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到達警局又是引起一陣吃驚慌亂,他被帶去詢問那會兒,一個警員沒有在跟隨大眾望向青木那間禁閉的詢問室,而是看向了我。
我在他略顯探究的目光中喝了口警局自帶的茶水。
隨後便聽見他對我說:“間織小姐……你是不是和富江關係很好呢?”
伴隨尾音落地,數道目光接踵而至,恍然、探究、疑惑、甚至還有敵意。
我強裝鎮定:“沒有。”
警員:“那為什麼富江總是找你呢?”
“這個問題你該問他。”
他還想問什麼,嘴張開卻被門的聲響打斷,青木走了出來,昳麗的外貌乍一出現,即便是見過他很多次的人也不免晃神一瞬。
青木正在皺眉,環視了一圈。
視線落到我身上時,我及時地避開。
我這才發現自己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青木身邊的人似乎都挺蠻橫不講理,我不覺得自己和青木在外人眼裡的接觸有任何超過線的地方,但他們好像並不那麼想。
……也可能是青木的交際方式太異於常人,導致我一下子就會被迫脫穎而出。
青木毫無反應,從外表來看並沒有發現我與那群人的立場針對,淡漠地走出警局,在我身旁行走的速度不緊不慢,剛好夠我的步子速度。
我內心焦灼難熬,我怎麼可能就忘記青木身邊的一切呢?但我僅僅是決定不主動去交好,並不代表我就要視青木為洪水猛獸。
更何況他還救過我,我也幫助過他,仔細想想……竟然是過命的交情。
我牙酸一陣,萬萬沒想到我第一個交朋友交成這樣的人竟然是青木富江。
雖然如此,依舊惴惴不安。
我停下腳步叫他:“青木。”
“嗯?”青木扭頭正在看旁邊一家商場櫥窗裡的衣物,聞言輕飄飄回答了一句代表自己耳朵沒聾。
我躊躇幾秒:“你還記得我請求你替我說幾句話嗎?給那些犯人們。”
“這個啊,”青木轉過頭來,勾唇,“我當然說了。”
“我說啊——”
“你誰啊你,惡臭下三濫的貨色,你到底在癡心妄想什麼?你自己要來服侍,就好好的彆來礙我的眼。”
“——這樣。”
我:“。”
沒被打嗎。
我由此意識到了此人特彆特彆不靠譜,你不給他個模板,他就會按照自己的方式執行。
執行的結果就是朝相反的方向策馬奔騰地狂奔,十條馬都拉不住。
我露出哀怨的眼神:“你知道你的追求者會對我做什麼嗎?”
“不會殺你。”青木說道,他一頓,又抬手企圖摸我的頭。
在我死魚眼的注視下,那隻羊脂膏似的骨節分明的少年手掌,連掌紋都是巧妙的走向,細細攀爬著冷白的皮膚,點綴的存在。
他輕輕碰到了我的頭頂。
我露出想打人的表情。
他卻新奇又興奮,黑色漩渦一般的眸突然亮起一點,仿佛夜空中點綴了一顆星。
我剛準備伸手拍下他的手,那隻手就順勢從我的頭頂摸到垂至腰間的發尾,然後鬆開。
速度太快,我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
青木眼睛閃爍,在我看清他的動搖之前他卻迅速斂下一瞬,鴉黑的睫羽遮住瞳孔,再抬起時依然是自我的倨傲淡然,說道:“真的毛毛躁躁的,詩緒裡。”
我的頭發更偏向躁,卻不是那種洗完頭炸成獅子頭的程度,而是微微躁,不明顯。
我:“哦。”
繼續走一段路,我忍不住道:“我好像和你走太近被注意到了,他們應該不會做什麼的吧?”
青木提著買好的衣服幾步趕上我,“不管什麼事情,都不會死。”
“……”
你要求是不是太低了?
我心知他可能沒什麼能力預防——不如說他一動不動,一句話不說就是最好的預防,顯然這是不可能的事。
然後他一臉自然地跟著我,一直跟到我家樓底下。
我:“?”
我:“你不回你自己家?”
“——不想。對了詩緒裡,你還沒去過我家吧,現在要去坐坐客嗎?”
“不用了吧……”
“畢竟你不是幫過我嗎?毛毯我也沒有還你,而且……我十分期待詩緒裡能夠做客,我不是以前還借住過詩緒裡的屋子嗎。”
青木他能夠獲得喜愛並非全靠容貌,還有他前期的甜言蜜語、技巧得當。
至少他現在的表情就非常溫潤且笑意盎然。
但我還是拒絕了。
青木一邊說著可惜,一邊露出異常可憐的遺憾神色。
如果是彆人,恐怕早就恨不得以頭搶地式贖罪了。
我與他告彆,進了屋子,簡單吃了一些快餐食物。
電視機裡端莊淑雅的新聞播報員儘職儘責地念著最新案件進展。
[……目前潛逃的十人,八人已經捉拿歸案,另外二人依然在逍遙法外……]
隨即,屏幕出現兩人的真實麵貌。
通緝令。
電視的熒熒光亮,在房間裡微微閃爍。
拒絕了青木的邀請之後,我還是沒逃過這一劫,原因是班級裡組織的小組學習地點莫名其妙定在了青木家。
小組六人一組,我這個第一名和最後一名青木被分到同一組。
組員紀香在去的路上與我聊天,她和我的關係還不錯,當然,身上自帶喜歡青木的buff
“間織,那你一個人生活不會遇到很多麻煩嗎?”
“有時候會吧……”我一頓,忽然發覺自從認識青木以來就沒再遇見過任何麻煩——除了他的追求者——但即便是他的追求者,也沒對我造成過真實的傷害。
那些夜間一喝醉就來敲我門的醉漢突然消失;兼職期間找我麻煩的人也不會出現;就連在我身邊那些蒼蠅似的幾個自信又隻會給我找麻煩的口口聲聲說喜歡我的不禮貌男生也消失了個一乾二淨。
我孤身一人與身份外貌上的特點,總能讓一些陰暗處盯上。
我時時刻刻保持著警惕與恐懼,深知出事之前報警沒太大用處,出事之後又於事無補。
而這些,一時之間全部轉眼盯上了青木。
他就像一個巨大的漩渦,深深吸引著一切陰暗靠近,不管有意還是無意,都充當了我身邊吸引絕對火力的目標。
我偶爾會搞不清楚,到底是和青木靠近好,還是不靠近的好。
不靠近,以前的經曆已經發生,彆人也不會因為我的時務而放過對我的嫉妒。
靠近,萬一又吸引新的變態怎麼辦?雖然他的確做到了讓我脫離那些人的危險。
思緒太雜,我不再多想,領頭的青木停下腳步。
“哇——好大的房子啊富江!”
“這就是富江同學的家嗎?”
“好富………”
富麗堂皇的城堡一般的房子,我們站在鐵門前,目測那華麗的房離我們也有幾百米的距離,這幾百米的路中有一條水渠,兩邊鬱鬱蔥蔥,一輛車停在我們麵前。
麵對從車上下來的管家型人物,我也不禁為青木的富有所震驚。
接下來是乘車進入,我們一行人走進這座城堡,一位垂垂老矣的爺爺坐在大廳中央,他聲音蒼老,麵容慈祥:“歡迎你們,都是富江的同學吧?要好好玩,招待不周到的地方還請包容。管家,帶他們好好參觀。”
管家:“是。”
“哇,是壁畫……”
“好長的走廊!”
“富江同學,這是什麼,能為我們介紹一下嗎?”
百無聊賴跟著管家的青木聞言冷冷道:“憑什麼。你這腦子裡到底裝的什麼,稻草嗎。”
那人訕訕閉了嘴。
全程那管家對自家少爺的行為置若罔聞,依舊微笑著朝我們介紹路過的種種。
我跟在最後,漸漸走累,組員們的遮擋讓我看不清前路和青木,於是左右望了望。
路過一個通道時,他們向大拐彎的紅毯綿延的地方走去,我正要跟上,右側沒有紅毯的小道的木門突然響起細碎的聲音。
聽管家介紹這個木門後是釀酒的舊址,他們就是靠釀酒發財致富,最後走了另一條經商道。
像是有人在木門內向外推,陳舊門被鎖得很緊,隻被推出一條小縫。
一陣莫名濃鬱的香氣霎時間輕飄飄地貼近我的鼻尖。
很難形容此香氣的味道。
仿佛深入腦中深邃之處勾引,使人迷失,其存在並非尋常。
我皺眉捂住口鼻,向前跑幾步,卻發現拐彎處的一大幫人不見了蹤影。
才十幾秒鐘而已……
碰碰!
木門被敲打著,一灘清水從門縫底下溢出,香氣更加馥鬱,盈滿整個走廊。
我鼓起勇氣問:“誰…誰啊?”
回應我的是更加劇烈的拍門聲和愈發濃醇的香味,張牙舞爪地朝我撲過來,那氣味環繞在我周圍,與我的皮膚相貼。
那一瞬間,我仿佛感到自己身上也染上這股味道。
幽幽寂靜,除了敲門,就無其他聲音的不明生物,撲鼻的詭異香氣。
我沒有靠近木門,更沒有隨處亂跑,抱膝坐在看不見木門的拐彎處的牆角將頭埋進臂彎,耳邊的敲門聲鈍鈍,砸在我心裡宛如死神的臨近。
碰!碰!碰碰碰!
頻率急切又憤怒。
詭異的香氣不甘心地緊緊縈繞在我周圍,非要把我勾了去似的,我不由得咬緊唇眼睛濕潤了一圈。
不知過了多久,香氣散去,敲門的不知是人是鬼的東西也終於消停。
管家嚴格走在青木後方三步遠的距離,姍姍來遲。
我看見青木的足尖出現在我麵前,抬起頭,青木站在我麵前,正垂首定定地注視,大片的陰影密布在他臉部,顯得陰晴不定。
我抬頭間,眼淚已經流滿整張臉,伸手想要拽住他袖子看看是不是鬼。
他卻微微抬起手臂。
於是兩隻手相疊在一起,微涼與炙熱。
青木罕見地一愣,旋即恢複神色,道:“隻有你跟丟了。在乾什麼呢?這房子有那麼好看?”
他話語的尾巴處透出幾分不易察覺的妒忌。
我被嚇狠了,現在那敲門聲似乎都在我耳邊回響,他一跟我說話我就不禁抽泣出聲:“是你們走太快了!而且有人突然敲門……”
“恐怕是風的緣故。”原本毫無存在感的管家這時搶先說道,溫柔一笑,“間織小姐是在說木門嗎?那裡偶爾確實風很大,對了,因為是酒釀發家,那裡一直存在著一些封存的酒,所以可能會有一些香氣,請彆擔心。”
“………”我被青木拉起來,沒說話,緊緊攥著他的手,也許無意識用的力太大,他瞥了一眼自己被我當成海綿捏的手,再抬眸看過來。
半晌我才悶悶地嗯了一聲。
我不願意細想,更不願意追究,就像我剛剛的應對方法一樣,躲在沒人看見的牆角獨自消化。
青木取下胸前好似裝飾品的軟綿絲滑的手帕,幫我擦乾淨淚痕。
沒再戳我的眼睛,反而按住我閉上的眼皮之上,我眼睛不自覺轉看向他,於是他指腹上的輕薄皮膚下就有滾動的觸感。
“想喝嗎。”
青木問道。
“想喝嗎?那酒。”
我察覺到管家僵直的眼球悄然轉向了我,我還沒回答,青木就收好手帕,先一步說道:“可惜了,不準你喝。”
“……我也沒想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