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領罰?(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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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砰,季則聲還在鍥而不舍敲門。

謝輕逢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彆敲了,死人都被你敲醒了。”

他一出聲,門外頓時沒了動作,半刻後,收整完畢的謝輕逢終於拉開了房門,季則聲正抱著劍站在門口發呆,聽見開門聲,立馬回過頭來:“師兄!”

謝輕逢抬眼將季則聲從頭到腳打量一頓,發現此人神采奕奕,雙目有神,不由道:“小師弟,看來你的身體已大好了。”

季則聲點點頭:“還要多虧師兄昨夜帶我去泡靈泉,泡完之後我不僅雙腿恢複,晚上也不夢魘了。”

不,你還是夢魘了,不然我如何能入你的夢,但這話謝輕逢隻能在心裡說,嘴上卻道:“恢複就好。”

季則聲如今恢複如初,行動自如,昨夜又做了美夢,自然心情舒暢,話都多了起來。反觀謝輕逢一夜沒睡,又在夢裡來來去去砍柴逛夜市,神魂消耗不小,醒來時頭暈目眩,神色怏怏。

季則聲看著他比平日更冷淡的神情,關切道:“師兄臉色不好,是否身體不適?”

“我無礙,”身體沒有不適,心情不好罷了,但謝輕逢一向擅長控製情緒,隻問道:“你方才說師尊讓我們到戒堂領罰,是否為長青鎮一案?”

季則聲點點頭:“正是。”

謝輕逢性情目中無人,就算領罰也必是心不甘情不願,但七弦宗戒律如山,修士對凡人下手乃是大罪,斷不可輕縱,季則聲擔心他被重罰,勸道:“師兄,到了戒堂你什麼都不要說,你我初犯,師尊也必會憐惜我二人天資,從輕發落,千萬不要頂撞師尊。”

謝輕逢卻不覺做錯,戒律是死的,人是活的,陳金保因一己貪欲害死十數條人命,死一萬次也不為過,能死在冤死亡妻手裡,下了地獄說不定還能贖清點罪孽。

更遑論他堂堂藏鏡宮主,全文最大反派,還輪不到彆人來懲戒他。

季則聲為他擔驚受怕,他卻毫不在意地笑笑:“走吧,我倒要看看他怎麼罰我。”

戒堂設在山頂,四四方方的屋子,陳設簡陋,堂外有鋪著青石,一步一階,蜿蜒而上,石上浮雕著密密麻麻的七弦門規,據說犯了錯的弟子會被罰跪在這些青石階上,直到門規字跡印上膝蓋皮肉為止。

謝輕逢和季則聲趕到時,青石階上已經跪了兩道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看,居然是薛逸清和曲新眉。

謝輕逢走到薛逸清麵前,不解道:“你們怎麼在這?”

薛逸清抬眼一看,發現是謝輕逢和季則聲,登時眼前一亮:“謝兄!季兄!我就知道你們會來!這下好了,受罰也能多幾個伴了!”

謝輕逢不明所以:“你們因何受罰?長青鎮之事不是同你們不相乾麼?”長眼睛的人都知道陳金保之死責任在謝輕逢,季則聲與他同是劍宗弟子,會受牽連正常,但薛逸清和曲新眉再無辜不過。

薛逸清一聽此言,登時長歎一聲:“謝兄,本來我們四人都不用受罰的,都怪我沒用,可惜,真可惜!”

這回謝輕逢是真不懂了,他來不及細問,如今的劍宗長老,也就是謝輕逢和季則聲的師尊天陽子,和戒堂執事長老一前一後走了出來,後者一聽薛逸清的話,登時怒從中來,恨鐵不成鋼:“薛逸清!”

薛逸清回過頭:“在!”

“你夥同你的同門師妹曲新眉,篡改任務記錄,包庇傷人者謝輕逢,我罰你們在此思過,你卻還在說什麼可惜!我看你根本不是誠心思過!”

下山曆練的弟子們,若是完成了任務,回山後要詳寫一份書簡上交,以作記錄,薛逸清和曲新眉自認此次誅滅化神期鬼母出力不多,於是主動提出撰寫記錄,他們將記錄內容胡改一通,絲毫沒有提及謝輕逢傷人一事,反而說陳金保之死是因為看見亡妻變成了鬼母,悲痛內疚之下剖腹謝罪。

這份記錄雖惹人生疑,但起初確確實實蒙混過關了,若非那陳金保的貼身家奴找上山來告狀,又一一說明原委,此事必定就此揭過。

謝輕逢想起那個佝僂老奴,確實對陳金保忠心耿耿,嗤笑一聲:“早知道他對陳金保那麼忠心,當初就應該送他們主仆二人地下團聚。”

執事長老瞪大眼:“你——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季則聲站在謝輕逢身邊拚命使眼色:不要頂嘴不要頂嘴不要頂嘴……

天陽子一聽,也走上前來,神情莫辨:“徒兒,凡人性命豈容兒戲,你怎能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

謝輕逢卻仿若未聞:“此事是我一人所為,長老罰我便罷。”

天陽子歎一口氣,道:“罷了,此事到底如何,你們都心知肚明,謝輕逢既願意承擔所有罪責,那就依他所言,接下來半年,你就一個人跪在戒堂外,以儆效尤。”

他話未說完,薛逸清卻打斷他:“我不同意!”

“陳金保是被鬼母所殺,謝師兄不過刺了他一劍解氣,並未真害他性命,天陽師叔何必這麼嚴厲?而且我和曲師妹也有包庇之罪,我們就是不想讓陳金保活著,你要罰就連我們一起罰好了!”薛逸清雖是藥宗弟子,也是雁王府的小世子,紈絝撒潑那套信手拈來。

曲新眉也揚眉脆聲道:“對!此事又不止謝師兄一人之錯,師叔要罰,就連新眉一起罰好了!”她是掌門獨女,金枝玉葉,犯了錯也隻是雷聲大雨點小,沒人敢真拿她怎麼樣,她如今跪在這,不過是給執事長老施壓罷了。

謝輕逢與他們相識不久,相交也不深,沒想到竟如此重情重義,又是偷改記錄又是和長老頂嘴,心說龍傲天後宮劇情雖然引人詬病,但此二人有血有肉,倒也讓人刮目相看。

薛逸清和曲新眉鐵了心要給他說好話,謝輕逢不知想起什麼,未說話,隻是轉過頭看著自己的小師弟。

季則聲最知門規森嚴,入門之後循規蹈矩,一路上都勸他不要頂嘴。

三人之中,季則聲與他關係最親密,如今謝輕逢眼看要受罰,他倒想看看這個小師弟會是什麼反應。

是勸他繼續隱忍不要頂嘴,還是拿出正義男主的氣質,站在道德製高點揭發自己的惡行?

畢竟陳金保之死幾乎算謝輕逢一手造就,是他放出鬼母,還留時間給鬼母手刃夫君。

季則聲對忘恩負義的村民都心軟寬鬆,又怎會容忍謝輕逢這樣視人命為兒戲?

察覺到謝輕逢的目光,季則聲轉過頭來與他對視一眼,天陽長老見其餘三人油鹽不進,也轉向季則聲,冷聲道:“你呢,你也覺得那陳金保該死?”

季則聲微微一怔,仍是堅守之前的想法,不卑不亢道:“凡人生死,不應由我等修士定論,陳金保就算該死,也該對簿公堂,陳列罪行,行街遊市,斬首示眾。”

天陽長老微微一頓,眼中閃過讚許:“好徒兒,我就知道你拎得清。”

謝輕逢笑道:“他害發妻變成鬼母,如今讓鬼母殺他,有怨報怨,有仇報仇,正好省了這一堆繁瑣。”

季則聲與他想法天壤之彆,如今已不顧情誼,和他辯論:“以殺止殺,以惡製惡,長此以往,必定四處血光,你我又如何能真正匡扶天下?”

謝輕逢不是男主,他隻是反派,他犯不著匡扶天下:“可你師兄我就喜歡有仇報仇以殺止殺,你要怎麼辦?你難道還要來匡扶我嗎?”

這是耍賴的說法,就像每次季則聲認認真真和謝輕逢講理,後者卻喜歡輕飄飄來一句“那又如何”一樣。

聽他此言,季則聲果然又炸毛了:“你!你……我不與你爭辯!”

他氣得轉過頭,再不理謝輕逢,看樣子是依然打算站在謝輕逢的對立麵,隻能說男主不愧是男主,有自己的堅持,不會與他同流合汙,謝輕逢已經收到的答案,卻並不意外,隻是笑笑。

“好!很好!看來你們之中還是有講道理的人,”執事長老為季則聲的正直和堅持感到欣慰,再看看其他三人,心下一狠,便有了決斷,“既然你三人依舊執迷不悟,那就同在此處罰跪,沒我的準許,誰也不準起來!”

他才說完,季則聲就“撲通”一聲跪在了青石板上,執事長老不明所以,謝輕逢也不明所以,嘲諷道:“罰的是我們三個,你跪什麼?”

季則聲還有些生氣,並不看謝輕逢,目不斜視,一字一句道:“我也要跪。”

謝輕逢:“?”

季則聲:“雖然我不同意師兄的說法,但我們師兄弟感情深厚,師兄跪我就跪,長老要罰你,就一起罰我。”

潛台詞就是,雖然我和你頂嘴了,但我還是向著你的。

謝輕逢已經很久沒見到這麼有意思的人,聞言忍不住勾起唇角:“誰跟你感情深厚。”

季則聲不反駁他,隻是認真跪著,表情堅毅地堪比嶽飛背刺“精忠報國”,那執事長老見他們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頓覺受騙,更是怒不可遏:“好好!你們四個要跪就好好跪著,誰要敢站起來,戒鞭伺候!”

他說完,再不理四人,像是有急事,拉著歎氣的天陽子匆匆走了。

沒了執事長老,眾人都鬆懈下來,薛逸清伸了個懶腰,一回頭,發現四人罰跪,謝輕逢還站著,頓覺不滿:“謝兄,我們都跪了,你為何不跪?”

謝輕逢反問:“我何時答應過要罰跪了?”

薛逸清:“……”

好像真的沒有,隻有他們三個上趕著跪。

“可你不跪,長老怎肯放過我們呢?”

謝輕逢道:“何必要他放過,我們直接去求掌門便可。”

季則聲聞言,直到謝輕逢又有壞主意,滿腹狐疑道:“師兄,你想乾什麼?”

“將功折罪,功過相抵,”謝輕逢說完,隻看他一眼,又看看天陽子和執事長老離開的方向,轉身拔腿下山。

“不想跪的就跟我走。”

薛逸清一聽,立馬彈起來:“等我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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