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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李杜笙(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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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李杜笙

第6章 李杜笙

極樂天地夜總會。

江城到今天唯一一個還叫夜總會的地方,土是土了點,但顧客絡繹不絕,因為沒人敢在這裡鬨事。

不會出現醉漢打擾其他顧客的情況,更不可能出現敲詐勒索,反而安全得很。許多江城的學生仔和普通老百姓也都樂意到這消費。

不管是裝修風格還是經營模式,都極具港城韻味,說明老板忘不了在港城摸爬滾打的日子。

夜總會開在離著市區醫院隻有一條街的繁華地段。

重案組是直接鳴笛過來的,氣勢洶洶。

許意卿問:“不擔心李杜笙跑了嗎?你們像是來抓人的,而不是來調查的。”

杜宇回答:“他不會跑的,他這樣的人不屑去跑,就算抓他去槍斃,他也不會逃。”

這讓許意卿產生了一絲好奇,“他這樣的人?”

杜宇說:“你見了他第一眼就知道了,一群人裡麵,我不跟你說哪個是他,你也能認出來。”

一進夜總會的大門,富麗堂皇的裝修讓許意卿以為是進了歐洲中世紀的教堂,雕梁畫棟、奢靡至極。

整個大廳裡最便宜的東西是前台小姐的綁頭發的頭繩,一根三千七塊。

重案組們在大廳的沙發坐下,立馬就有好茶沏了端上來,茶香沁人心脾。

不一會,從裡麵走來一個男人,長得玉樹臨風、一身西裝訂做十分筆挺,眉眼之間全是英氣,走路都帶著風。

許意卿心想果然特彆,氣場都跟旁人不同。

這就是能給整個江城灰色產業定規矩的大佬?

重案組裡也有不少沒跟李杜笙打過交道的人,他們見了那男人走來都不約而同皺眉。

一看就不是簡單人物。

從走路幅度和姿勢習慣能看出是練過的,極為能打。

可那男人過來一開口,卻讓眾人一愣。

他站直身子,看向眾人自我介紹:“我是這的保安,請問各位是來查什麼的?我們這手續齊全,各種證明都有。”

外麵警車嗡鳴,麵對一群穿著警服的刑警,他卻泰然自若,一點都不犯怵。

杜宇說:“李杜笙呢?讓他出來,就說刑警大隊的杜宇找他。”

保安表情略有歉意,可不打算讓步:“不好意思杜警官,我們老板昨晚喝多了,現在還不太舒服。要麼您過去見他,要不然您就在這稍微等等,想喝什麼隨便點。”

好生囂張!

可時間有限,杜宇懶得跟李杜笙耗。

“帶我去找他。”

在最豪華的包廂裡,眾人見到了李杜笙。

杜宇說得對,許意卿幾乎是一眼就認出了哪個是他——

屋裡煙霧繚繞滿是煙味和酒味,桌子上擺滿了空酒瓶,地上全是酒漬乾了以後黏腳的黑色汙穢。

一看就是昨晚有一場奢靡的酒局。

幾個男人通宵達旦玩耍,醒了以後收拾也懶得收拾,繼續抽煙打牌。

像熊一樣壯碩的男人坐在中間,眼神睥睨、不屑,看誰都輕蔑,看誰都插標賣首。

穿一件沒有任何花紋的黑色t恤,裸露在外的雙臂有小孩的腰那麼粗,紋著簡單的線條紋身。

長得跟帥不搭邊,可以說很普通了,但配上這身材,給人一種凶狠的印象。

許意卿見到李杜笙的第一眼就想到了馬東錫。

因為屋裡煙味很大,他隻看瞥了眼就沒往裡進。

杜宇皺著眉頭,很照顧許意卿的感受,便厲聲嗬斥:“把煙掐了!”

沒人聽。

李杜笙的小弟們有恃無恐,因為他們確信隻要大佬在,一切都是小事。

果不其然,李杜笙優哉遊哉抬眼看向杜宇,皮笑肉不笑,“杜sir,抽煙犯法嗎?”

杜宇黑了臉:“李杜笙,彆覺得我一輩子拿你沒辦法。”

李杜笙說:“至少不是今天……有什麼事坐下說吧?都老朋友了。”

他衝著小弟一昂下巴:“去給杜sir切個果盤,用進口的,我平時吃什麼就切什麼。另外給來的各位阿sir記個臉熟,以後來玩免單。”

麵對這種雲淡風輕的挑釁,杜宇其實是窩了一肚子火的。

過去幾年掃黑除惡,他一直都抓不住李杜笙的把柄,這件事是他的一塊心病。

就在杜宇要發火的時候,許意卿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還是自己來交涉。

今天主要是為了李月月的案子,而不是掃黑除惡。

杜宇甩了臉出去,許意卿站在門口,輕輕扇了扇麵門前的煙氣,語氣平淡到像是醫生跟普通患者交流。

“李杜笙,我叫許意卿,是一名法醫。”

法醫?

聽到法醫兩個字,李杜笙微微蹙眉,明顯有些心理波動。

估計已經在心裡考量了最近很長一段時間自己都乾了什麼,讓刑警帶著法醫找上門來。

能在江城做到如今的地步,李杜笙除了心狠手辣、武力過人以外,其實心思細膩到不像是個粗人。

他沒有說話,而是示意許意卿繼續說。

少說少錯。

可他萬萬沒想到,重案組來找他跟他的灰色產業半點關係都沒有。

他們是來通知死者家屬的。

許意卿語氣平靜:“你姐姐死了。”

“什麼?”

“李月月,她死了。”

李杜笙一愣,他的表情像是沒聽清楚一樣,可實際上他聽到了,聽的真真切切,每個字都很清楚。

人在過於震驚的時候,會下意識做些什麼,來緩解這種震驚。

他顫抖著從桌上的煙盒裡拿出一支煙叼在嘴裡,因過度用力而無力地按著打火機,幾次三番打不著火。

這次,那火機更是直接滑脫飛了出去,發出撞擊聲,不知道落到那個沙發底下去了。

李杜笙吐掉了嘴裡的煙,儘量讓自己的聲音平靜,低眉看著麵前的桌子。

“怎麼死的。”

“謀殺。”

“誰乾的?”

“還在調查。”

李杜笙猛地抬眼,眼裡有著狠勁:“所以你們興師動眾,就來報個喪?”

“說他媽誰報喪呢?”杜宇站在門外也聽見了,怒火中燒。

人的憤怒有很大一部分來自於真實。

杜宇做了這麼多年刑警,辦了很多案子,見過很多屍體,也安慰過許多受害者家屬。

那種難以言喻的尷尬和逐漸麻木的同情心,日漸讓他變得慚愧……儘管沒有任何一個受害者家屬怪罪過警察。

所以他極度敏感“報喪”這兩個字,那意味著一個乃至多個家庭支離破碎,即便這個家庭包含著跟他不對付的江城黑幫大佬。

許意卿伸手製止了杜宇,他沒有很大的力氣,但是有很大的威望。

所以杜宇又甩手出去了。

“我們來這裡的目的,就是希望請你去調查。”許意卿勸走了杜宇,又轉身看向李杜笙,依舊站在門口不往煙霧繚繞裡麵走一步,雙手攏在袖子裡:“請你配合。”

李杜笙沉默了很久很久,重新開口時候的語氣,不再像跟杜宇那般針鋒相對了,聲音小了許多。

“我能見見我姐姐的屍體嗎?”

“當然。”許意卿點頭。

——

沒有家屬認領的刑事案件屍體會放在法醫部的太平間。

從一樓下去,一股消毒水的氣味,令人心裡不安。

站在太平間門口,杜宇麵色嚴肅地看向李杜笙。

“我覺得你還是不看比較好。”

不管是從死者家屬的角度出發,還是擔心李杜笙這樣一個隱患受了刺激做出什麼事情來,杜宇都覺得還是不讓他看李月月的屍體為好。

畢竟李月月死得很慘,屍體還被解剖和縫合過。

不等李杜笙開口,許意卿率先反駁:“出於職業道德,不能在家屬不認領屍體的情況下火化。”

頓了頓,他又輕聲說:“而且如果他不看,就這麼火化了,他得後悔一輩子。”

杜宇想了想,覺得有些道理。

門被推開,他站在門外,示意許意卿領著李杜笙進去就行。

進門的時候,李杜笙小聲跟許意卿說了句謝謝——

許意卿猜測應該是這倆字,因為一路上的沉默寡言和之前抽的煙,李杜笙的嗓子乾澀,現在有些沙啞,說話聽不清楚。

“你姐姐的屍檢情況,路上我跟你說的差不多了。”許意卿說:“出租屋是第一案發現場,屍體被碎屍,頭還沒找到。”

李杜笙顫抖著手拉開裹屍袋的拉鏈,許意卿有注意到這個熊一樣的漢子的臉上,有兩行清淚滑過。

可他沒有哭,甚至表情都沒有一絲改變,就這麼平靜地流著眼淚。

最終李杜笙也沒有勇氣將裹屍袋全部拉開,依舊是顫抖著手把拉鏈拉上。

“我什麼時候能帶走我姐姐?”

“你去簽個字,等著火化就行了。”

屍檢已經做完了,屍體都縫合完畢,一切記錄在案……屍體可以入土為安了。

李杜笙麻木地點著頭,往外走。

“我姐姐是你縫的嗎?”

“是我。”許意卿坦然:“如果能找到你姐姐的頭,我會把她縫的很……很漂亮。”

最後的形容詞他有些詞窮,於是用了一個放在屍體上不太恰當的詞。

可李杜笙卻沉默了,因為他知道姐姐生前是愛美的,衣服樸素但永遠乾淨,不施胭脂水粉,但一定要漂亮得體。

於是沉默過後,李杜笙問:“你叫什麼名字?”

許意卿回答:“許意卿,言午許。”

其實在ktv包間裡,許意卿做過自我介紹的。

但李杜笙這人很傲慢,與生俱來的、輕蔑所有人的傲慢。

隻會去記那些值得他記名字的人。

很顯然許意卿如今是算一個了。

“許醫生,謝謝你。”

這次許意卿是聽的真真切切,他在這個江城大佬身上,感受到了一絲由衷的善意和感謝。

這讓他有些意外。

不是意外李杜笙這個黑幫大佬的禮貌,而是很少有人能夠理解法醫,能在法醫把親人開膛破肚以後,還能說一聲謝謝。

“不客氣。”許意卿回答:“本職工作罷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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