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邵宸極叫出了對方的名字,然後轉向星羅介紹道,“他是我的同學,是一個道士,”
星羅皺著眉頭,打量著來人。二十多歲的青年,膚色偏深,利落的短發,濃眉深目,五官的輪廓較常人要深一些。特彆是他銳利的眉峰以及高挺的鼻梁給人一種英氣逼人,同時又有些過分張揚犀利的感覺。
是星羅很不喜歡的一種感覺。她問道:“你和林熤是什麼關係?”
“你認識他?他是我爸。”洛陽驚訝道。
“是嗎?他現在在哪裡?”
“他…他不在了。”青年的眼中劃過悲痛,那是星羅不曾在某張有些相似的臉上看過的表情。那個每每同她說話時都話裡藏刀,咄咄逼人的家夥;那個甚至在最後一次見麵的時候,兩人還大吵了一架,差點打起來的家夥,他已經不在了嗎……
“星羅,星羅!”邵宸極呼喚打斷了星羅的思緒。星羅閉了閉眼,正要再說話,突然不遠處傳來說話聲。
“可惡,那小子跑哪裡去了?剛才那邊好像有叫聲,你聽到了嗎?肯定在那邊!”說話聲由遠及近。眾人不敢再停留,紛紛以最快的速度翻牆而出。沈從鑫則直接被星羅貼了一張避鬼符,讓殷子嫻提著,丟到了這個大宅子裡的其中一間空房間裡。畢竟拖著一個剛被惡鬼附過身,昏迷不醒的家夥,在這個危機四伏的地方活動挺不方便的。這是星羅的說法,在場無人敢有意見。於是,來尋逃跑囚犯的幾隻惡鬼,隻在現場發現了已經被啃得隻剩下半個軀體,卻還在不停彈動的林盛景了。
“快,快去稟報老大和二當家!三當家出事啦!”認出地上那把斷成兩截的紙扇的某隻惡鬼驚駭地叫道。
而此時,星羅等人則在林堔的帶領下來到了這個陰界最熱鬨的地方。華燈初上,整條街道都被絢麗的各色霓虹燈照亮了。有悠揚的樂聲自金碧輝煌的歌舞廳內傳來,衣著光鮮的男女進進出出;掛著大幅海報的劇場門口燈火通明,人來人往;對麵戲園子裡高猛滿座,喝彩聲此起彼伏。到處是一片歌舞升平,熱鬨非凡的景象,如果忽略那些人可怖的外貌的話。
他們在經過一處廣場時,那裡聚滿了鬼眾。廣場上正在進行各種雜技表演:有胸口碎大石的,但是人家一石頭下去,碎的是胸口;有表演蒙住眼睛投飛鏢的,不過那位的準頭顯然不好,五隻飛鏢全部紮在了幫頂著蘋果的助手腦門上;還有表演拋球的,人家拋的是人頭,而且其中一個還是他自己的……總之此類種種,都是些不在普通人審美範圍內的表演項目。但周圍的觀眾們卻看得津津有味,興致高昂。
陶馨已經嚇得隻敢低著頭走路了。還好有林堔和洛陽一左一右地護著,加上她自己不停地給自己打氣,做心裡建設,才強忍下了落荒而逃的衝動。偏偏走在前麵的星羅和邵宸極行進的迅速異常緩慢,兩人手拉著手,仿佛閒庭漫步一般。
“夠了吧。彆這樣嚇她了。”邵宸極拉了拉正在饒有興趣地東張西望的星羅說道。他也不太能接受鬼眾們的樣子,不過,見多了也就習慣了。但顯然陶馨不能適應,她的臉色很差,明顯嚇得不清。
星羅輕哼一聲,湊近邵宸極,低聲說道:“她故意惹了那麼多麻煩,不就是想我們帶她來這裡麼?既然來了,讓她多看一看不好嗎?怎麼,你心疼了?”
邵宸極不讚同地搖了搖頭,正要說話,卻被周圍突然響起的驚呼聲打斷了。原來,那個拋人頭的家夥失手把自己怕頭拋了出去。人頭向著觀眾群飛去。觀眾們異常激動,紛紛伸著手搶奪,場麵一度陷入混亂。
眼見那人頭畫了一個弧線向著星羅他們這邊砸下。鬼眾們也紛紛湧向這邊。星羅手中的殷子嫻化作紅色的長鞭,照著人頭抽了一下。那人頭瞬間就轉了一個方向,往回飛去,最終落回了主人的脖頸上。那人在鬼眾們的一片噓聲中,對著星羅的方向拱了拱手,繼續表演起來。而鬼眾們的注意力也紛紛再次被吸引了過去。
陶馨嚇得腿都軟了,她再也忍不住,正要出聲催促星羅快點走。卻聽不遠處傳來一陣響亮的鑼鼓聲。那鑼鼓聲過後,隻見街道儘頭的一座三層小樓樓頂上,突然燈火通明。那樓頂的平台向外延伸出兩米左右的台子,四排紅色的燈籠則一直掛到對麵的一幢同樣高度的樓房房頂上。隻是這一頭的樓頂平台處張燈結彩,裝點得異常華麗,而另一頭的卻是一片漆黑。鬼眾們像是接收到了某種指令一般,紛紛停下了手裡在做的事,向著那一處聚集過去。
“你們要找的人就在那裡。不過她現在有點事。要麼我幫你們找個地方先呆著等。”林堔對眾人說道。
卓灼來到平台正中站定,向著台下的眾鬼施施然行了一禮,然後絲竹之聲起,她隨著樂聲飄飄起舞。她的舞姿曼妙,紅色的水袖劃出優美的弧度,金色的鈴鐺發出有節奏的輕脆鈴音。
底下黑壓壓的一片,全部是鬼眾。陰界所有的鬼眾都聚焦在這裡,屏息靜氣,欣賞著她一人的表演。
卓灼輕巧地一躍到了平台的邊緣,踩上了平台與對麵之間搭起的一條隻有手掌寬的鋼條上。鋼條很結實,是焊入水泥裡的。但身處高空,踩在上麵做各種舞蹈動作卻不容易。需要的不僅是超強的平衡感,更需要能豁出命去的勇氣。因為,當時的老板為了舞蹈的美感,是不允許係安全鎖的。
館裡的姐妹沒有人願意做,隻是卓灼做了。因為她不想賣身,但她太缺錢了。嗜賭如命的爹和生意失敗,沾上毒癮的哥哥欠下了巨額債務。她想活下去,她彆無選擇。
可能越是驚險的表演就越能刺激到人們的感觀。她一舞成名。但三年後的某一天,她也命喪於這支舞蹈。卓灼覺得腦袋有些暈,手腳變得越發沉重,直到腳底一滑,她失足向下跌去。鬼眾們發出熱烈的歡呼聲。是的,他們要看的不是舞蹈表演,是高空墜亡表演。
紅色的身影像一隻折了翅的蝴蝶翩翩而下,水袖紗衣舒展開來,帶著金絲的紋理在燈光下熠熠生輝,美得不可方物。隨著砰的一聲,卓灼麵部朝下砸在地上,濺開一大灘紅色的血花。
鬼眾們的反映更熱烈了。他們騷動著,紛紛向著卓灼躺著的地方擠去。儘管也有維持秩序的鬼攔著,但是包圍圈在一點一點縮小。直到有樓裡衝出幾個人來,為首的用白布蓋住了卓灼的屍身,把她抱上擔架,幾人抬著進了小樓。
“這是地縛靈嗎?聽說地縛靈每月都會重複一次自己死前的場景,但是第一次見有拿來做當眾表演的。”小樓裡,洛陽一臉驚歎地對剛才看到的一幕發表了看法。
沒有人搭腔。連同樣站在窗口,看了全過程的星羅也沒有接話。她的目光落在斜對麵的一座茶樓的方向。
“這裡的鬼實力都挺弱的,你是被哪一個抓的?”她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