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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第 16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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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袁瑤衣喚了聲,清淩的嗓音飄到院中。

她完全沒想到詹鐸會出現,還帶了四抬箱子,他來此為何?他不是有很重要的事忙嗎?

袁家的人聽了,俱是看去那位氣質矜貴的男子,心下一想,便猜到是誰。

袁瑤衣邁過門檻,迎到院中,站去詹鐸對麵:“公子怎麼來了?”

“來家中看看。”詹鐸長身玉立,慣常的說話簡單。

這不算寬敞的院落中,女子纖瘦的身形立在那裡,衣著簡單,在這寒冷天兒裡,莫名呈現出一種柔和。

他昨日沒在周家,並不知道她今日回門,其實若細究的話,他大概打從開始也沒在意吧。這還是重五提了一句,他方才記起這樁。

所幸來得及,吩咐人準備好過來一趟。

他作為夫主,來了,也是給她家裡一個交代。

兩人相隔幾步,麵對而站。

袁家人此時緩過神來,幾雙眼睛落去詹鐸身上打量。

尤其,袁絨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她知道袁瑤衣在外麵出了事,原以為是個猥瑣卑劣男人,卻不想是如此人物,真真從未見過的俊美郎君。

眾人目光中,詹鐸麵色自若,身形往袁家夫婦一轉,彎腰拱手作禮:“袁先生,袁夫人,晚輩詹鐸這廂有禮。”

方才還怒氣衝天的袁僖,氣勢消失了個乾淨。

“不用多禮。”他僵硬的擠出笑容,雙手伸出去做著要扶的姿勢。

詹鐸站直,隨之重新看去袁瑤衣:“需要做什麼,吩咐重五便可。”

袁瑤衣沒什麼事要吩咐,隻是不想再呆著這裡:“沒什麼事,天不太好,想著儘早回閎州府。”

“也好。”詹鐸應下。

這時,胡氏聞風而來:“彆急著走,留家裡坐坐,天這麼冷,怎能連盞茶都不吃?”

她邊走邊嗬嗬著笑,一張利索的嘴皮子刀片似的。眼睛亦是盯著詹鐸看,心中難免拿著和自己的女婿對比。

再看院中的四抬箱子,比宋家帶來的大且氣派,臉上的笑幾乎維持不住。

“對,”醒過神來的袁僖跟著開口,挺了挺胸脯,拿捏起一點兒長輩的架勢,“也認認家裡人。”

“我是瑤衣的二嬸,這是她堂妹,絨兒。”胡氏笑著,順著把自己女兒往前一拉。

袁絨盯著詹鐸的臉,臉頰泛紅,羞赧囁嚅喚了聲安好。

詹鐸站在那兒,被人圍著說話,清疏的眼中不喜不怒,隻簡單客氣答話,應下去隔壁稍坐坐。

像一陣亂風刮過,所有人簇擁著詹鐸去了隔壁,院子跟著便安靜下來。

牆根下,還擺著那四抬箱子。

“阿姐,方才的就是姐夫嗎?”袁紫玉問,眼睛盯著空空的院門。

袁瑤衣笑,嘴角印著清淺的弧度:“彆瞎說。”

與世家的差彆在那裡,對詹鐸這樣的世家子弟,他們隻能用尊稱。哪怕他現在留下來吃酒,也不是為了她,而是他自身的世家風度。

袁紫玉點頭悄悄道:“我有些怕他。”

“他的人應該是正直的。”袁瑤衣摸摸小妹的發頂,小孩子不會說謊,詹鐸身上卻有一種極重的壓迫感,許是上過戰場的原因吧。

兩人並著往屋裡走,袁紫玉眨巴兩下眼睛:“阿姐,要不寫信給阿兄吧,他知道了一定會回來,到時你就能回家。”

“不成,”袁瑤衣搖頭,“阿兄在外地求學,明年就是秋闈,你莫要攪擾他。”

袁紫玉小臉皺著,嘟噥著:“我不想你走,二嬸說你會被人磋磨死……”

小姑娘說不出口,舌頭磕巴著。

袁瑤衣能猜到那些傳言有多難聽,笑笑道:“你信我還是信二嬸?”

“信阿姐。”袁紫玉想也不想。

袁瑤衣現在已經想通,家裡不會留她。除了父親在意的袁家名聲,還有阿兄的科考。

她身為妹妹,要是沒了聲譽,必會連累阿兄。科考嚴苛,要看才學,更要看人本身的品性,以及家中的作風。

阿兄的確會幫她,可若到時人回來,無非又是一番鬨騰,改變不了什麼。

所以,跟詹鐸走,是目前唯一的路。

家中難得平靜,袁瑤衣坐在房間的桌邊,拚著那封被父親撕毀的信。

手邊還有一本小冊子,黃色糙紙封皮,薄紙的內頁,隻有常見書冊的一半大小,一看便知是自己裝訂。

袁紫玉拿著小冊子翻看,指著其中一頁:“阿姐,這是蒲草嗎?”

“是,”袁瑤衣探過來一眼,隨後繼續平展著碎紙,“我記下來,就會知道它有什麼效用,可以和什麼一起入藥。”

袁紫玉噗嗤笑了出聲,小手點著紙頁上的一個圈:“蒲字不會寫嗎?”

袁瑤衣跟著笑:“不會,所以畫了一棵蒲草。”

女子進不得學堂,以前還能跟著兄長學幾個字。自從兄長去了外地求學,而她大了,父母也不再讓她出門,能學的東西越來越少,很多還是以前祖父留下來的藥草記錄,多也殘缺不全。

過了一會兒,院子裡傳來說話聲。

袁瑤衣以為是詹鐸回來,透過窗縫看出去,卻見是母親和胡氏。

兩個人站在牆邊,看著地上的四口箱子。

眼看胡氏彎下腰去,雙手一掀,便開了其中的一隻。邊上,伍氏想製止,終究抬抬手又落了回去。

袁瑤衣眉頭一簇,起身從桌邊離開,快步去了院中。

那箱子裡麵裝著綢緞布料,胡氏也不見外,抱起一卷就往自己身上比,嘴裡嘖嘖著:“這正好可以用來做年衣。”

然後又指著另一塊,說是適合伍氏,底下的適合袁絨。自己那裡叭叭幾句話,這些綢緞已經有了各自的主兒。

伍氏在一旁,輕聲說:“這些是瑤衣的。”

“她是咱袁家的女兒,東西進了門,還不是大哥說的算。”胡氏滿不在乎道,一撇頭見著袁瑤衣走了來,“瑤衣,你說二嬸說得對吧。”

袁瑤衣走過去,低頭看著還想翻箱的胡氏,知道這句話是真的。

憑袁僖那好麵子的脾性,胡氏說上幾句奉承話,定會送隔壁去不少。

胡氏挪步去另隻箱子前,伸手就想掀開,袁瑤衣一手摁在上麵,才開的箱蓋硬生生重新合上。

“你做什麼呢?”胡氏習慣的繃起臉,而後咧開嘴笑,“瑤衣,你絨妹正在議親,從這兒拿幾件,也讓她多點兒嫁妝。”

袁瑤衣的手壓在上麵,唇角微動:“恐怕不行。”

這個二嬸的厚臉皮當真了得,前腳對她陰陽怪氣,後腳便心安理得拿東西。

是欺她性子溫和,沒有脾氣?

胡氏麵上一僵,帕子一甩站起身來:“袁家是白把你養這麼大,一家人不幫襯,說出去被人笑話死。你堂妹嫁妝多,也是給你麵子增光不是?”

“再者,以後你有什麼事,家裡也會幫襯你,有來有往的才是長久。”

胡氏提著嗓門,那聲音就怕傳不到隔壁去。

一旁的伍氏拉了把袁瑤衣,示意她彆鬨開來:“等你父親回來再說。”

袁瑤衣皺眉,抽回自己的手臂。

用著她的時候,是家人;用不著她的時候,她就是辱沒家門。

“娘,”她淡淡開口,語氣平靜,“我知家中已經收了聘銀,那這些箱子該還回去。”

胡氏一聽,臉上全是不可思議:“你腦子壞了,送回去?這麼多東西,既送來便是給家裡的,是詹公子孝敬長輩的。”

“二嬸怎知是給家裡的?”袁瑤衣反問,“絨妹是要出嫁,可我也要離家了,沒人想過,我也需要帶點兒什麼嗎?”

伍氏聽了,悲從心來,把第一隻箱子蓋好:“瑤衣的話不無道理,咱家已經收了聘銀。”

這些箱子是詹鐸帶來的,胡氏確實沒有資格處理,但是也放不下這口肥肉,便想著要不要去隔壁找自己男人和袁僖。

“那就讓大哥做主吧。”

正好,重五走進院來,瞧著牆邊的袁瑤衣,笑著道聲:“瑤衣娘子,公子讓準備下,咱們回去。”

人來得正好,袁瑤衣往前走兩步,手指著箱子問:“重五,這些箱子公子是怎麼吩咐的?”

重五跟在詹鐸身邊多年,心思早練的活絡機靈,稍一琢磨便知道了個大概。

他笑著:“照公子吩咐,箱裡頭這些都是給娘子你的。”

“那便是我能帶回去咯?”袁瑤衣問。

重五點頭說是,並問要不要抬出去裝回車上。

袁瑤衣不顧胡氏難看的臉,讓重五去找人將箱子裝車。

“娘,我回屋收拾去了。”她淺淺道聲,兀自轉身回了自己房間。

身後,胡氏沒了辦法,心疼的看著箱子一個個抬出院子,隻能拉著伍氏一遍遍的嘮叨。

房中,袁瑤衣開始收拾包袱,沒一會兒,聽見腳步聲進屋。

她以為是母親進來勸說,一轉頭看見詹鐸立在門邊。

外麵天色發暗,他身量高,立在那兒,仿佛頭頂已經貼著頂棚。背著光,看不清他的臉。

“公子,”她將原先鋪展開的碎信紙,草草塞進包袱裡,“能否再等一會兒?”

隨著她的站起,衣袂帶出一縷輕香,是一種略有清爽的藥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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