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衛斯理,我這次,栽,栽大了!”
這是陸言悠悠轉醒後,認清杜蔚國說得的第一句話。
該說不說,陸言的體質確實好到了變態的超度,放在普通人身上足夠死上幾回的傷勢。
而他接受救治之後,僅用幾個小時就醒過來了。
不過陸言這次付出的代價也確實沉重,他不僅重傷險死,還破相了。
陸言是歐亞混血,原本英俊,雕塑般立體的臉龐,此刻被割出了十幾道傷痕。
這些傷疤蜈蚣似的縱橫扭曲,尤其是說話的時候牽動傷口,看起來更加猙獰,仿佛惡鬼。
杜蔚國此刻又氣又急,不過看見陸言這幅淒慘的模樣,還是強壓憤怒,輕聲寬慰道:
“陸言,你個糙老爺們,還是個沒人要的老光棍,臉上多幾道傷疤怕什麼?”
一聽這話,陸言頓時嘴角牽動,露出一個沒哭還難看的苦笑,語氣虛弱的斥道:
“嗬,衛,衛斯理,你,你這家夥,還真是一如既往的,站,站著說話不腰疼啊?”
“本來就是嘛,再說了,現在的醫療整形手段愈發昌明,應該可以複原你”
“彆彆扯了。”陸言吃力的搖了搖頭,打斷了杜蔚國。
他的聲音雖然斷斷續續的,但是隱藏其中的刻骨恨意卻怎麼都藏不住。
“衛,衛斯理,我說的,不是臉,而是我的兄弟!”
“兄弟?”杜蔚國的眉頭皺起。
“是,肥龍,瘦虎,都沒了,他,他們就死在我的麵前,瘦虎更是被,活,活生生的,扯,扯掉了腦~”
說到這裡,陸言聲音哽咽的再也說不下去了,他的眼珠子猩紅如血的,眼淚也不受控製的噴湧而出。
“唉”
杜蔚國忍不住歎息一聲,他也感覺非常惋惜,這兩個人他都見過,都是很有意思的人。
肥龍,瘦虎是陸言負責老街大陸酒店時,手底下的哼哈二將,非常反差萌的兩個能力者。
肥龍體型胖大如熊,還留著張飛一樣的威猛絡腮胡,但他卻是地地道道的敏捷特長者。
不僅速度奇快,行動之間猶如鬼魅,他還使用纖細的繡花針做為主武器。
瘦虎則是個乾癟,矮瘦的耄耋小老頭,看起來弱不禁風,實際上力氣卻大的驚人。
他成天像個老龜似的,背著一個特製的,沉重的大黑簸箕,攻守兼備。
這哥倆不僅是陸言的手下,還是跟他生死與共的好兄弟,他離開老街去了港島之後,就是他們負責大陸酒店。
這次,受杜蔚國的委托,兄弟會幾乎傾巢而出去東瀛做買賣。
肥龍,瘦虎也被抽調了過去,離開東瀛後就跟著陸言一起來了天竺,著手處理營救郭漢鴻和追尋國寶的事宜。
隻是處理區區幾個土耗子,兄弟會一口氣派出了3名能力者,其中還包括頂尖戰力的陸言,已經足夠重視了。
當然,也是因為杜蔚國現在兄弟會那邊的麵子足夠大,魚掌櫃才會派來這麼強悍的力量。
否則,就這點小場麵,頂多出動幾名精銳刺客。
常在河邊站哪有不濕鞋?
萬萬也沒想到,無數大風大浪的都闖過來了,陸言居然在天竺這條陰溝裡翻了船,栽了個如此大的一個跟頭。
要知道,之前兄弟會強勢登陸東瀛,同時硬鋼東瀛的兩個百年門閥三井家和岩崎家,也不過才損失了2名能力者。
這次,隻是為了對付一夥盜墓賊,居然折損了三名乾將,堪稱是傷筋動骨,而且也狠狠的跌了麵子。
“衛,衛斯理,這,這是個圈套,這些家夥都,是超凡者,絕不,可能是什麼盜墓賊。”
“嗯,我明白。”
杜蔚國點頭,鄭重的承諾道:
“陸言,這些狗雜碎應該是衝著我來的,是你替我背了鍋,放心吧,我會幫你報仇的。
肥龍瘦虎是你的兄弟,那也就是我的兄弟,他們的仇,我也會一並替你報了。”
“謝,謝謝。”
陸言死死的咬住嘴唇,渾身抖如篩糠,他不想讓自己哭得太狼狽。
平時灑脫不羈,鐵一樣的漢子,此刻卻像極了受了委屈的孩子。
杜蔚國見不得陸言這樣,虛拍他的肩膀岔開話題:“陸言,你們一共遇見了幾個敵人?”
果然,說到正題,陸言強打精神,斂住了悲傷,啞著嗓子回道:
“四個,也許更多,不過當時出手的隻有四個。”
“每個都是,搏殺經驗豐富的能力者,硬點子,尤其還,還有個能操控金屬的家夥,衛斯理,你也得留心,咳咳”
剛剛險死還生,此刻陸言的身體虛弱至極,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他的臉憋得紫紅,忍不住咳了起來。
“陸言,你先彆說了,來,喝口水。”
杜蔚國幫他倒了杯溫水,還親自用羹勺小口小口的喂給他喝。
等陸言喝了幾口水,喘勻了氣,臉色也變得舒緩了些,杜蔚國才輕聲問道:
“陸言,你怎麼樣?要不要歇會?”
“不,不用,衛斯理,我,我沒事。”陸言倔強的搖頭,牽動了傷口,疼得直咧嘴。
“行,那你細說說,這幾個畜生都有什麼特點?”
“一個,北歐裔的紋身大漢,應該是力量,體質雙特長者,還有一個小瘦猴,速度快得邪乎,甚至能實現短距離飛騰。”
緩了口氣,陸言又接著說道:
“還有個東南亞裔的騷娘們,她的能力是控製力場,我們就是被她拖住的。”
“最,最後出手的,就是那個掌控金屬的狗雜碎,他帶著麵具和手套,看不出是哪裡人?
我被他壓製的很徹底,不僅差點被他操控的幾十把小刀活剮,甚至連吃飯的家夥都丟了。”
陸言說的吃飯的家夥,自然是他那把從不離身,寶貝無比的訂製雕花柯爾特。
槍在人在,槍失人亡!對於一個最頂尖的槍手來說,這確實算得上是奇恥大辱。
不過,杜蔚國關心的點卻不在這。
不可否認,陸言遭遇的幾個敵人都很強,這個能力者的組合確實犀利,但是他們幾個無論是形象還是能力,都沒有能和馬薩爾對上號的。
這讓杜蔚國不禁犯了嘀咕,難道是自己的判斷失誤了?這件事,不是馬薩爾乾得?
他追問道:“陸言,你們是在哪遭遇的?是偶然發生了衝突,還是中了埋伏?”
此刻,陸言的體力已經趨於枯竭,精神明顯變得萎靡不振,眼睛都是半睜半閉的,介於清醒和昏厥之間。
“我們是在菲羅茲布爾”
才吃力的說出一個地名,陸言眯得隻剩細縫的眼睛裡,就驟然閃過一抹瑰麗的暗紅色光芒。
隨即他的眼皮一翻,乾淨利索的暈了過去。
“行了,他的身體到極限了,已經撐不住了,杜大,讓他歇會吧,我們出去說。”
胡大姑娘淡淡的聲音在房間裡響起。
杜蔚國明白,她剛剛在轉瞬之間就已經摳了陸言的腦子,知曉了他想知道的一切。
三樓,書房裡。
胡大姑娘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接過杜蔚國遞來的點好的卷煙,長長的吸了一口,這才緩緩開口道:
“陸言他們,是在菲羅茲布爾遭遇的突襲”
胡大姑娘的總結能力很強,經過她言簡意賅的講述,杜蔚國也知曉了事情的完整經過。
正所謂蛇有蛇路,鼠有鼠道。
兄弟會作為存在了幾百年,暗世界最頂尖的刺客組織,雖然近些年來,被兄弟會壓製的夠嗆,但是底蘊尚在。
他們一直以來都擁有自己獨屬的情報渠道以及運輸路徑。
3天前,當陸言他們一行三人,通過海路抵達天竺的時候。
兄弟會派來天竺的先導力量已經查明,當初在拉默納特布勒姆城,襲擊郭漢鴻他們的,是一群海盜。
這些家夥都是逃兵出身,平時盤踞在馬納爾海灣的一座小島上,靠著打劫過往商船和漁船過活,火力凶悍,無惡不作。
之所以襲擊郭漢鴻他們,這些海盜是受人雇傭的,但是,雇傭他們的卻不是老海狗這夥盜墓賊,而是另有其人。
陸言到拉默納特布勒姆的第一時間,就見到了被打成殘廢,徹底被降服的海盜首領,而剩下的海盜,都已經被沉海喂魚了。
從彌留的海盜首領的嘴裡,陸言知道了一個人名,艾吉·漢考克。
據說,這家夥是法蘭西人,是個活躍在天竺和西亞一帶的國際掮客,專門負責銷贓文物,老巢在金奈。
身份,動機,邏輯都很合理,陸言不疑有他,毫不停留的火速直奔金奈,結果到了地方卻撲了個空。
這個艾吉·漢考克已經收到風聲北逃了,陸言他們一路循著蛛絲馬跡,馬不停蹄地的追到了菲羅茲布爾奇爾加。
這是個小山城,位於新德裡南邊200公裡左右,被巴拉特普爾山的東西兩麓死死的夾在中間。
陸言他們就是追到這座城郊的時候,在山林中了埋伏。
不僅隨行的幾名先導刺客當場戰死,就連肥龍瘦虎也折了進去,僅有陸言重傷勉強逃得一劫。
“杜大,你猜得沒錯,他們可以輕易而已的殺死陸言,就是故意讓他吊著一口氣。
然後趕狗一樣,讓他一路逃到了新德裡城郊,毫無疑問,這些家夥的目的就是為了激怒你!”
聽到胡大姑娘的陳詞總結,杜蔚國的眉頭皺得緊緊的,語氣凜冽:
“老郭他們呢?還有那個叫艾吉·漢考克的文物掮客?”
胡大姑娘搖搖頭:
“不知道,從頭到尾,陸言都沒見到過他們,隻是一路追著線索到了菲羅茲布爾,然後遭遇了埋伏,全軍覆沒。”
丫的,呼之欲出的陰謀味道,杜蔚國火氣騰得一下就躥了起來,語氣森冷:
“所以,這一切都是早有預謀的,目的就是為了引陸言他們進入埋伏圈。”
胡大姑娘點點頭:
“無疑就是這樣,這個埋伏原本也有可能是針對你設置的,隻不過這個雷被陸言趟了。
至於老郭他們,估計早就沒了,當初留活口,估計也是為了故意留下線索,引你入甕而已。”
胡大姑娘非常冷靜,甚至是冷漠,分析的絲絲入扣,杜蔚國卻被徹底激怒了。
郭漢鴻,雷千鈞,陳建勝,還有已經折損的王離他們,都是杜蔚國為數不多在意的人。
現在再加上重傷毀容的陸言,還有肥龍瘦虎,這已經徹底踐踏了他的紅線,是可忍孰不可忍!
“艸!”
盛怒之下,杜蔚國一巴掌拍在辦公桌上站了起來,紅木打造的辦公桌頓時被他拍得四分五裂。
澎湃的煞氣也不受控製的衝天而起,房間裡憑空生出刺骨冷風,牆壁上瞬間結了一層白霜。
杜蔚國扭頭,衝著雷娜低吼:
“雷娜,馬上幫我準備車和向導”
還不等他說完,就被胡大姑娘扯住了胳膊:
“杜大,你冷靜點,隔了這麼久,他們早跑沒影了,要不就是重新布置了致命的埋伏。”
“那又怎樣?艸!什麼樣的龍潭虎穴老子沒經曆過!你以為我特麼是嚇大的?”
杜蔚國不容分說甩開了胡大姑娘的胳膊,甚至還爆了粗口。
此刻,極致的憤怒,毀掉了杜蔚國為數不多的理智,他那股子不管不顧的莽勁又上來了。
胡大姑娘人情練達,她沒有跟杜蔚國置氣硬鋼,而是扭頭狠狠的剜了雷娜一眼。
“衛,衛斯理,我已經派人去了菲羅茲布爾,這會應該到了,並已經展開調查和搜索了。
要不你先等等消息再決定行動?然後我這邊去協調直升飛機,保證最大的機動性。”
雷娜自然接受收到了胡大姑娘淩厲的眼色,也明白她的意思,不得已,隻能硬著頭皮勸道。
“呼”
杜蔚國長長的呼出一口濁氣,也收斂了煞氣。
他啥眼神啊?兩個女人間的那點小動作,自然瞞不過他,他也因此感受到了胡大姑娘的良苦用心,還有深深的無奈,恢複了理智。
握住胡大姑娘的柔夷,杜蔚國的語氣低沉,但是很真摯:
“抱歉,胡大,剛剛是我亂了方寸,沒了理智。”
“行了,咱們一體同心,誰跟誰啊?”
見杜蔚國已經恢複了以往的沉靜,胡大姑娘又安心又無奈,還是淺淺的勸了一句:
“杜大,你得時刻提醒自己,你現在已經不再是那個剛剛離境,單槍匹馬的那個複仇者了,你現在肩膀上扛著無數人的飯碗和人頭,牽一發而動全身。”
“是,你說的對,是我太衝動了。”
響鼓不用重錘,杜蔚國此刻已經徹底醒悟了,他確實不再可以那個肆意妄為的毛頭小子。
他的身後,站著無以計數的人,這些人,有他的麾下,部屬,盟友,擁躉,還有單純依賴他生存的無數平頭百姓。
一旦他有個三長兩短,這些人必然會麵臨滅頂之災,輕則丟了飯碗,重則人頭落地。
這些,即是他的負擔,也是他的助力,是他勢力的根基。
“當當當!”
就在此時,書房外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進!”看見門外的吉布森,杜蔚國的眉頭輕挑。
“衛斯理先生,胡小姐,處長,菲羅茲布爾那邊剛剛傳來了最新消息!”
吉布森的臉色和語氣都不太好,有些陰沉。
“說。”杜蔚國沉聲命令道。
吉布森現在在理論上,已經不再是軍情六處的人了,而是成了杜蔚國的直屬手下。
不過他之前一直負責天竺這邊的事物,最為熟悉,所以這邊的具體工作目前還是他在親自負責。
“是,我們之前派去菲羅茲布爾的所有人手,都在城外的山林裡被殘忍殺害了。”
“殘忍是什麼意思?”胡大姑娘聽出了吉布森語氣當中的重音。
吉布森抿了抿嘴唇,語氣當中透露出難掩的怒火:
“所有探員都被梟首了,頭顱像風鈴似的,被掛在了樹枝上,還有,還有”
“還有什麼?說。”杜蔚國的語氣倒是格外的清冷,沉穩,他已經做好了麵對最壞的情況。
“是,現場還發現了一顆華裔男性的頭顱,看體貌特征,應該是就是你的舊識郭漢鴻,非常抱歉,衛斯理先生。”
“嗬嗬”
杜蔚國氣急反笑,眼睛瞬間血紅,咬著後槽牙說道:
“好,好,非常好,不管這群狗雜碎到底是誰,我都會讓他們後悔出生在這個世界上。”
此時此刻,菲羅茲布爾,城南60公裡,顛簸的卡車的後箱裡。
灰鯨一邊擺弄著手裡一枚精美的金幣,一邊甕聲甕氣的問道:
“馬薩爾,你覺得這樣真的能有用,煞神能上當,然後被炸死?”
“嗬,一次炸不死,那就再炸一次!我就不信炸不死他!”馬薩爾冷笑,語氣陰惻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