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從頭說吧。”林塵稍稍把臉往左下偏了點,又撓了撓頭。
我臉上應該沒紅吧?
他想了想,現在要談正事了——
還是應該避免自己的大頭被小頭控製。
於是又憋出來一句:“要不你把麵紗戴上吧。”
褚司白則……懶得搭理他。
以為他又在講莫名其妙的怪話。
她多少有些習慣林塵每每出人意料的風格了。
說到底他和司月挺像的。
總是說怪話、做怪事。
天底下可能也就他能和司月玩到一塊了……
還是談正事吧。
褚司白悄悄把心思收回來。
她素白的臉上完美無瑕,像極平靜的水麵。
但褚司白自己能感覺到,她心裡一直有根弦在微微顫動。
她有些緊張。
她從前也隻是熟讀過許多兵書,會紙上談兵而已。
這也是她第一次替彆人出謀劃策,第一次考慮指揮千軍萬馬。
林塵的目光下,褚司白清了清嗓子,緩緩開口:
“對於幽州目前的狀況,這兩天我也有所了解。”
“蠻族諸部在短短幾天內突然合力,遠在大夏的意料之外,導致雙方兵力完全不成比例。”
“邊境的遼水、冬越、上據三城儘數被圍困,無論哪一城,蠻軍都數倍於大夏軍。”
他們兩人中間的桌子上是一張幽州地圖,褚司白纖細的手指依次點在三城的位置。
“依我之見,戰局看似焦灼、詭譎、難以預料,實則不然。”
她手指按在上據城後,並沒有再抬起來。
“實際上,決定全局勝負的關鍵在於,也隻在於上據城!”
“上據城處,林起峰勝則大夏勝,叱雲槐勝則蠻族勝!”
“他們兩部決出勝負後,遼水、冬越二城隻是摧枯拉朽。”
“而遼水、冬越二城就算先決出勝負,也隻不過讓局勢稍稍改變。”
褚司白將手抬起,放回膝上,恢複了端正的坐姿。
“所以,我的上策是,不管遼水城下這些蠻子,全力馳援上據城,從後方出其不意地突襲叱雲槐的營帳!”
“林起峰將軍一定不會錯失良機,隻要他能配合我們裡應外合,兩麵夾擊,叱雲槐一戰可擒!”
林塵微微點頭,但又把眉頭皺起。
這個想法他不是沒有考慮過。
之前提過,他嘗試過偷偷組織好戰的士兵,大約可以召集千人,主動出城。
可這千人投入上據城戰場,實在是大海裡砸入小石子,激不起什麼風浪。
通常而言,還是先解放遼水城更實際一些。
畢竟……柿子撿軟的捏嘛!
比起叱雲、拓跋兩部,城下雜胡聯軍的戰鬥力可差太多了!
要實現褚司白的計劃,直接突襲上據城的話,千人肯定是不夠的。
林塵估計起碼得有五千人才行。
“那麼,前提還是要勸說趙太守出兵……”林塵摸著下巴說。
“都要放棄遼水城了,他除了同意也沒有彆的辦法了。”褚司白很自然地點頭。
等等?
“放棄遼水城”這五個字是哪冒出來的?
之前誰說過這句話嗎?
“怎麼就要放棄遼水城了?”林塵疑惑問。
“不是說了要‘全力’馳援上據城嗎?”褚司白反問。
林塵有種不妙的感覺,為了確認一下,他向褚司白問:“你到底是打算怎麼出兵呢?”
“出兵很好辦。”褚司白麵色平靜。
“首先,向太守建議,放一批百姓從南門出逃。”
“同時,宣稱為了以防萬一,讓所有部隊做好戰鬥準備。”
“大批百姓從南門出城後,必然會吸引東、西、北三麵蠻子的注意力,他們會來劫掠百姓。”
林塵臉色有些不妙。
顯然,在褚司白的計劃裡,這批老百姓是被當成棄子的。
“這時候,南城門的機括會因為年久失修突然損壞,就算徒手硬掰齒輪的話,也會發現,城門的銅楔子同樣年久失修地斷裂了。”褚司白仿佛事不關己一般接著說。
不是哥們?!
什麼年久失修突然損壞?
你的意思是你要主動把它們弄壞是吧?
說起來她們兩姐妹還真有工程相關的技能,輪椅都是自己做的。
等等……
這都還不是重點,如果城門在這時候突然關不上的話……
褚司月沒有被林塵的表情打斷,而是漠然地繼續說:
“蠻子發現南門大開,會像看見鮮肉的狼一樣,一股腦湧進來,恐怕用不了一刻鐘,城中就到處都是飛馳著的蠻子了,而且越來越多,怎麼殺都殺不乾淨。”
“‘幸運’的是,軍隊都做好了戰鬥準備,不至於指揮失靈、陷在城中。”
“你是要……”
林塵咽了口口水。
他知道褚司白的用意了。
從某種角度而言,這確實是一個完美的策略。
過程並不複雜,但卻成功構建了一個場景——
逼太守帶著有生力量棄城而出!!
“到那時候,沒有什麼願不願意,同不同意。”
她幽幽地說:“唯一的選擇就是率領軍隊從彆的城門突圍。”
“對城下諸部落而言,這正是搶錢的時候,他們不會去和軍隊硬碰硬,運氣好的話,我們不會有什麼損失。”
“可這樣……就是把遼水城拱手送給蠻族了……蠻族占領遼水後……”林塵喃喃道。
他眼前恍然已經出現了蠻族的旗幟插在遼水城頭的畫麵,卻不敢想象被占領的遼水城內會是什麼樣的地獄景象。
“嗯。”褚司白隻是輕輕點了一下頭。
“但我們有整整九千生力軍可以馳援上據城,而且全都是——哀兵。”
“隻要加以引導,仇恨會讓他們的速度會比蠻族的情報還要快,像一把鋒利的刀切入上據城戰場,一錘定音地結束這場戰爭。”
震驚中,林塵不自覺地張開了嘴,一直沒能閉上。
她要當做棄子的根本就不是一批百姓——
而是整座遼水城!!!
而且……一魚兩吃。
遼水城既是鉤住、拖住蠻軍的誘餌,又可以用來激發士兵的悲憤!
這就是,褚司白。
絕頂的智士,也是絕頂的毒士——褚司白。
我剛才在說誰可愛來著?
……
一定是司月!
和褚司白比起來,司月也就讓我去幫她買皇叔而已……
林塵回想起了在遊戲中一度被她支配的恐怖。
可突然間,她在星空下起誓的模樣從腦海裡彈出來。
對了,現在不一樣了。
林塵毫不懷疑,如果是他在遊戲中招徠的褚司白的話,會將這一條作為唯一的策略陳上,然後問他同意還是不同意。
但現在,褚司白給了他上中下三策可選。
直覺告訴林塵,就算他三條都不想選,兩人之間也有商量的餘地。
像是——
有一根線,垂在他們兩人中間。
一根很寬裕,輕輕扯一扯根本不會傷害到對方的線。
嗯……現在再看,
還是挺可愛的。
林塵深呼吸了幾口,才說:“你這上策未免……太……太急了。”
他把“毒”字咽了下去。
“也不一定能那麼順利。”
褚司白輕輕點頭:“不過,風險大,見效快,效果好,這就是上策。”
“先放一放,我們還是來聊聊下策吧。”林塵想聽個下策緩一緩。
褚司白早有準備:
“下策的話,城下是諸部聯軍,宜用離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