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裡的空氣出現了瞬間的凝滯,隨即被應嶼打破。
他的聲音聽起來淡淡的,似乎沒什麼喜怒:“不喜歡這個顏色,還是這個款式,或者是這個牌子?”
正懊惱自己問錯了問題的謝青溪聞言神情一頓,眨了眨眼,嗯……他好像沒聽到她剛才問什麼?
疑惑在腦海裡剛打了個轉,她就反應過來,忙搖搖頭:“不是,沒有,包很好,我很喜歡,是誰送的?麻煩你幫我轉告一下謝謝好不好?”
話音剛落,應嶼的臉色就肉眼可見的變得更臭了。
謝青溪一懵:“???”她又說錯話啦?
她眼裡的茫然實在太明顯了,明顯到應嶼吃驚和無奈。
他們好像……說的不是同一件事,都誤會了彼此的意思。
他無奈的抬手撫了一下額頭:“……我送的。不用謝。”
謝青溪還是有些懵,隔了兩分鐘才反應過來他這話是什麼意思,不由得有些錯愕。
連語氣都變得有些結巴:“啊……是、是你挑的?為、為什麼……”
怎麼好好的突然送她禮物?不年不節的……
想到這裡,她的腦子忽然一卡,想到了劉總送給向語嵐的那枚紅寶石戒指,外人以為的恩愛,原來是男人理虧心虛之下的補償。
那應嶼送的這兩個包呢?是什麼意思?
謝青溪的臉色瞬間有些發白,應嶼看了一愣,十分納罕,這到底是怎麼了?
他能十分確定,妻子今晚很不對勁,一定是有什麼事發生過,而他不知道。
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和暫時不想告訴彆人的事,所以通常情況下,應嶼絕對不會過度追問謝青溪在外麵遇到了什麼事。
他相信她有處理好事情和情緒的能力,也相信如果願意,如果可以,她會把事情告訴他。
所以他隻打量著謝青溪的臉色問了句:“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了?”
謝青溪望著他,嘴唇動了動,神色似乎有些為難,搖了搖頭:“……沒有。”
沒有啊?行吧,那就沒有。
應嶼歎了口氣,起身要走,但臨走前又在她麵前稍作停留,最後拍了拍她的頭頂。
難得的跟她開玩笑:“應太太這樣愁眉苦臉,不知道的還以為應家經濟危機了。”
謝青溪抬起頭,看到他臉上雖然沒什麼笑意,但卻十分溫和的神色。
“送你包是因為白天開會的時候,聽楊副總說起去出差給他太太買了包。”應嶼說著嘴角一動,露出一個有些自嘲的笑,“心血來潮的效果似乎不太好,下次我會……”
他頓了頓,沒把話說完。
心裡悻悻想的是,沒有下次了,還是打錢讓太太去買吧,噓寒問暖不如一筆巨款誠不欺我。
他說完就直接走了,謝青溪看著他的背影,意識到自己誤會了他,一時有些抱歉,想說對不起又沒來得及。
隻好有些悻悻的把張開的嘴又閉上。
但心裡同時又鬆一口氣,原來是受同事影響,不是因為做了虧心事,可是……
可是不心虛的話為什麼會受同事影響?難道同事也是第一次給太太帶禮物嗎?為什麼以前他沒受影響?
謝青溪性格裡敏感多疑的那一部分,在此刻幾乎完全主宰了她的腦海。
越想越覺得不對勁,連帶著看眼前這兩個名牌包包都覺得不順眼起來。
她在正廳枯坐,兩眼無神的東想西想,越想越覺得心裡難受,沉甸甸的仿佛壓著一塊巨石。
直到楊浠過來問她:“太太……需要吃點宵夜嗎?汪姐今天讓廚房熬了您喜歡的陳皮綠豆沙。”
她看起來不太好,也許吃點甜的會開心一點。
楊浠能感覺到謝青溪回來以後家裡的氣氛有點不對勁,明明她出門前一切正常,回來前也一切正常,就是不知道她和應嶼說了什麼,突然就變成這樣。
謝青溪回過神,動了動,覺得腿好像有點麻,忍不住倒吸一口氣。
緩了一會兒才搖搖頭,興趣缺缺:“不用了,謝謝。”
她手在沙發上撐了一下,站起身,要走的時候又看到放在茶幾上的兩個包。
猶豫了一下,有些麵無表情的對楊浠道:“幫我送到衣帽間去,隨便找個地方放起來吧。”
說完直接上樓去了,楊浠趕緊讓平時負責打掃和整理衣帽間的工人將兩個包拿去衣帽間。
謝青溪和應嶼的衣帽間是共用的,步入式大衣帽間占了三樓三分之一還多一點的麵積,極其寬敞,且和主臥的小衣帽間相連,小衣帽間又和浴室相連,動線非常清晰。
浴缸裡的熱水將她包裹住,溫暖柔軟的水波仿佛可以接納一切,不管好的壞的。
謝青溪仰起頭,吐出一口氣來,怔怔的望著天花板,整個人開始放空,讓糟糕的情緒慢慢排出體外。
她太過入神,所以沒立刻聽到浴室的敲門聲,等她回過神,外麵已經亂成了一團。
應公館的安保係統全麵啟動,報警裝置嗚哩哇啦的,整個彆墅區都能聽到,更彆說就在浴室裡的謝青溪。
家裡出事了?她嚇了一跳,連忙從浴缸裡爬起來,裹上浴巾就拉開門往外走。
“發生……”
“太太,太太出來了!”
“太太沒事!先生,先生!”
“不用叫120了,太太沒事!”
謝青溪:“???”
她進去之前臥室裡隻有她,怎麼現在……楊浠在,汪姐也在,門口還圍著一圈的人,人人臉上都是一副劫後餘生的模樣。
“……發生什麼事了?”她忍不住問。
應嶼這時匆匆進來,順手一扯床上的床單,就將她整個人包住,語氣有些不善:“你既然沒事,剛才叫你,怎麼一聲不吭?”
她從外麵回來的時候就已經快晚上十點,又在樓下和他說了一會兒話,楊浠說她回房間的時候已經差不多十點半,按照她平時的作息,已經到了她該睡覺的時間,這個時候她不會在浴室待太久。
所以應嶼從書房回來時看到時間已經十一點半,但臥室依舊空蕩蕩,才去浴室敲門問她怎麼還不出來。
結果無人應答,他敲門敲了足足十分鐘,裡麵一點動靜都沒有傳出來,他才懷疑她是不是二氧化碳中毒暈倒了。
這才有啟動安保係統的事。謝青溪出來時,他剛準備打電話叫救護車和安排人□□。
謝青溪縮在床單裡,聽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臉色頓時漲的通紅,低聲應道:“我睡著了,沒聽見……”
她垂著頭,神色沮喪又慚愧,應嶼見狀也不好再責備什麼,她的樣子看起來屬實不太好。
應嶼歎口氣,轉身對楊浠他們道:“沒事了,大家回去吧,早點休息,楊浠,如果有人關心起,你應付一下。”
楊浠應了聲好,同大家一起退出他們的臥室。
臥室門關上,環境也恢複如常,但謝青溪卻漸漸被湧上來的尷尬淹沒。
她低著頭,揪著手裡的床單,很想把臉也埋進去藏起來。
應嶼看著她從耳朵到臉再到脖子都顏色通紅,恨不得挖個地洞躲起來的模樣,覺得有些可憐,又很狼狽,忽然想起第一次來家裡時她的模樣。
一時心軟,有再多的責怪都說不出口。
他轉身去浴室,將她的睡袍拿出來,遞過去,“先把衣服穿好。”
謝青溪看看他手裡的睡袍,又抬頭看看他,視線飄來飄去,滿臉尷尬的低下頭。
“……我浴巾掉了,你、你背過身去。”
聲音細得像蚊子的嗡嗡聲,但應嶼聽得一清二楚,臉色頓時一僵。
他深吸口氣,將睡袍放到床上,轉身往洗手間走,暫時避開。
可剛進去,他又忍不住腹誹,都老夫老妻了,他又不是沒看過,嘖。
大概等了有十分鐘,他覺得就算是烏龜換殼也該換好了,這才拉開門出去。
床單已經重新鋪好,謝青溪坐在床邊怏怏的發呆。
應嶼沒問她怎麼了,隻若無其事的說了句:“很晚了,早點睡。”
謝青溪垂著頭,白皙修長的脖頸彎曲著,看上去柔弱無助,還有一絲倔強。
應嶼看她這樣,覺得有些頭疼,猶豫片刻,還是把想說的話說了:“下次不要這樣了,大半夜的,你把我……把大家都嚇壞了。”
她根本不知道在她毫無應答的那段時間裡,他到底設想了多少種可能,她睡著了沒聽到,她聽見了但是故意不回答,她昏倒了……
但是有一點他不敢想,那就是她真的出事。
如果她出事,莊女士怕是要瘋,再有社會新聞會報道,歸雲集團董事長夫人在浴室因二氧化碳中毒去世,是意外還是謀殺,光是想想可能出現的這些場麵,他就覺得窒息。
謝青溪聽到他這句話,覺得更加不好意思了,垂著頭,半晌嗯了聲。
聲音嗡嗡的,像是有些哽咽。
應嶼心頭一跳,不是吧,我真把我老婆說哭了?
清湯大老爺,我絕無此意!
他猶豫兩秒,還是上前輕輕將謝青溪攬進懷裡,伸手摸了一把她的臉,低聲問:“哭了?”
謝青溪想說沒有,可是話到嘴邊,眼淚卻不聽話的掉了出來。
應嶼的指腹擦過一片水濕,意識到她真的哭了,頓時麻爪。
“……彆哭,我不說你了,彆哭啊。”
他覺得頭疼,以為謝青溪是因為剛才被他說了兩句不高興,加上從浴室出來時那麼多人看著,覺得丟了臉麵,才會這樣。
於是試圖安慰她:“大家都是自己人,不會笑話你……”
話沒說完,就見謝青溪使勁搖搖頭,頓時一愣。
不是因為這事嗎?那是為什麼?
他忽然想到在一樓時她問過的那個問題,她問他有沒有女秘書,當時他以為她是嫌棄那兩個包,覺得他審美不行,建議他找個女秘書了解一下。
但如果,她不是這個意思呢?
一個妻子,為什麼會突然關心丈夫的秘書是男是女?
她今晚跟誰吃飯來著?泰豐劉總的太太。應嶼目光一閃,歎了口氣。
“是因為我沒有回答你女秘書那個問題,所以不高興嗎?”他問道。
話音剛落,就感覺懷裡的人渾身變得僵硬。
看來真是因為這事,應嶼鬆了口氣。
有問題不可怕,就怕不知道問題是什麼,就像醫生最怕不明原因發熱一樣。
他拍拍謝青溪的背,認真回答道:“秘書團裡有女秘書,三位,其中兩位已經結婚了,另一位雖然聽說還是單身,但我和對方接觸不多,我和她們之間沒有任何超出正常範圍尺度的交往,你如果不信,可以問問徐添。”
他平時話少,難得說這麼長一段,還是語氣如此嚴肅認真,謝青溪不禁有些赧然。
可是她真的控製不住。
應嶼見她雖然低著頭不吭聲,但情緒好像穩定了一點,不由得鬆口氣。
玩笑道:“怎麼今天胡思亂想起來,是特殊時期要到了,受到激素影響嗎?”
他其實還真記不太住謝青溪每個月哪幾天不方便,這麼說無非是緩和一下氣氛。
可是謝青溪卻忽然一僵,緊接著抬頭震驚的看他一眼,沒等他疑惑,就一把將他推開,起身往浴室跑。
應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