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於景煥轉過頭去,看見隱隱綽綽的蘆葦之間,穿著橙黃色工作製服的人,站在林滿杏跟前時,他就有種不妙的預感。
而當他看見坐在地上的林滿杏呆呆地指著他這個方向的時候,預感靈驗了。
靠!
這個傻子竟然敢出賣他!
她怎麼敢的!
她完蛋了!
眼瞅著自己已經被人發現了,於景煥乾脆直接就撒開腿往前跑,同時在心裡又狠狠地罵了一遍林滿杏。
死村姑,給他等著!
看他從這個鬼地方逃了怎麼弄死她!
……
五分鐘後。
“放開我!給我滾啊!你們敢這麼對我,等我出了這鬼地方,我弄死你們!”
幾個五大三粗的男人怕動作太重傷著這個大少爺,隻能分彆抓著他的四肢,把人抬起來扛著走。旁邊倆人亦步亦趨地跟著,肩上還扛著攝像機。
於是,於景煥就像是過年要被殺的豬一樣,被人從蘆葦蕩抬了一路。
而當他看見不遠處,那個幾分鐘前才出賣他,害他逃跑被抓了的林滿杏,正眨也不眨地目送著他,他終於忍不住了。
不行。
這種屈辱他一定要討回來!
“放我下來!我自己能走!我自己能走聽到沒有!我不跑了,放我下來!”
特地為了這位大少爺能安安分分地待在這個村莊整改,而被於老爺子調過來的前退休軍官,現安保人員,幾人麵麵相覷後,考慮到於景煥的身份實在不好惹,到底還是把人放開了。
隻是才放開,他們就看見那少爺腳下跟裝了輪子似的,拚了命地往某個方向跑。
“!”
幾人立刻就追了上去,在看見於景煥也停下來後,這才放緩腳步,形成了個包圍圈。
看著麵前這個傻不愣登的,於景煥氣得人都要爆炸,他指著林滿杏的鼻子,精致的麵孔都有些猙獰。
“死村姑,你敢出賣我!你完了,你完蛋了我告訴你!你完了!”
“還什麼你聽懂了,我是腦殘才信了你的鬼話,轉頭就把我給賣了是吧?你牛啊,你真牛啊你!”
他嘰裡咕嚕地說了一大堆,林滿杏隻聽懂了“賣了”和“牛啊”,她嘗試替自己澄清:
“我沒有把你賣錢,賣人是不對的,會被抓起來的。”
“……”
一時,於景煥甚至都懷疑這人說不定壓根就不是個傻的,是故意裝出來氣他的。
“你還說你沒有把我賣了!我剛才都看到了,就是你跟他指的我!”
說罷,於景煥的手指又指向那個第一個朝他撲過來的安保,頤指氣使地問他:
“就是你,剛才就是你找到這傻子的,我問你是不是!”
“是。”
那安保點了點頭,但不知怎麼的,表情卻看上去有些一言難儘。
於景煥看他這樣子,以為自己是說中了,他冷笑了一聲,就準備開始揭穿這傻子表麵一套背後一套的真麵目。
“那我問你,這傻子跟你說了什麼?”
“……”
安保停頓了一下,有些猶豫不決。
於景煥:“我問你話你聽不見嗎!”
安保抿了抿唇,道:“這小姑娘一看見我就說,我沒有看見他。”
怕這位少爺沒聽懂,安保又重複了一遍:“她的原話就是,我沒有看見他。”
於景煥:“……”
於景煥:“…………”
“是你讓我這麼說的。”
林滿杏搞不懂他為什麼這麼生氣,她一邊動著不太靈光的腦袋,一邊回憶:
“你說,如果有人找到你,我就說,沒見過你。”
林滿杏歪了歪頭,她是真的很疑惑:“我說錯了嗎?為什麼你好像很生氣?”
“你他爹的——”
她越這麼一副蠢樣,於景煥就越覺得血壓高起來了。
他想過是個傻的,他沒想過是個這麼傻的!
“那你剛才為什麼指著我?!如果不是你跟他指了我在哪,我怎麼可能這麼快就被人抓到!”於景煥又質問她。
但得到了依舊是麵前少女跟豚鼠一樣溫吞的的反應。
“他問我了。”
林滿杏一本正經:“你沒有說,我不能給彆人指路。”
“……艸!”
於景煥被她氣得感覺眼前都一黑。
他指了林滿杏半天,話都有點說不出來了,最後氣血上湧,他隻覺得腦袋一空,整個人都輕飄飄起來,就全然沒有了意識。
再次睜開眼的時候,於景煥隻覺得腦袋都昏沉得厲害。
四肢沒什麼力氣,嗓子渴得厲害,耳朵也嗡嗡地響,於景煥看著這還有些模糊的、破爛天花板,隱約聽見有人在交談。
“少爺應該是長久沒有進食,再加上烈日曝曬,劇烈運動,情緒過激,所以才低血糖暈過去的,這些藥等他醒來後讓他吃一下,然後按時進餐就好。”
“嗯,這些我會轉告於老先生的。陳醫生,明天還是這個時間來替少爺檢查一下身體吧。”
“是,喬管家。”
“……”
借著緩和的時間,於景煥默默地聽完他們對話,心情一時間有些複雜。
他竟然低血糖暈過去了?
靠,這也太丟臉了!
於景煥回想起暈過去時,看見的那張沒什麼情緒起伏的臉,人就來氣。
都怪那個死村姑!
他就是被她給氣暈過去的!
於景煥這麼想著,冷不丁地,耳邊就響起那道熟悉的,讓他恨得牙癢癢的聲音。
“他醒了。”
林滿杏站在房間角落,瘦瘦小小的一個,看上去可憐又無助。
“我可以走了嗎?”
林滿杏的手指還在揪著先前路上扯過的蘆葦草,“要吃飯了,阿孃找不到我會生氣的。”
“你怎麼還在這兒!”
於景煥聽到她的聲音火就著起來了。
他猛地坐起來,就瞧見那陰暗的角落裡,林滿杏跟朵蘑菇似的杵在那兒。
於是,他二話不說就要下床抓林滿杏問罪,隻是腳才踩在地上,於景煥就覺著腦袋又一陣眩暈,人便搖搖晃晃地又坐回到那跟吱呀搖晃的破床上。
見狀,旁邊的陳醫生和另外兩個醫生立刻就扶著於景煥,讓他坐好。
但很快,於景煥緩過來後,就又沒什麼好臉色地甩開他們的手,蒼白的臉上寫滿抵觸:
“彆碰我!”
“少爺。”
見於景煥一醒來就動怒,一頭柔順的烏黑長發紮成高馬尾的男人,掛起那抹雷打不動的微笑,很是貼心地提醒道:
“既然您醒來了,那我們就先離開了。這是您的藥,服用方式陳醫生已經都寫好了。”
接著,喬斯佰那被白手套包裹著的手,又攤開指向四四方方桌子上的飯菜。
“另外,這是您的晚飯,希望您可以按時吃飯,不要讓於老先生太擔心。”
“你少拿死老頭子壓我!我餓死也不吃這種豬食!”
於景煥看著這個笑麵虎就煩,但想到這裡還有個更煩的人,他也就懶得先和喬斯佰吵架。
他氣勢洶洶地就往林滿杏那裡走,凶神惡煞的樣子看了就讓人心驚。
而看著這一幕,害怕有什麼不好的場麵發生,導演和其他工作人員張口就想說什麼。但喬斯佰沒有出聲,他們到底不敢講話,隻剩下鏡頭在默默地記錄著。
“死村姑,你膽子很大啊?這時候還敢過來,怎麼,你是想看我有沒有被你氣死嗎!”
於景煥把人堵在那個小角落裡,青年脖子、耳朵、手指上的那些金屬飾品,還有他臉上的眉釘,唇釘,都讓他看上去是個很不好惹的。
但偏生他臉好看,身量又高,氣質也不一般,往那兒一站,讓人怎麼也很難覺得是個社會混子。
“我不想看。”
麵前的人靠得實在是太近了,林滿杏看不見他的腦袋,隻能對著他的胸膛說話。
“我想回家吃飯,但是他們不讓我走,說我把你氣暈了,要我一起過來。”
林滿杏一五一十地把話全都說出來了,說完,她又看向了站在房間裡的某個安保,問他:
“他現在沒死,我能走了嗎?”
安保:“……”
不是,他現在沒死這種話也是能說出來的嗎!
男人先是神情為難地看了看於景煥,然後又求助地看向喬斯佰,最後對上林滿杏那雙圓溜溜的大眼睛,一個字兒也說不出來。
而林滿杏這話,也再一次激怒了於景煥,青年一把掐住她的下巴,凶巴巴地威脅她:
“走什麼走!這裡什麼地方,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還我現在沒死,你這個傻子竟然敢咒——”
“這裡是我家。”
他掐得有點用力,林滿杏感覺下巴都有點疼了,她扭了兩下腦袋,還是沒用,她隻好放棄,指著剛才於景煥躺過的那張床,又說:
“這裡是我以前的家,我以前就睡在那裡。”
她的話讓於景煥先是一愣,但接著他就又嗤笑起來:
“你拉倒吧,你說是你家就是你家?我還說這鳥不拉屎的地方是……”
隻是,當於景煥看見喬斯佰那似笑非笑,不作否認的樣子,他意識到了什麼,表情一僵,掐著林滿杏下巴的手也跟著放開了。
“艸,這豬圈還真是你家?”
“好了少爺,讓這位小姐離開吧,不然她家裡人會擔心的。”就在這時候,一直微笑著旁觀的喬斯佰不緊不慢地開口。
和於景煥說完,得了青年一個凶狠的眼神後,他轉而又看向林滿杏,做了個請的動作後,他禮貌地說道:
“不好意思,林小姐,給你帶來麻煩了,你可以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