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星羅停止了講述,林崢延追問道:“這個故事是出自哪本野史上的記載?還是哪個地方的民間傳說?還是什麼其它的關相信息嗎?”
星羅卻隻是露出了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然後側頭望向院外的方向。夜色黑沉,昏黃的街道對麵。一個穿著白襯衫黑西褲的青年撐著傘,穿過連綿的雨幕向他們快步而來。
“怎麼跑到這裡來了?走吧,回去了。”傘緣抬起,露出了青年擔憂又無奈的臉。
“邵老師?”一個怯怯的女聲響起。邵宸極這才注意到同樣在屋簷下避雨的幾人中有熟人:“許茹同學,你怎麼在這裡?”
“老師,能幫我聯係一下我媽嗎?我想回家。”那可憐巴巴的樣子,以及仿佛見到了救世主一般欣喜熱忱的眼神,讓邵宸極有些疑惑,這確實是幾天前那個大小姐脾氣十足,任性桀驁的小姑娘嗎?
“那我給張秘書打個電話吧。”他說。
之後的十五分鐘,都是許茹熱情地拉著邵宸極在聊天。邵宸極發覺,她似乎是很緊張的樣子,一直歡樂地說個不停,笑容卻有些僵硬。所以是星羅又說了什麼奇怪的話,嚇到小姑娘了嗎?邵宸極看向身旁仍保持著靠坐的姿勢,閉目養神狀的星羅,心中的擔憂又深了一分。
剛才,他正在咖啡店裡進行最後的整理工作,突然又接到三白的緊急救助。果然又是星羅擅自出門,迷路了的事情。迷路的地點就在咖啡店附近。
“那小邵就麻煩你啦!外麵下雨了,我飛出來實在不方便。而且,她的狀況不是很好,我讓主人找了一個地方呆著等你了。辛苦你照顧啦!”三白平時裡總是活力滿滿的語氣,難得帶上了些許凝重,令邵宸極也擔心起來。
“車來了!”許茹歡快的叫聲拉回了邵宸極的思緒。
一輛黑色的商務車停在了洋樓外麵。一位灰西裝的青年撐起傘,下了車,是許媽媽的秘書。邵宸極接下輔導許茹功課這份工作時,與他聯係的就是這個人。他十分誠懇地跟邵宸極道過謝,然後恭敬地給許茹遞上傘,請她上車。
出乎意料的,平時總要耍耍性子的小姑娘,今天很乾脆地接過傘,還溫聲邀請了身邊的男生一起回去。當她轉頭四下打量,想尋找那個小男孩時,星羅開口說道:“不用找了,那個小鬼已經回去了。”
許茹沒想到星羅會突然開口,驚得差點控製不住跳起來。為了演示自己的尷尬,她忙向邵宸極告彆,準備離開,卻聽星羅又說道“姓林是吧?送你一句話,臨禍忘憂,憂必及之。”
被點到名,正心不在焉地陷入沉思的林崢延一怔,動了動嘴唇,但在眾人的注視下,還是把想說的話咽了下去,隻是禮貌性地點了點頭,裝作沒聽懂的樣子。
汽車很快消失在視線中。邵宸極把雨傘重新打開,遞向星羅,說道:“你撐著,我背你。”
“我自己可以走。”星羅不高興地皺起了眉,連傘都沒拿,抬腳就想往雨裡走,身體卻晃了一下,差點摔倒,被站在旁邊的邵宸極一把扶住了。
邵宸極歎了口氣,他之前就注意到了,星羅從坐著到站起來,一直都靠著旁邊的門柱。這並不是她平常的作風。看來,三白並沒有誇大其辭。但高手有高手的自尊,他不好戳破,隻得換了一個說法:“但是地上很多積水,你裙子這麼長,會弄起來很臟的吧。就幾步路,店長把她的電瓶車借我用,我帶你。”
星羅看了看地麵上大灘小灘的渾濁的積水,又看了看,雖然漸小,但依然沒有停歇的雨勢,再看了看,自己今天穿著的新裙子,糾結了片刻,還是有些地勉強地同意了。
於是,在一片夜深人靜,細雨綿綿之中,星羅俯在邵宸極的背上,給兩人打著傘,邵宸極背著她,緩步而行。
背上的星羅很安靜,她吐出的溫熱氣息噴在邵宸極有些敏感的脖子上,癢癢的,讓邵宸極很不自在。為了轉移注意力,他說道:“你下次出門還是帶一下手機吧,這樣我找你會方便一些。而且手機上有導航功能,可以用來指路。”邵宸極說完,又想到,對於路癡屬性滿級的星羅來說。或許手機導航功能並不一定能派上用場。於是,又補充道,“或者還是要去哪裡的話,你跟我說一聲,我送你吧。”
話語中不放心的情緒讓星羅原本就有些不自在的表情更深了。地垂下了眼瞼,抿緊嘴唇,下意識地想要掩飾當下的情緒,卻又意識到,其實挺多餘的。他又看不到。於是,她側開臉,把目光落在不斷淌著水滴的傘緣上,說道:“我帶了錢的,可以搭車。但是回去的時候沒有找到那種可以搭的車。”
邵宸極想起星羅那裝了滿滿一大包的硬幣,有些好笑,忍了忍,他解釋道:“這附近來往的車本來就少,現在時間晚了,又是下雨天,所以,基本不會有出租車經過。”
“哦。”過了一會兒,悶悶的聲音才從背後傳來。顯然,對方是不高興了。邵宸極隻好轉移話題:“你晚上出去是為了什麼事?辦好了嗎?”
“哦,見了一個故人。今天是她的忌日。”
“……”邵宸極控製不住自己腦中的想像:這位故人是在哪裡見的?以及這位故人現在是不是已經“回家”了的問題。突然覺得有一股不知名的涼意自後背上升起。
邵宸極瞬間僵硬的身體反應取悅了星羅,讓她有種扳回一城的成就感。於是,她難得拿出了對待自己業務對象的耐心解釋道:“生死有彆,除非是羈絆及深之人,或者是魔化的惡鬼。普通的魂魄在現世中對人類是沒有任何影響的。魂魄一旦離體,就等於是離開了這個世界。人間界屬於陽,它們屬陰,陽陰兩隔,互不相通。你們人類就是太喜歡自尋煩惱,杯弓蛇影。”
對方沒有接話,即使撐著傘,雨傘也很大,仍然會有細碎的雨絲和寒風灌進來,星羅忍不住縮了縮脖子。她真的是特彆討厭下雨,討厭雨聲,討厭雨水的冰冷觸感,討厭雨帶來的潮濕氣息,討厭每一個有雨的天氣。但在這一刻,因雨而生出的那份厭惡和煩燥突然變淡了許多,透過薄薄的衣料傳遞來的溫暖踏實的感覺令她一直緊繃著的神經一點點放鬆下來。她知道,不應該貪戀這片刻虛幻的溫情。但她又告訴自己,有什麼關係呢?反正沒有人知道,反正他很快會忘記。所以,她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邵宸極背著星羅來到電瓶車停放的地方,才發現,對方居然已經失去了意識。顯然的,騎電瓶車回去是不可能了。好在,雨已經停了,他隻好選擇重新背上星羅,往家的方向走。沒想到幾天前的經曆再次上演,隻是這一次,經常小區門口時,對上保安大爺探究的目光,他覺得自己已經可以鎮定自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