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的聲音喚回了桑桑的注意:“前輩。”
他把手裡的事物往前遞了遞。
這東西大約有小指長,一厘米寬,呈長方體,表麵光滑平整,正麵散發出不明顯的柔和白光,背麵則印有一行斜體字母:
“提豐科技”。
讀懂了字母的桑桑:“?”
青年的動作喚回了桑桑的注意。
他把手裡的事物往前遞了遞。
這東西大約有小指長,一厘米寬,呈長方體,表麵光滑平整,正麵散發出不明顯的柔和白光,背麵則印有一行斜體字母:
“提豐科技”。
讀懂了字母的桑桑:“?”
結合青年的打扮,這枚人造產品有種難以形容的違和感,活像意大利麵拌42號混凝土。
但她脖子上的淡綠色金屬項鏈中卻傳來‘叮’一聲脆響,眼前的光幕上浮現出一行文字:
【檢測到‘智科’類c級傳承:便攜式生物能思維傳輸器。
正在檢索洪荒數據庫以獲取詳細信息;
……
檢索失敗。
您尚未接入烏蘇裡區春門江畔小山頂子村地區的局域網,暫時不可查看洪荒數據庫。】
又是你!烏蘇裡區春門江畔小山頂子村地區的局域網!
上一秒:情緒穩定。
下一秒:因為沒網破大防。
桑桑忍不住呼嚕兩聲,抬起剛才不動如山的臀部,驟然張開嘴咬向青年的手。青年眼睛眨也不眨,左手下意識往回一縮,卻見桑桑的牙齒精準地扣住了思維傳輸器的邊緣,將它搶過來以後又慢條斯理地丟在自己腳邊。
光幕慢半拍地冒出一行字:
【‘便攜式思維傳輸器’內置磁動力配件,請問是否立即佩戴?】
桑桑隻猶豫了一秒鐘便下定決心:戴!
一是從名字來看她很需要這東西,二是她不能在亭中和青年對峙太久,否則餓都餓死了。
——小狗也是肉體凡胎。
掉在地上翻滾了幾圈的思維傳輸器原地起飛,懸浮到比桑桑頭還高的位置,最後‘啪’地一下,貼在了和光幕綁定的原住民金屬項鏈上麵。
“這東西怎麼用?”
桑桑心想。
“這東西怎麼用?”
一行標準的白色仿宋gb2312文字浮現在她目光落定的空氣中的一點上。
“對,正是如此。”
青年收回看向自己差點被咬到的左手的視線,有那麼一瞬間,桑桑覺得他的目光仿佛淬了毒,“您可將心中所想轉換成文字,投射到上下左右方圓十五尺內的任意位置,理論上它也能隨心意更換顏色和字體,但——”
他停頓了一下,緩緩說:“要花錢。”
桑桑:“。”
她露出從未被金錢腐蝕過的純潔眼神。
青年道:“都是些蠅營狗苟的行商誘騙我等的策略罷了,閣下無視就好。”
緊接著他話鋒一轉,麵上笑容擴大,陰沉感不降反增:“萬物有得必有失,既然你收下了這枚法寶……也該有所表示了吧?
“告訴我此刻你心中最渴望得到的事物——然後我們就可以開始進行下一項交易了。”
話音落下,一陣冷風恰到好處地拂過身體,遠方傳來不知名的野獸“嗚”的一聲長嚎,桑桑情不自禁地抖了下耳朵。
恐懼的表現不會騙人,而她帶著的那台便攜式思維傳輸器是個未經訓練很難上手的工具,新手使用時情緒一激動,就容易大段大段地輸出文字泡。
結果桑桑周圍卻沒有冒出任何文字的痕跡。
這下連她的對手都有些詫異了,殊不知桑桑此刻內心中也在驚懼地連連感慨:
汪!汪汪!汪!
翻譯成人話大約是:我親愛的祖先啊!你們當年遇到的人類也都這麼嚇狗嗎?!
可她又不是人,雖然天賦異稟地學會了聽讀幾門外語,卻還不至於在內心自言自語的時候也講人話。
而她身上這台域外之人贈予的法寶……這台產自提豐科技的便攜式思維傳輸器顯然不具備翻譯功能。
“……”
一‘人’一狗在昏暗的觀景亭內麵麵相覷。
然而,這並不意味著桑桑占據了上風。
因為她發現自己必須得給青年一個答案!
她的直覺告訴她,如果她拒絕回答,一定會發生極為可怕的事!
“……我需要你為我找一群羊。”
思維傳輸器白光閃爍,突如其來的巨大壓力下,桑桑勉強組織出了上麵一行話。
‘羊’是字麵意義上的‘羊’。
千鈞一發之際,她看到自己的技能麵板,想起了之前的兩大願望:見人,見羊。
人貌似已經見過了,十分嚇狗。
剩下的就隻有羊了。
青年困惑地看了她一眼:“羊?”
他沉吟片刻,不知想到了什麼,森森一笑,說道:“好吧,閣下所願,在下定將為您達成。
“還請您在此地稍等片刻。”
呼嘯的北風中,亭邊一顆柞樹忽然劇烈地顫抖了一下,朦朧的樹影倏然膨脹開,一根根尖銳的枝條宛如凶殘醜陋的嶙峋骨刺。
桑桑尚沒看清那影子究竟變成了什麼樣,站在她前方的青衫青年已然不知所蹤。
“……這就是你們進入觀景亭前,發生的所有事情。”
桑桑頭頂冒出的最後一行仿宋gb2312文字泡如此說道。
一板一眼的字體讓桑桑詭異地多了一絲威嚴而不苟言笑的氣質,和幾分鐘前她歡呼雀躍狂奔到人類麵前的舉動形成了鮮明對比,使在場的眾人紛紛有些摸不著頭腦。
呂煜呆滯地看著前方,英挺的五官在巨額信息量的衝擊下呈現出了一個‘囧’字;
陳憐春兩眼發光,一隻手在虛空中左右劃拉著,沉浸在數分鐘前征得桑桑同意(或者說桑桑主動迎人而上)後激情撫摸毛絨絨的快樂裡;
何萱滿臉糾結地捏著手腕上一個像發圈似的手環——她想打開光幕看一眼探索度周榜第一的“桑黛柯”,也想查詢洪荒數據庫,但係統卻說:
【抱歉,您尚未接入烏蘇裡區春門江畔小山頂子村地區的局域網。假如經過您或您同伴的確認,您本人及您的係統均處於正常狀態,仍無法連接到網絡,請嘗試進行以下操作……】
靠!靈氣值過高,斷網了!
何萱沒等讀完係統友情給出的“逃跑、裝死和重啟”三條大法,就果斷摸摸手環關掉了光幕。
然而網絡的戒斷反應實在強烈。
何萱瞄一眼蹲坐在觀景亭中央的邊牧犬,再看一眼手環,蓬勃的好奇心仿佛沉浸在油鍋裡飽受煎熬。
過了一會,她心想,重啟一次——就隻試一次。
萬一是設備的問題呢?
何萱摸了摸手環。
【抱歉,您尚未接入……】
再摸一次!萬一呢!
【抱歉,您尚未……】
啊啊啊啊!!
她狂野揉搓手環的動作都把一旁的呂煜嚇到了,呂煜連忙勸阻她:“萱姐,姐,現在連不上網,等我們出去再說吧。”
何萱鬆開手,恢複了文雅的模樣,長歎一口氣。
第四個隊員蔣六順站得離桑桑最遠,這會毫不客氣地說道:“我說實話,咱能不能出去還不一定呢。”
身為新人的陳憐春聞言打了個哆嗦,總算將注意力從桑桑身上拔出來,回想起了他們當前的處境:“‘出不去’……是什麼意思?現在也沒人把我們攔在亭子裡啊?”
蔣六順環視一圈,刻意避開桑桑的視線,解釋說:“如果是智科類機械生命體布下的陷阱,你瞎貓碰上死耗子、靠著兩條腿走出去的概率還相對比較高。”
蔣六順說話有點南方口音,陳憐春沒聽清‘智科’兩個字,腦子一軸,道:“什麼叫類機械生命體?”
蔣六順被逗樂了,隨口回答:“就是既缺少智力,也不講科學的意思。”
“……”
桑桑不小心在心中笑了一下,功德減一。
陳憐春反應過來,訕訕道:“是我聽錯了……”
何萱也熟悉這個,怕蔣六順一下把天聊死了,趕忙接過話頭,對桑桑介紹:
“智科類,機械生命體,我們一般是這麼斷句的。智科類是一大類,上到飛機核彈宇宙飛船人工智能,下到對講機、手表、和桑……桑女士戴著的那個思維傳輸器,都屬於智科類。
“與智科類對應的是仙術,也就是我之前提到的仙家手段。有人給仙術分了小類,一是‘洞神’,二是‘般若’……”
陳憐春為彌補自己在桑桑心中的形象,努力展示出博學多識的一麵:“簡單來說,般若是和尚,洞神是道士。”
何萱點點頭:“差不多吧。總而言之,智科類唯物,仙術唯心,你還記得當時呂煜問過我,春門江邊的矮山崗上有沒有亭子吧?”
陳憐春和桑桑一塊點頭。
之前人類們有來有往地給桑桑講了他們被迫進入觀景亭的經過。
看到桑桑點頭的何萱差點忘記自己要說什麼。
“呃,嗯,我說到哪了?”
桑桑打字:“說到春門江邊的矮山崗上實際沒有亭子。”
“啊,哦,對。”
亭裡有狗就罷了。
小狗聰明到會說人話,習慣了之後也能慢慢接受——雖然暫時還沒法習慣。
但何萱麵對在空氣中飄來飄去的仿宋gb2312,莫名有種在領導麵前彙報工作的感覺。
好怪!
何萱恍惚了一下,想到自己能不能活到搞明白桑桑是怎麼一回事的時候還不一定呢,頓時收起混亂的想法,調整了好心態繼續說:
“這座觀景亭本來是不存在的,卻在短時間內呈現出矗立了很久的樣子,說明它可能是智科類機械生命體的全息投影,也可能是仙家人的仙術。
“但全息投影沒有實物,一戳即破,往往要結合地形做障眼法。仙術就不一樣了,它是一種無法被理解的超自然力量,效果千奇百怪,有的能讓中了仙術的人誤以為眼前真的有某樣東西,無論是看上去還是摸上去、都察覺不出異樣。
“有一個課本中的故事講到,曾經有兩人結伴而行,一人中了仙術以後,見到常年經過的懸崖峭壁中間多出一座橋梁,於是順著橋梁一路走到對岸。
“他的同伴卻既看不到橋也摸不到橋,更彆提走上橋了。這位沒有中仙術的人無法阻止自己的朋友,隻能驚駭地看著對方腳踩空氣,越走越遠。”
桑桑甩著尾巴聽得津津有味:“好神奇。這是怎麼做到的?”
“不知道。”何萱搖頭說,“仙家人的能力千奇百怪,我們隻總結出了一些辨識和應對仙術的規律。”
旁邊的熱心小夥呂煜拿出地質錘,敲了敲牆壁,對桑桑說:“看,實心的,所以是仙術。”
蔣六順在陳憐春“哦哦哦”的聲音裡補充:“這種辨彆方法很粗糙,卻足夠實用,能應付絕大多數場合。”
比起少數難以使用該方法分辨的特殊情況,桑桑更好奇呂煜手裡的錘子:
“原來你們真的人手有一把地質錘?”
光幕的裝死建議真不是瞎給的!
“那當然。”何萱聞言笑了笑,“我們畢竟是正經的小山頂子村‘第二世界’考察隊。”
說這話時,她有些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縷桑桑暫時無法理解的自豪神色,深褐色的眼睛仿佛在昏暗的環境裡發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