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寧……”他唇邊發出低聲呢喃。
沈寧:!!!
裴二郎從不這樣叫原主。
這是裴長青對她的專屬昵稱。
沈寧激動萬分,撲上去在他唇角吧唧親了一口,絲毫不介意他臉上的臟汙。
床腳的一雙小兒女看得目瞪口呆。
娘,這是……這是咋了?
沈寧高興呀。
她和老公一起死而複生,雖然前世的財富沒有了,可沒什麼比活著更重要。
老天眷顧啊!
真是比中了五百億彩票還爽!
更何況,白撿倆天使般漂亮可愛的崽崽。
她俯身抱住一雙小兒女,“啵唧、啵唧”,接連在他們臉上親了一下。
小珍珠高興得眼睛都亮了,小鶴年的臉卻肉眼可見的紅了。
沈寧按捺住要逗小崽崽的心思。
她得先檢查一下裴長青如何。
她小聲問倆崽兒,“你們奶和大伯娘呢?”
小珍珠吸了吸鼻子,“奶給爹煎藥,大伯娘帶著寶珠姐姐出去了。”
小鶴年猶豫一下,“大伯娘去吳莊了,說她爹娘肯定嚇壞了,回去看看。”
沈寧有些無語,咋恁不要臉呢?
她表示自己知道了,讓他們去找奶。
倆崽兒雖然想陪著爹娘,卻很聽話,一步三回頭地出去了。
沈寧從打著補丁的破紗窗看出去,見倆崽兒進了隔壁灶房,她這才撲回床上,小心翼翼扶著裴長青的頭,低聲問道:“裴長青?長青,裴哥,裴總?咱穿越了,你能聽見嗎?”
裴長青腦袋疼得要裂開一樣,眨眨眼,“阿寧,我頭疼。”
沈寧湊上去,輕輕親吻他的額頭,“我給你親親。”
裴長青唇角咧了咧,“老婆……”
他想笑,想說能死而複生,能和你繼續做夫妻真好,卻又滿心愧疚,想說對不起,要是他不那麼固執,早兩年答應她收養孩子,可能不會發生這樣的事兒,她還能早兩年享受養娃的快樂。
沈寧眼睛清亮,低聲道:“老公,我一點都不難過,我非常開心,感恩老天爺,感恩穿越大神,你也很開心,對吧?”
裴長青目光眷戀地黏在她清瘦的臉上,這張臉和她前世隻有七分相似,太瘦,氣色也不好,一看就缺營養,但是眼形一模一樣。
阿寧的眼睛會笑,當年讓他一見傾心,之後怎麼都看不夠。
他嗯了一聲,“很開心。”
他是真的開心,他想擁抱沈寧,無奈腦袋疼,身體四肢也跟散架一樣疼。
他忍著劇痛,低聲道:“阿寧,我想抱抱你。”
沈寧立刻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卻又小心翼翼儘量不弄疼他。
夫妻倆臉貼著臉說了一會兒體己話,平複車禍帶來的恐懼和穿越帶來的震撼。
沈寧還好,她對車禍沒什麼感覺,裴長青卻是直麵意外的。
高速上的事故通常發生得太快,任誰也想不到隔離帶對麵突然飛來一輛失控車輛。
他隻來得及打方向盤避開正麵撞擊,想側身抱住沈寧都不能夠,隻抓住了她的手。
剛恢複知覺的那一瞬間他非常恐懼,怕沈寧沒了,又怕到了地府找不到她,待知道自己竟然和她一起穿越後又被巨大的幸福擊中,以至於心臟有些抽痛。
他需要她的擁抱和親吻來安撫恐慌的心,一如從前。
雖然他還沒膩歪夠,沈寧卻開始檢查他的身體。
她怕他身體上還有其他暗傷,諸如內臟出血、骨折骨裂、腦震蕩等。
他們前世都報名學過急救課程,懂一些簡單的醫理和包紮急救手段。
沈寧一點點檢查他的身體,摔碰出來的傷很嚇人,皮肉高高地腫著,青青紫紫慘不忍睹。
受傷時間尚短,摔出來的皮肉傷都還很疼,腦袋、骨頭、內臟也不敢保證完好。
裴長青儘量配合沈寧檢查,卻不想她擔心。
他覺得隻要沒吐血內臟基本沒問題,骨頭的話他感覺沒有明顯骨折,那些傷痛主要是皮肉傷以及挫傷。
最主要的還是頭上的傷,劇痛,腦袋也暈,有些惡心,應該是腦震蕩。
沈寧不放心,尋思得請有經驗的郎中過來診斷才行。
她讓裴長青老實躺著,她去廚房看看藥煎好沒。
裴長青很怕她一轉身就不見了,畢竟穿越這種事兒也太匪夷所思。
沈寧又親親他,再三保證她不會消失,他才讓她出去。
公爹還在地裡乾活兒,裴大哥和大兒子在五裡外的柳家窪學堂。
這會兒家裡就他們和婆婆。
根據原主記憶,婆婆性子軟,年輕時候唯她婆婆馬首是瞻,婆婆沒了就聽男人和大兒的,大兒媳進門就大兒媳當家。
她除了農忙時跟著下地,其他時間都在家做飯、紡線織布、縫縫補補、洗洗涮涮什麼的。
裴二郎摔破頭她也心疼,一直在抹淚兒。
裴母熬好藥又熬雜豆稀飯,這是家裡的晚飯,熬好盛在瓦盆裡涼著,等家人回來正好可以入口。
小珍珠和小鶴年正乖乖坐在灶房的小板凳上,一人手裡捧著一片白菜心,小兔子一樣嘎吱嘎吱啃。
沈寧看得萌一臉,忍不住露出一個笑容。
原主記憶中兒子說話晚,裴二郎總嫌棄兒子笨,五歲話還說不利索。
裴大哥主動教他識字他也不愛學,今兒學明兒忘,給裴二郎氣得一個勁兒罵他笨蛋。
沈寧看著小鶴年,剛才他說大伯娘行蹤倒是很利索嘛,大眼睛清澈透亮跟笨一點都不搭邊兒。
見娘看自己,小鶴年就朝她笑。
裴母正在攪拌藥渣,神情惶惶然,見沈寧過來忙問:“二郎咋樣了?”
頭會兒倆娃說爹醒了,小鶴年又說爹不大對勁兒,她這心就一直懸著。
要是老二有個三長兩短,可怎麼辦呀?
沈寧給她吃了一顆定心丸,“沒大礙了,我把藥端過去給他喝。”
裴母聽兒子沒性命之憂,大大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她拿起旁邊的破抹布,墊著把木頭鍋蓋掀開,登時一陣白氣蒸騰起來。
她從鍋裡端出一碗燉雞蛋羹,小心放在灶台上,“先給二郎墊吧兩口再喝藥,我做得多,給倆孩子也吃兩口。”
沈寧瞅著這一大碗雞蛋羹,起碼得三個雞蛋。
這要是讓大嫂知道,指定得來氣。
在裴大嫂眼裡,家裡所有的雞蛋、細糧二房都不配吃一口,都要給她男人和兒子,要麼就換錢買鹽、醋啥的。
原主不樂意?
她就說這是裴爺爺立下的規矩,必須全力供應讀書人!
原主一邊發牢騷家裡偏心大房,可等婆婆悄悄給她吃的補貼倆孩子,她又惶恐,為自己鬨分家而愧疚。
沈寧自然不會。
她想符合原主性格卻覺得彆扭,便算了,問就是遇到巨大變故性情大變。
她拿個木托盤把滾燙的雞蛋羹放上,又拿了一個空碗和倆木勺兒,示意倆崽兒跟上。
走到門口她回身看向裴母。
裴母不到五十,卻因為常年勞作有些駝背,又因為生育損傷加之缺營養白皙的臉泛著菜色,脫發嚴重發際線上移,牙齒也脫落了兩顆。
長此以往下去,她的壽命想必不會長久。
沈寧在現代做了不少慈善事業,現在看著明明年輕卻開始老去的裴母不禁有些心酸。
“娘,你也過來吃兩口。”
缺營養的人,不管哪裡塞兩口都能補一補。
裴母愣怔地看著她。
二兒媳一向對家裡偏心大房不滿,不是耷拉著眉眼一副喪氣樣兒就是橫眉豎眼的潑辣相。
這會兒怎麼瞅著好脾氣起來?
就跟剛嫁過來那會兒似的。
今兒二郎媳婦兒這是……怎的了?
她忙道:“我不吃,你趕緊的,彆一會兒天黑了。”
萬一讓大兒子來家看到,少不得陰陽怪氣幾句,事後大兒媳也要找補她後賬。
沈寧直接往灶台的空碗裡舀了兩勺雞蛋羹,“娘,必須吃掉,彆讓人看見。”
說完她就端著托盤領娃回屋了。
裴母呆呆地望著那兩勺雞蛋羹,她哪能吃這好東西?
她怎麼配啊?
她們都默認女人不吃好東西,都要留給男人孩子吃。
她留在一邊回頭給倆娃兒吃。
至於大孫子不需要她補貼,他們爺倆在學堂吃飯,三四天就吃個煮雞蛋、炒雞蛋什麼的,還能吃到肉魚之類的葷腥。
家裡的錢都補貼給爺倆,實在是沒錢買肉,頂多養兩隻雞下蛋。
她歎了口氣,又去看煎藥的砂鍋,把藥汁用粗麻布過濾出來。
沈寧先分了雞蛋羹,對倆崽兒柔聲道:“很燙,涼一涼再吃。”
她又抱過沙沙作響的被褥給裴長青墊在身下。
她舀了一勺雞蛋羹,吹了吹,遞到他嘴邊。
裴長青微微搖頭,“你吃。”
小珍珠和小鶴年聞著燉雞蛋羹的香氣饞得直咽口水,卻沒有搶著吃,而是乖乖地等著。
看著娘給爹喂雞蛋羹,爹讓娘吃,小珍珠雖然不懂卻覺得真好,她就咯咯笑。
小鶴年臉上是不符合年齡的老成,好看的眉頭蹙起,瞅瞅爹,瞅瞅娘。
爹不對勁,娘也不對勁。
爹往常對娘沒這麼和氣,他隻對大伯和堂哥笑得好看,對娘和他總橫眉豎眼的。
娘笑得也沒這麼甜。
娘總是愁眉苦臉,抱怨爹分不清裡外拐,被爹罵了她就哭、撒潑放賴,等被大伯娘問到臉上她又臊得滿臉通紅。
這會兒她笑得又甜又好看。
難道、他整天求灶王爺保佑,讓神仙給他爹換個腦子灶王爺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