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舍離需要什麼?決心?勇氣?信心?如果這些我都沒有,那該怎麼辦呢?
他說:“沒關係,有我。”
周圍的場景在飛速咯過。星羅被從一個大漢的背上拋到了另一個大漢的背上。拋出星羅的大漢往往是因為即將要被身後的那隻大鳥追上了。而結果也是如此。不斷有人被大鳥射出的羽翎射殺,或者被卷入口中,吞吃入腹。剩下的人連為同伴難過的時間都沒有,隻能全力地奔跑。
那隻黑色的大鳥抖動雙翅時,整個天光也隨之變得時明時暗。它細長的喙以及兩對利爪反射著冷銳的金屬光澤。它仿佛一個在戲弄獵物的獵手,時而快速逼近地麵,隨意地獵殺著逃竄的釋靈們;時而又升入空中,以臨空之姿欣賞著弱小的獵物四處躲藏,慌不擇路的樣子。
星羅第一次親眼看到了如此輕易的死亡。而這些人的死亡都是因為她。她的眼淚模糊了視線,她很難過,也很害怕,卻隻能咬緊牙關,摟緊帶著她逃跑的釋靈的脖頸,生怕自己影響到對方逃跑的腳步。
此時,他們正躲在一處懸崖邊緣的草叢裡,茂盛的灌木枝葉把他們的身影遮擋得嚴嚴實實。一片陰影自頭頂上略過,還沒等他們鬆一口氣,一道破風之聲傳來。
“大人,小心!”那釋靈一邊說著,一邊果斷把星羅推了出去。星羅眼睜睜地看著剛才掩藏的草叢被數隻鋒利的羽翎紮穿。而她則不受控製地疾速向著懸崖下方落去。
一處崖壁上瞬間伸出了兩條石灰色的觸手,試圖卷住星羅。卻被俯衝下來的大鳥一翅膀拍得粉碎。
伴隨著尖銳的嘶鳴聲,星羅的視線中那張醜陋的,帶著興奮嗜血的笑意的鳥臉在飛速靠近,她甚至能聞到它大張的喙中,噴出的令人作嘔的腥臭氣息。她的腦中一片空白,彆說自救,連動彈一下都無法做到。那一刻,星羅真的認為自己死定了,直到,一道金光自遠處而來。
隨著一陣金器嗡嗚聲傳來,一人馭劍而來。那人他甩動袍袖,揚起的金色劍氣,化作數道瑞光,向著黑色大鳥直衝而去。
大鳥吐出的長舌正欲卷住星羅,卻被飛來的劍光斬成了數段。它發出了痛苦的哀鳴。來人則輕鬆地繞過了大鳥巨大的鳥身,追上了疾速下落的星羅,一把攬住了星羅的腰身。然後,他一踩腳下的飛劍,飛劍就帶著兩人直直往懸崖上方升去。
星羅還來不及驚呼,就隻感覺自己被一股大力推了一把,身體不受控製地向著懸崖的方向仆去。當她狼狽地落在懸崖上的草坪上時,懸崖下的交鋒已經開始了。
那隻大鳥全身黑毛炸起,身體大了一圈,一邊瘋狂地嚎叫著,一邊從張開的翅膀間爆射出無數根羽翎,如一支支鋒利的箭矢,向著青年彈射麵去。涯下的空間並不開闊,箭矢轉眼便到了青年不足半米之處。青年不慌不忙。左手執劍,右手掐訣,空中瞬間浮起一層金光,一個金色的巨型大網張開,在空中糊亂彈射的羽翎像受到牽引一般,齊齊向著網中紮去,發出叮叮當當的金屬撞擊之聲。密密麻麻、整整齊齊地在網中排列開來,無一遺漏。青年再次掐訣,金色的大網帶著數枚寒光凜凜的羽翎向著大鳥罩去。大鳥猝不及防被自己的身上的利器紮得嗷嗷痛叫。揮動的巨大翅膀拍得涯壁斷裂,狂風大作,飛沙走石。
星羅趴在懸崖邊緣處,小心翼翼地往下張望。隻見那人揮動起長劍,在飛沙滾石間遊刃有餘,左閃右避,以行雲流水之姿繞到大鳥的後背,金色長劍直取大烏頸項。隨著一聲宏亮尖利的嘶嗚,黑色的血霧在崖底爆開。不多時,有重物轟然落地之聲,腥臭的味道彌散開來,令人極欲作嘔。不多時,一道白色身影破開血霧直衝而來。依然是衣冠楚楚、一塵不染的樣子。他長袖一甩,飛劍入手,他穩穩地落在了地上。
此時,星羅才終於看清了他的模樣。隻見那人有著一頭與她的族人全然不同的如墨烏發,長發被精致的發冠束在頭頂,飽滿的額頭,英氣又不失精致的五官輪廓,高大挺拔的身形,一身帶著繁複金色暗紋刺繡的白色衣袍。星羅從沒見過這樣華麗的衣裳。也沒見過那樣俊朗的人。
用星羅後來在人間界學到形容詞來形容,大概就是:“灼灼如旭日,皎皎若皓月,朗朗似清風,綿綿入我心,恍恍不能語”。
那一刻,明亮的日光照在他的臉上,身上。在星羅的眼中,那人好像在發光一般,是那種可靠又溫暖的感覺。多日來的種種委屈、驚恐、不安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大顆大顆的眼淚奪眶而出,她全無形象地坐在地上,一邊不停抹著眼淚。一邊放聲大哭。
邵宸極下意識地向前邁了一步,試圖靠近星羅,卻被一道無形的屏障擋住了。隻能看著白衣青年不知所措地乾站了一會兒,然後揮劍削掉了一截自己的衣袖,遞向星羅,說道:“你擦一擦吧。”
星羅默默接了過去。捂住了雙眼。然而,她的眼淚像開了閘的洪水。一發不可收拾。一塊衣料很快就被淚水浸透了。那青年隻好又削下一塊遞過去,然後是第三塊……
邵宸極就這樣看著近在咫尺的兩人,一個不停地哭泣,一個不知所措地遞布條。多麼和諧的畫麵,卻讓他覺得很不舒服。有說話聲出來,許多人陸陸續續出現在周圍,一片虛寒問暖聲包圍了兩人。
“我們走吧。停留在這裡不安全。”白衣青年說道。眾人紛紛附和,星羅也站起了身。
然而,當那白衣青年轉身欲走之時,邵宸極的目光被他掛在腰間的長劍吸引了。雖然兩把劍的形狀完全不一樣。但是他對這把劍的劍柄樣式印象深刻。它長得竟然和之前星羅的一個夢中,插入星羅胸口的那把短劍的劍柄一模一樣。
是這個人要殺星羅嗎?心中不舒服的感覺變成了警惕與擔憂。明知道是夢境,明知道沒有人看得到他,邵宸極還是忍不住試圖靠近星羅,阻止她同那人離開。
“你彆去!”他叫了出來。他好像看到正欲離開的星羅頓住了,於是,他更大聲地說道:“不能跟他走!”說出這句話的瞬間,他感到阻礙他前進的力量突然消失了。他毫不猶豫地大步向著星羅走去,而星羅也回頭看向他。
肩膀被撞了一下,邵宸極回過神來。陶欣似笑非笑地打趣道:“年輕人,大白天的,在想什麼呢?!”
“沒有啊,”邵宸極避開了陶欣揶揄的目光,突然,他吸了吸鼻子,說道,“你有沒有聞到一股焦味?”
兩人同時看向廚房的方向。店長楊麗菁正一手握著煎鍋的把手,一手拿著鍋鏟一動不動地站在灶台前。而煎鍋裡,兩片吐司片已經黑的完全辨認不出原有的樣子,還散發出了濃鬱的焦糊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