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其實很淺，沒人會對異教徒殘體有什麼尊重。
皮肉焦黑，骨架仍在，特彆是一雙機械臂，砸到黃土上砰地重響。
“燒成這樣，東西沒了。”高個那個搖頭。
三個人身上套著的教袍都沾上了臟汙，仍不死心扒拉著，一人耐心耗沒，一腳將機械臂踢出十數米外。
這人腳部做過高級改造，機械臂明顯彎折，他毫發無損。
集會上那道聲音就是來自於他，喉部電子音明顯，換過金屬骨，是無調節功能的低檔貨。
齊以薇暗自揣測，三人一通發泄，終於安靜下來。
“我早說不要讓他進隊，當初猛豪你怎麼說的？帶帶新人，結善緣？t差點沒被他害死！”
“誰知道他腦袋裡裝了屎。”猛蒙狠嘬一口煙，恨聲罵。
“這次是運氣，沒讓他開口，扯出咱們場麵就得亂。前段時間衝廟的那兩個據說還通過a級任務，不一樣石沉大海！”
“這是什麼？”踢飛機械臂那人彎腰，在屍體碎裂的腹部挑出塊雞蛋大的冰塊。
猛豪看一眼，“居然沒燒化，厲害。”
“也虧他蠢，把東西搶出來。我一看就知道是冰心，和咱們拿到的信息正對得上。”
遊召取出電子屏，手一抹，密密麻麻字體閃現，另兩人湊過來，嘀嘀咕咕比對。
齊以薇看不到，隻能根據隻字片語來拚湊。
這三人半月前抵達中心城，抓了個巡邏者打聽消息，以廟寶珍稀度而言，是此次任務品無疑，廟內另有神物名為冰心，解暑潤體，可令信眾不覺饑渴。
劃去錯誤選項，剩下的肯定正確，這人魯莽一回，也不是完全沒用。
“你當時不也說缸裡麵□□成有任務品？”猛豪說。
遊召搖頭，“我也就這麼一說，他按奈不住出先手想獨得積分，是腦子是壞了。”
“鑰匙真的燒沒了？我記得他帶身上的。”小諾硬是不死心，拿棍撥開腹腔去捅。
齊以薇豎起耳朵。
“應該收了，這種人死也不會便宜彆人的，他恨得很，怪我們沒出手。”想起他死前狠瞪向他們這方的眼神，猛豪嗤了一聲。
“這種揀漏的機會不常有，可惜啊。”
“誰會把鑰匙放在外邊？一把鑰匙能養活百人團隊，能讓咱們揀著漏？”遊召確實也覺得可惜，“他還沒蠢到極致，留在係統存儲箱，團隊可以遞交申請取回。上次有個真蠢的一直隨身帶著，死前忘了收，臨時組隊的搶去兌了百萬積分，兩三個月論壇裡都是上蹦下跳的紅眼病，真盛況。”
“那段時間組隊遭反殺的情況可不少，但沒一個人得手，都學乖了。”
“來試試搶我。”遊召一樂，反手亮出一小塊銀色隕鐵，拋到空中又接下。
猛豪跟小諾翻了個白眼，懶得理他。
又不是野隊，誰吃瘋了來搶他，鑰匙本就是團隊共有的，誰拿不是拿。
齊以薇呼吸放緩，摸了一下垂在頸間的隕鐵。
下一秒，隕鐵消失無蹤。
隕鐵收入係統，直接卡入初始存儲箱凹槽，接著光亮聚攏，繪出個數字9。
雖有疑惑，但齊以薇還是將注意力集中到那三人身上。
他們罵累了，取出水壺噸噸一通猛灌，又開始抱怨旱星愚昧落後，基礎科技都沒有，外出不是靠腿就是馬車，龜爬一樣。
“前兩天聯係的那家住在城外，鎮子離得遠，搭馬車也要半天時間，誰去？”猛豪熱得抹汗，問道。
小諾跟遊召不吭聲，各自偏頭。
“集會結束，再十天就是聖女祭，上次找的人不願意，這回有個肯賣的還不去？都不想做任務了是吧？”猛豪踢了遊召一腳，“人是你聯係的，你去。”
遊召哼哼，“這家女孩長相一般，就算能過初選，也不一定擠進八個名額，供到廟寶前。我看不如就在城裡找，了不起多給點。”
“你想找什麼樣的？八選一，那種直接拿聖女資格的苗子？真選中了聖女，不光兩年出不了廟還層層管製，就是探到消息她能遞出來？你是蠢嗎？！”
遊召躲過猛豪恨鐵不成鋼的巴掌，“你以為那種女孩隨便能找到？”
“行了！明天我們一起出城，把說好的那個定下來！”
猛豪一錘定音後，三人很快離開。
撐著不敢動，肌肉都酸痛了，等人走得沒影了，齊以薇蹣跚幾步，在隨意拋扔在外頭的屍體前站定。
屍體被他們搗得不成樣子，燒後的味道也難聞。
不過黑地垃圾點帶有肉塊的機械物極多，齊以薇早習慣了一塌糊塗的場麵，摸出從家中帶來的鈍菜刀，沒兩分鐘就把機械臂分離下來。
另一條機械臂被踢遠了，主框架折了沒用，小零件倒沒損壞，也揀回來收進存儲箱。
齊以薇一路慢慢消化意外得來的消息，到家門前路口想了想，右轉去了胡姨家方向。
“你還敢來？還錢嗎？”胡姨以為她是怕了，惡狠狠發問。
“知道聖女的事嗎？一個角子。”
閃亮角幣在齊以薇纖細指尖上晃動，胡姨去搶，角子鬆脫，落到地上轉了個圈。
“你！”
“水要漲價了，漲兩角，如今錢可不易賺……”
胡姨憋紅了臉，忍氣撿到手裡，胖腰一扭就想躲進屋去，齊以薇早防了她一手，迅速伸手掐住後頸，指上鋼筒邊緣鋒利，往回一帶，瞬間劃出道不淺的血口。
“我被異教徒附了身，可是敢殺人的。”齊以薇湊近，輕聲說。
胡姨原本脹紅的臉瞬間雪白，驚恐瞪住齊以薇，不是及時絞緊雙腿，差點就在門口出了醜。
順利得到消息的齊以薇到了家，迎麵撞上父親達。
“去哪兒了？這水怎麼來的？你哪來的錢？”
達人高馬大，逼仄小屋都有些站不下，齊以薇不言不語，籠在他投下陰影內，小小一隻格外倔強。
“不是怪你，直說就行。”達意識到自己態度問題，又將聲音放低。
“你爸怕你在外頭受騙，一個女孩子，咳咳。”
麗妍怕父女起衝突，趕緊拉住達，因起身猛，又是一通咳嗽。
“再喝點水。”齊以薇去桌邊倒了半碗水遞過來。
“哪來的錢？彆人借的？給的？”達試探。
“胡姨退的。”
齊以薇把剩下的三角錢放在桌上，“買完水還剩這些。”
得知胡姨多收了供養錢，達和麗妍並沒表現出氣憤，反而對齊以薇要回來的這點顯出不安。
“怎麼說也是她帶咱們入的教。”
“是啊是啊。”
“胡姨跟我說十天後水神教選聖女。”齊以薇說。
剛剛覺得不該追回這錢的夫妻倆臉色一下就變了，達一拍桌子，橫眉豎目地罵，“她這話也敢跟你說？！”
“以後再不跟她往來了，上回是不是還借了水？達，你去要回來。”麗妍皺眉。
“明天就去，看我扇她一大耳巴子！”
達揮舞手臂扇起風，齊以薇偏開身子，看兩人仍憤憤不平，就說：“我不跟她去。”
“對，彆受她騙。”
觀察齊以薇神色，達拍拍桌上錢袋，“我今天掙了八角，本來日工五角，有個老爺要挑貨，被我搶著了，多拿了三角。”
麗妍生怕齊以薇擔心家用，也趕緊點頭，“以後多搶點活，錢還要掙得多呢。”
齊以薇目光落在達擦傷的麵頰，“好搶嗎？”
“怎麼不好搶！”達得意洋洋，“誰搶得過我。”
他拳頭一晃，上頭新傷明明白白，發現齊以薇在這兩處掃視不停，達偏身遮掩。
“我決定了，去選聖女。”
不等兩人跳腳，齊以薇補充，“聽說有人雇女孩去選，選中了還有獎金。我隻拿初選的錢，進了前八，還能再賺一筆。不是真正聖女，侍奉七天就能回來。”
“那怎麼行！萬一選中了呢！選中了聖女兩年不能離開水神廟，兩年期結束，還得去七城水神廟輪流侍奉，這一出去半輩子都回不來。”達臉色鐵青。
半輩子都說少了，這幾百年放歸的聖女一個巴掌都數不出來，就是出來也頭發花白，世間至親不在。
“我進前八都難。”齊以薇搓搓臉。
夫妻倆同時沉默。
其實她五官找不出硬傷，就是瘦得細骨伶仃地，營養不足兩腮凹陷，越發顯得鼻挺下巴尖，嘴也白得沒血色。
頭發也是問題，有兩年賺得多買了幾回肉吃，眼看著變黑長豐厚，結果夥食一降下來，又回到稀少枯黃。
這副模樣，按水神廟選聖女的標準，怕是初選都難過。
“我女兒挺漂亮，就是沒養好。”麗妍不服氣。
達比手劃腳，“剛生下來那年長得水靈，大眼睛胖乎乎的，小嘴跟花兒一樣紅嫩嫩，渾身都白。”
舊世界模樣跟齊以薇本人沒差，在黑地能飽腹就不錯了，誰還顧得上營養，登上刺星航船僅一月，吃再好一時也養不回。
雖受歧視，但大頭都在弱次等星難民身份上，齊以薇本也不在乎這點，隻沒想到在這裡還有父母為她相貌出頭。
“這不是正好？能賺一筆錢回來又不擔心被留下，怕什麼呢。”
夫妻倆一時竟不知如何反駁。
雇人參加聖女選拔並不是稀奇事，選上後不僅每年都有神錢拿，整個家族在塔安星的地位也會水漲船高，有錢人家自己不願意出人，便會用這種方式去撞運氣。
家庭會議不了了之，達和麗妍當然不肯，齊以薇也並未過多爭辯，洗漱完就回床上躺下了。
進入係統，齊以薇仔細觀察今天揀回來的兩條機械臂。
一張圖紙慢慢成型，隻是在幾個關鍵處缺了應有的零件。
臂環仍有能量，還能射出三發鎖鏈，可它不是殺傷型重武器。
看過今天鬨劇，齊以薇認為自己得擁有更多保障。
不死心再次觀察能量條，依舊空空如也。
旱星開局真是不利，哪怕有一棵植物呢？
慢歸慢，總能積攢到滿格，等順利打開雙向連接通道，缺的件不就能在自己的零件庫裡找到了嗎？
齊以薇翻了個身，滿心懊惱。
“今天多掙了三角，明天到東區市場看看吧？買顆菜回來煮，養養頭發。”妍麗聲音壓得很低。
“菜哪能養頭發？還貴！我看買塊肉。”
“那三角不夠。收市了買貴人揀剩的菜，三角說不定能買兩顆……”
“不夠就拿五角，就買肉。”達翻身閉眼。
他性子說一不二，妍麗推了兩下，歎了口氣也不做聲了。
齊以薇睜開眼，迅速在記憶中尋找東區市場的記憶。
一片空白。
那裡是貴人區，貧民沒錢哪敢進去，當然無從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