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工的事就算是齊了,五十來個做布偶麵子的,四十個充棉的,或也差不多了,到時候若是趕貨不過來,再擴招不遲。
石榴便跟範氏道:“祖堂嬸你回去把那幾張圖樣子拿上,咱們再往對麵找伯母一起開個小會,說說明兒開工的事。”
範氏點頭,“誒,我這就回去拿!”
石榴又讓黃春妮也回去把她那裡的那摞圖紙拿來。
兩人便都去了,石榴就去了清河作坊走走,四下看一看。
打頭的殺豬棚裡,孫大父子正在殺豬,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隻聽得豬昂昂昂的慘叫聲,空氣裡似乎都聞得到那熱烘烘的血腥氣。
走過茅廁,正好有工人上了茅房出來,看見石榴,笑著打招呼,石榴也點頭喊了聲嬸兒,等人走了,也進了茅廁去方便一下。
茅廁裡地麵上鋪的都是青石板,打掃得鋥亮,蹲坑用過了就使了水衝的乾乾淨淨的,裡頭還常點了香熏著,倒是一點異臭味都聞不見。
上了茅房出來,石榴繼續往肉鬆作坊去,遠遠的就感受到裡頭的熱氣,聞到了肉香味……
正看到鬆花蛋作坊,黃春妮就拿了圖紙上來了,石榴便不接著往下看了,兩人一起往村口去等範氏彙合。
但還沒走到村口呢,就見範氏腳步匆忙滿頭大汗的跑過來。
“祖堂嬸,怎麼了這是?”石榴忙問。
範氏一臉慌張,“石榴,白日見鬼了呀!圖樣子竟然都不見了!我昨兒晚上還看過的,然後好好的收在了我屋裡的櫃子的,可先才我回去拿,櫃子裡竟找不著圖樣子了!”
“不見了?怎麼會不見,是不是祖堂嬸你放失手了記錯放在哪兒了?”
石榴也是納悶,這兩年他們村裡的日子那是人均小康,就是最艱難拮據的陳起財家,因著他媳婦毛氏和兒媳都在作坊做工,他兒子也進了羊工坊的奶片作坊做工,每個月三份工錢領回錢,不但給老娘抓藥不愁,家裡日子也是慢慢殷實起來了。
更彆說其他人家了。
且又因著一起對抗土匪又得了聖上嘉獎得了聖旨建了村祠,他們村裡家家戶戶那都是親如一家,年節一起吃得大團圓飯可不是白吃的,不是說大話,就是誰家晚上忘了關門,那也不會有同村誰摸出去偷東西什麼的。
他們下河村,可是難得的一個二混子都沒有的村子!
所以,是不可能會出小偷的。
再說了,小偷不偷銀錢,偷什麼圖樣子啊。
石榴覺得肯定是範氏放失手了。
範氏被她這麼一說,也不由得自我懷疑了起來,“那我回去再好好找找?”
她先才打開櫃子沒見圖樣子,就著急忙慌的跑來了,倒是沒好好的找過屋子裡其他地方。
石榴點頭,“我們跟祖堂嬸一起回去瞧瞧吧。”
三人便一起往李族長家去。
還沒進院門,李族長拄著拐杖就在門口站著呢,李義山也在,“繼祖媳婦,你著急忙慌的跑啥呢?啥找不見了?”
見石榴也跟著一起來了,李族長眉頭也是一跳。
“圖樣子,石榴給我的圖樣子,說不得是我記錯地方了,我再找找去!”範氏應著聲,快步進了院門,就往東廂打頭的一間屋子去了。
李族長一聽是圖樣子,也是皺起了眉,他是知道的,石榴的新作坊要做玩具布偶,就是繼祖媳婦拿回來給卓哥兒和桃花的那布偶,繼祖媳婦還拿來一遝圖樣子回來,這幾天在家都在照著做來著。
他知道這是石榴要做生意賣錢的東西,所以都不讓卓哥兒和桃花把布偶拿出家門去玩,叫他們就擱家裡玩,免得被多的人看見了,這還沒賣呢,大家都知道了。
可這圖樣子,咋能不見了?
他也忙跟著往院子裡去,到了東廂屋子門口等著,卻也沒往裡頭去。
屋裡頭,範氏把能找的地方都翻了一遍,再出來也是搖頭,“沒有啊!都找了,找不著!”
“咋能找不到,你有沒有仔細找?”李族長也是急了,忙讓老妻也一起進去幫著找。
這個時候了,啥兒子兒媳房裡不好進去也顧不得了,趕緊找東西要緊,他也急得跟著進去了。
石榴和黃春妮還有李義山也隨後進了屋子,但沒有動手到處翻,隻用眼睛看來看去,看看哪裡可能會有。
範氏和老陳氏則是翻箱倒櫃的,連床底下都趴著看了,屋裡翻得亂七八糟,連裝銀錢的匣子都打開瞧了。
須臾,還是一無所獲。
“真是白日見鬼了—”範氏喃喃。
又忙看向石榴道:“我昨晚還看過,完了真是收進櫃子裡的,我不可能記錯啊!怎麼就不見了?就是耗子給啃了它也有紙渣在不是?”
範氏都快哭了,這要不是這麼親近的關係,都該懷疑是她把圖樣子給藏了想自個用呢!就像從前那吳氏學了石榴的果糖把方子賣了一樣。
可她真沒有啊!
石榴肯定也信她,可她懺愧啊,石榴這麼信任她,她竟沒看好圖樣子,給弄不見了!
石榴目光沉凝起來,不可能是賊偷摸進來了,銀錢首飾都好好的在呢,獨獨圖樣子不見—
“族長爺爺,族長奶奶,祖堂嬸,這幾日,家裡有沒有人來過?”
得石榴這句話一說,範氏也醒過神來,見鬼是不可能見鬼的,青天白日的,哪來的鬼?
老陳氏忙仔細回憶起來:“我每天都在家呢,你大伯奶來找我嘮過嗑,還有你六叔奶七叔奶—都來坐過,但他們就在堂屋裡和我說話呢,對了,還有你宗堂嬸的娘家侄女來過,昨兒還在家裡住的,今兒一早回去的!”
“肯定是她,肯定是她。”範氏連聲道。
“昨晚我在屋裡看圖樣子,她就探頭進來跟我說過話,說是煮了湯圓,問我吃不吃,給我端一碗來—
我早上出門時她還沒說要回家呢,怎麼我一出了門,她就突然回家去了?肯定是她!”
這裡也沒外人,老陳氏也不必避諱的道:“你宗堂嬸的娘家嫂子也在羊工坊做工,她家離得也不遠,這秀苗就常往我們家裡來的,有時候會住一晚,有時候玩到傍晚等她娘下工了一起回家,秀苗勤快,來了常幫忙做這做那的,嘴也甜,我還挺喜歡她的……
聽你宗堂嬸說過,她娘家嫂子想把秀苗嫁給榮全好親上加親,你宗堂嬸還在猶豫著,可秀苗顯然也是願意得很,這沒事就往咱們家跑,表兄妹兩個也少不得見麵。
我想著秀苗勤快嘴也甜,親上加親也不是不行,可真能是秀苗拿了?”
要真是,那這樣的媳婦可不能娶!
“是不是,找她問問就知道了。”石榴跟這秀苗不熟,不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但隻這麼聽著,她的嫌疑就挺大的。
畢竟,圖樣子不可能自己不見了,也不可能是賊偷。
“是得找她問問。”李族長點頭,當下就道:“讓繼宗媳婦請個假,喊上她娘家嫂子一起,走一趟她娘家去找秀苗。”
這是她娘家侄女,要去她娘家找人,繞不過她。
李族長讓正好今兒在家的李榮杉跑一趟響鼓坡,找陸氏回來。
這邊李義山也讓李榮槐把騾車套好了準備著,雖然陸氏娘家就在斜對麵,離著也沒有幾裡路,但坐車還是比走路快的。
因著李繼忠父子和李榮柏都負責給作坊采買,石榴給他們都配了一輛騾車方便拉貨的。
不多時,陸氏就滿頭大汗的跟著李榮杉回來了,“公爹,出啥事了?”
李榮杉也不知詳情,沒多說,陸氏還以為家裡頭兩老出了事了,這著急忙慌的趕回來的。
身後跟著的錢氏麵上不顯,心裡頭卻是嘀咕的很,不明白小姑子婆家出了事喊她回去就是了,為啥非得把她也喊上,她手頭上的這件羊毛衫眼看著就織好了,這請假雖然不扣工錢,可耽擱了活計,她就少掙工錢了。
李族長當下便將事情給說了,“你這就帶你大嫂一起上一趟你娘家,找秀苗問個清楚,要真是她拿了,讓她還回來,這事,我們家也不能就這麼算了,得給個說法的!”
都是親家,這才走動這麼親近不設防,可真要是秀苗偷了圖樣子,這可不能容!
陸氏還沒反應過來,錢氏先炸了。
“親家大叔,這是不是弄錯了?我家秀苗咋會偷啥圖樣子?”
不是她當娘的不管好壞隻為自己閨女辯解,自己閨女啥樣她不知道啊?那麼勤快聽話懂事的孩子,咋可能到彆人家裡手腳不乾淨偷東西的?更彆說還是自個姑姑婆家!
她想把秀苗嫁給外甥親上加親,秀苗也是歡喜的,咋可能在未來的婆家做這樣偷拿東西的事!又不是腦子壞了!
不怪錢氏激動的要跳起來,這姑娘家的名聲可重要,真要是傳出秀苗手腳不乾淨的名聲去,誰還敢娶?
“可圖樣子確實是找不著了,從昨兒晚上到今兒,也隻有秀苗最有可能—”範氏道。
“啥圖樣子這麼稀奇啊?秀苗又不會繡花,拿圖樣子乾啥?”錢氏不信。
陸氏忙拉了錢氏一把,她是知道的,“是石榴的圖樣子,新作坊要用的。”
一聽這話,錢氏也是唬了一跳,她就說石榴咋也在這兒呢,石榴要新開個作坊這事她也是知道的,本來招工她還想讓娘家嫂子也來試試的,可說要針線活的,這個她娘家嫂子就不行了。
這啥圖樣子,是石榴的圖樣子?
錢氏心裡一慌,忙道:“秀苗不可能拿的,咱們這就上我家找秀苗問一問就知道了!”
問個清楚,好讓石榴知道,不是秀苗拿的,免得石榴生氣,萬一不讓她在羊工坊做工了咋辦?她有時候手腳快一個月能掙一兩半銀子呢!可不能被辭退。
錢氏心裡怕這個,當下也是麻溜的直往騾車上爬,一邊招呼陸氏和範氏快點。
等範氏三人上了李榮槐趕的騾車,石榴隨後也坐上了得了柏翠回去傳話的左成趕來的馬車,身後還有知道石榴要出門帶人跟上來保護耿忠幾人。
那陣勢,看得前頭騾車裡的錢氏也是心下一跳,下意識的抓住了小姑子的手,“秀苗不可能會拿啥圖樣子的,你最是知道她的,對吧?”
陸氏扯了扯嘴角,不知該說啥好,自己的侄女,她確實知道,秀苗勤快嘴也甜,每每來家都搶著爭著乾活的,是個好孩子,她之所以一直猶豫著沒應了嫂子要親上加親的話,是覺得秀苗好歸好,但她就榮全這麼一個兒子,秀苗不太適合當兒媳婦,她想再看看的,畢竟,他們家現下還真不難說親—
可圖樣子不見了,家裡也沒來過彆的什麼人,這樣的情況,她也說不出絕對相信秀苗的話來。
便隻道:“等問過秀苗就知道了,若真不是她拿的,這事也不會傳出去的,嫂子你放心。”
錢氏心裡直突突,直點著頭。
範氏隻想快些把圖樣子找回來,這會兒也顧不得說什麼場麵話。
騾車裡一時安靜得不行。
好在就幾裡路,穿過官道進了一條小道,不多會功夫就到了陸氏的娘家村子印子村。
冬日裡都貓著閒呢,車軲轆的聲音一響起,就有人探頭出來瞧,看見前頭趕車的李榮槐,有認識他的,以為是來收雞蛋鴨蛋,忙喊婦人去將存的雞蛋給提出來。
婦人立馬去了,可撿了雞蛋出來卻發現騾車沒停,直往村後頭去了,這才看見後頭跟著馬車和幾個人騎著馬呢。
“不是來收雞蛋的,看這方向,是往陸家去的?”
“那好像是李家石榴的馬車,這十裡八村的,也就她坐馬車,這是去陸家乾啥吧。”
不是收雞蛋來的,大家看過了也就散了,倒也沒有誰跟著去的,一個是天冷,另一個萬一人走親戚呢,他們湊上去乾啥。
一路到了陸家門前,騾車剛停穩,錢氏就搶先跳下了車,推開了門直往院子裡去,一邊衝裡頭喊:“秀苗,秀苗!”
堂屋裡陸氏的娘王婆子聽見聲往外頭來,一見錢氏,也是納悶,“你咋回來了?今兒下工這麼早?”
“娘,秀苗呢?”錢氏沒看見秀苗,忙問。
“秀苗不在家呢,許是找香花玩去了吧!你叫她乾啥?”王婆子說著,又看見了後頭進來的陸氏和範氏,也是驚了一跳,“芬兒?你咋也家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