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勇在老爹的喝罵聲中,狼狽不堪地被解明拽出了家門。
躲過老爹扔出來的臭鞋子,石勇轉身看到解明似笑非笑的表情,頓時麵露尷尬之色:
“解大哥,抱歉啊,自從殿下來了朝陽城,我爹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不僅是在家裡,在外麵也一樣,聽不得彆人說殿下一句壞話。”
解明笑了笑:“沒關係,我小時候石大叔就這樣,是個愛恨分明的爽快人。”
“解大哥你在殿下麾下,你應該清楚,殿下真的有這麼聖明嗎?”石勇好奇道。
聽見自家發小的話,解明很理解他的好奇。
不僅是石勇,護國軍的那些兄弟們也一樣,經常追著問自己,殿下到底是怎樣的人。
與其說是好奇,不如說是對未來的忐忑,畢竟他們都不是最早跟著殿下的嫡係。
解明想了一下,拍了拍石勇的肩膀:“殿下行事,豈是我等粗人能看透的。與其問我,不如自己去看。”
未等石勇想明白,又聽解明說道:
“但據我看來,殿下和那些官老爺最大的不同之處在於。”解明喟歎一聲,“殿下,把我們當做人。”
聽到這句話,石勇頗為認同地點了點頭。
殿下來了朝陽城後,底層百姓生活發生最大的變化,便是有了尊嚴。
招收民工修城牆,每日的薪水都沒差下過。
而百姓又能用這批工錢,從王府那買到低價的糧食和肉。
朝陽城的饑荒就這樣,在無形之中被徹底解決了。
不像是這個時代其他官員賑災,假惺惺地開倉放糧,施的粥裡一半是陳米,另一半是水,剩下來的糧食都被官員中飽私囊了。
他們還要用厭惡的眼神看向災民,讓災民對這種施舍感恩戴德。
談話之間,兩人已經走到了外城的街道上。
街道十分熱鬨,不斷有百姓歡聲笑語地走過,和幾個月前那個死寂的寧古郡城完全不同,朝陽城如它的名字一樣,到處都充斥著生活的朝氣。
石勇甚至看見,之前城中幾個重病在床,隻差一口氣吊著的大娘出現在眼前。
她們拿著一把掃帚,邊大聲談笑,邊清理著街道上的汙穢垃圾。
“石頭好久沒出門了吧?”看到石勇驚訝的模樣,解明笑著說道。
石勇點了點頭:“前些日子殿下春獵,後來又封了鳳凰山。沒辦法打獵了,我就沒出過門。”
“不要埋怨殿下,封山是對的。”解明聽到了石勇話中似有似無的怨氣,“殿下說了,春天是動物繁殖的季節,若是春天大肆捕獵,把野獸崽子都打走了,這座山以後就沒有獵物,百姓們吃什麼?”
老獵人都知道,打獸不打崽子,就是怕日後林子裡的動物越來越少。
石勇稍加思考,很快就想通此中道理,有些驚訝道:“殿下還懂咱們獵戶的事?”
解明唏噓道:“有時候我覺得,殿下似乎什麼都懂,也不知從哪裡學來的。”
“不過想想,殿下非常人也,或許這些道理乃是天賜,是天上下來的仙女教給殿下的呢。”
解明還真說對了一半,教給李徹知識的人沒有仙,隻有女
石勇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突然停住了腳步訝然地看向前方一位缺了牙的老嫗:
“那不是老於家大娘嗎,我記得去年就癱在床上了,現在都能走路了?”
解明瞥了一眼,不認識,但還是開口道:“應該是殿下派的醫師救回來的吧。”
“殿下見這些老嫗無事可做,便給她們找了清掃街道的活計,每日發二十文錢。”
“殿下還給她們發錢?”
“當然。”解明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那麼大歲數了,還能讓人家白乾?”
二十文錢不算多,放在現代,一文錢大約是05元的購買力。
但要知道,古代上了年紀的老婆婆可都是完全脫產的狀態,屬於家庭中的累贅。
若不是華夏遵從孝道,世俗有此等約束,不知有多少家庭會把老人扔到深山裡。
李徹此舉,給這些老婆婆一個再就業的機會,還能為這些家庭多一筆收入。
真正的善政都在生活的細節之上,而非大張旗鼓的條條例例。
兩人繼續向內城門走去,由於今天是開始發放種子、租借農具的日子,所以街上的行人格外得多。
石勇經常能看到,有人喜氣洋洋地抬著一個怪模怪樣的耕犁。
那耕犁和普通的耕犁外表差距極大,犁轅是彎曲的,轅頭還安了一個可以自由轉動的犁盤。
和普通的耕犁相比,它們的體積也要小上一圈。
“這是曲轅犁,是殿下發明之物,犁身可以擺動,便於深耕。這曲轅犁數量有限,隻在部分家庭試點發放,你若是想要,我去給你找一個?”
石勇不好意思麻煩解明,下意識就想拒絕。
但想到這畢竟是關係糧食生產的大事,家裡還有十幾張嘴等著吃飯呢,不由得糾結起來。
看到他這樣子,解明頓時笑罵道:“跟我扭捏個屁,等下我去和農司那邊說一聲就好,本來軍屬就有優先待遇。”
繼續往內城走去,路上的人越來越多的,有的小路甚至有些擁擠。
石勇頓時有些感慨,和一個月前相比,這座城的確像是活過來了一樣。
經過內城門,安保嚴格了不少,普通百姓要出示憑證才可放行。
就連解明都要亮一下腰牌,負責守城的是朝陽軍,和解明不熟悉,不能刷臉驗證。
朝陽軍取自朝陽城,職權就是城防軍,軍中新兵比例較大。
進入內城後,又是和外城一副截然不同的景象。
曾經世家的高牆深院,此刻都大門敞開,不斷有工匠和官吏走來走去。
百姓在士卒的引領下有秩序地排著長隊。
而在內城,就能看出解明的地位不低了,可以隨意穿行於人群中,還經常有官員向他打招呼,士兵則拱拳行禮。
“那是冶鐵坊,那是農具坊,那是兵器司那個院子千萬不要靠近,那是火藥司。”
解明拍了拍石勇肩膀,指著一座高大的建築:“這裡是府衙,殿下就在裡麵辦公,等下我帶你去麵見殿下。”
石勇頓時緊張起來:“要見殿下嗎?”
“當然,要加入監軍司的人,殿下都要過目。”解明寬慰道,“你放心吧,你是我推舉的,殿下不會把你怎麼樣。”
“而且殿下是個溫文爾雅的人,待我們這些下屬很和善的。”
正說著,解明已經出示了腰牌,被親衛引著進了府衙。
穿過一條長廊後,雖得到了解明的保證,石勇的心臟仍止不住得怦怦亂跳。
就在這時,府衙內突然出來一陣猶如虎嘯般的吼聲:
“他們還敢管我要人,我要他馬拉戈壁!!!”
“告訴鬆漠部那個傻缺契丹首領,他的使臣被老子剁了!閹了!吃了!”
“身子骨做成椅子了,屁股喂狗了,腦袋被老子醃好了,等著給他老媽上墳的時候當貢果!”
“他契丹人若是不服,便派兵來打,老子三個軍就擺在朝陽城,等候他的大駕!!!”
“他早了個八的,到我的地盤上要人來了,還以為朝陽城是那些沒卵子的世家做主呢?”
一陣陣咆哮聲越來越高,隔著老遠就能聽出聲音主人的憤恨之情。
石勇目露敬意,看向解明:“說話的是哪位將軍,如此悍勇之氣,應是一員虎將吧?”
解明麵無表情地回道:“是我們那溫文爾雅的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