付聚靈陣這種小陣法,自是不在話下,簡略商量了少時,交流了片刻,便敲定了破陣之法一一不去搞那些彎彎繞繞的輕巧路子,就是對準陣眼強行破開,這是最省時省力的方法。
劉道林在洞前,掌中飛起自家本命法器九轉沙盤,劉小樓在洞後,腦後飛出水火蟠龍棍,兩人同時開打,以築基的手段強行攻擊陣眼。
不幾下,這聚靈陣便在兩位築基陣法師的強攻之下,宣告破開,假山震動之間,那扇封閉石洞的大門顫顫巍巍開啟,露出裡麵的情形,
一條人影歪斜的靠在洞壁上,腦袋查拉著,正是劉道然。
劉夫人衝了進去,將劉道然抱了出來,管家們手忙腳亂的在地上鋪開毛毯讓劉道然躺下。
劉道然嘴角一道結了疤的血跡,雙目緊閉,臉色如同金紙,渾身僵硬,一摸額頭,燒得厲害。
劉夫人繃不住了,大哭道:「賴我,都賴我,我應該早些闖進去的
劉道林手腕翻轉,一枚碧綠的靈丹呈現在掌心中,微微冒著寒氣。
「這是碧寒丹,弟妹彆哭,給他服下去,道然無憂的。」
劉夫人將靈丹接過,給劉道然服下,以真元助他轉化丹力,但她心緒不佳,
又在這裡擔驚受怕了兩天兩夜,真元難以為繼,渡了片刻隻能收手。
劉道林想要接手,卻被劉小樓搶了一步,他皺著眉頭掐住了劉道然的手腕丶
點了他的擅中,開始渡送真元。
劉小樓的真元就雄厚太多了,片刻之間,劉道然金紙般的臉色便轉了回來,
漸漸成了蒼白色。
蒼白色比起金紙般的臉色來說,是回歸正常了,劉夫人止住悲聲,又從管家手中接過一個茶盅,灌了一盅劉氏家傳的藥湯,劉道然終於蘇醒,緩緩睜眼,看了看眼前的幾人,目光漸漸恢複神明。
「道然,好些了麽?」劉夫人由哭轉笑,喜形於色。
劉道然「啊」了一聲,忽然狂咳不止,咳出一口淤血這口淤血濺在他衣裳上,立刻燒成一道白煙,落在地上,化作一條條小蟲,
蠕動著四下逃竄。
劉小樓手疾眼快,拋出個檀木匣子,伸手一招,將這些蠕動的小蟲招入匣子裡。
劉道林和劉夫人都大吃一驚,瞪著破洞冒煙的衣裳,以及被劉小樓關入匣子裡的十幾條小蟲,證證說不出話來。
過了半響,劉道林才皺眉問:「這是什麽?血裡怎麽會有這東西?」
劉小樓也在看匣子裡的小蟲,一邊打量一邊點頭:「是我剛才用真元逼出來的,這些小蟲藏在道然的手少陽經裡,如果我沒弄錯的話,應該是蠱蟲,血蠱。」
劉道林問:「小樓你懂蠱?」
劉小樓回答:「去年赴嶺南一行,和一家瑤寨的巫有過接觸,學了些手法當然我學的不是這種血蠱,但蠱術是相通的,能感知到一些,便將它們驅逐出來了。
劉夫人有些懵了:「叔叔是說,我家道然被人下蠱了?」
劉小樓無奈歎了口氣:「恐怕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