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2點,明月高懸,小野山城東邊的權現山。
這片山體跟城市銜接的部份,清一色都是懸崖陡坡,非常險峻,所以人跡罕至。
附近的樹木沒怎麼被砍伐破壞過,格外茂盛,枝葉舒張,遮擋了幾乎全部月光,幽暗的叢林裡漆黑一片,如同鬼域。
“沙沙沙”
一陣輕快的腳步聲響起,杜蔚國抄著兜,閒庭信步似得漫步在叢林之中,身後不遠,還跟著一隻腳步踉蹌,搖搖晃晃的女鬼。
女鬼自然是藤原櫻,此刻,她披頭散發,臉上一片白一片黃,腳步蹣跚沉重,眼神幽怨,像極了傳說中的深夜出沒的厲鬼。
“噗通”
藤原櫻突然雙腿一軟,直接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勉力掙紮了幾下,都沒能站起身子。
之前小野城裡得那家黑店,自己調配的蒙汗藥有點厲害,她雖然被杜蔚國一盆涼水給潑醒了,但是這會依然沒過勁。
聽見動靜,杜蔚國終於停下了腳步,扭過頭,冷冷的掃了她一眼,語氣裡滿是不耐煩:
“真是廢物,好歹你也是熱田神社的巫女,居然能被一隻老黃皮子玩弄於鼓掌之中,茫然不知。
今晚要不是我也在場,你現在都已經被人家弄死尖屍了,就你這樣的,除了在神社裡當個吉祥物,啥也乾不了。”
太紮心了!
藤原櫻無言以對,淚水奪眶而出,跪在地上泣不成聲,離開神社僅三天,她就嘗遍了人情冷暖,江湖險惡。
尤其在天寧寺偶遇杜蔚國之後,更是狼狽不堪,甚至幾次險死還生,造的半人半鬼。
堂堂熱田神社巫女,原本高高在上,受人敬仰的存在,這其中的落差,著實難以接受。
見她哭得梨花帶雨,杜蔚國不僅沒有心生憐憫,反而愈感膩歪,他現在處境艱難,如履薄冰,真沒耐心哄孩子。
杜蔚國的眉頭擰了起來,眼神逐漸涼了下來,索性不再理她,抬起腳步,直接獨自離開了。
坐在地上抹眼淚的藤原櫻,看見杜蔚國居然把自己丟下一走了之,悲從中來,哭得更加傷心欲絕,肝腸寸斷。
不過杜蔚國才走了幾步,都沒來得及甩出九幽鎖趕路,就突然眼神一厲,朝密林深處望了過去。
杜蔚國眼中戾芒閃爍,煞氣翻騰:
“麻了個痹的,這群畜生是吃了瘋狗皮嗎居然還敢主動找死!”
此刻,杜蔚國麵前的叢林裡,不斷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還隱隱約約亮起了無數幽綠色的滲人光點,分明是野獸的眼睛。
在杜蔚國的眼中,他看得分明,麵前的叢林裡,不知道聚集了多少隻肥碩的黃皮子。
東瀛島也是有黃皮子的,他們這邊管這玩意叫東瀛鼬,黃皮子都是群居,而且極其記仇,睚眥必報。
旅店那個老太婆,按照杜蔚國的見識,應該是被一隻成了氣候的老黃皮子上了全竅,也就是俗稱的附體。
杜蔚國那把暗啞小唐刀,之前曾被九叔刻畫過破煞符籙,這玩意針對人類就是一柄利刃,但是遇見精怪,就成了法器。
這老太婆被杜蔚國用符籙小唐刀戳爆了頭,附身其上的老黃皮子必然也受到了重創,最次也是神魂受損。
所以,現在這些記仇的黃皮子群起而至,堵住去路,必然是來報仇找場子的。
這群啟了靈智的黃皮子多少還特麼懂點兵法,並沒有集中一處,而是從四麵八方,圍住了杜蔚國。
藤原櫻畢竟也不是普通人,作為一名已經共生了式神的巫女,她對精怪的感應能力極強。
其實按她能力,早就應該感應到了,隻不過她的藥勁還沒過,腦子暈暈沉沉,又一直跟杜蔚國賭氣,所以才沒有察覺。
此刻,她的眼中也閃過一抹狠戾,瞬間蒙上一層淡黃色的光芒,身後虛影若隱若現。
這小娘皮也發了狠,居然撐著身子站了起來,反手握住腰後赤練的鞭柄,生起一股氣勢,咬著牙齒:
“混蛋!我要殺光你們,我,我不是廢物。”
此刻,隱藏在林中的那群黃皮子,也是一頓騷動,躍躍欲試,有些按耐不住的感覺。
藤原櫻共生的式神是一隻綠雉,說白了就是野雞,野雞跟黃鼠狼,這可特麼是天敵啊。
之前在日向旅,社藤原櫻險些被殺人尖屍,這些黃皮子的老祖宗又因她而傷,外加天敵關係,天然敵視,雙方算是仇深似海,不共戴天了。
杜蔚國撇了撇,都沒回頭,隻是淡淡的說了一句:
“你就站在原地,管好自己就行,彆特麼給我添亂。”
話音剛落,耳畔就傳來一陣刺耳的啾啾聲,這大概就是黃皮子的進攻號角或者衝鋒口號,類似於小日子的“板載!”
而且這陣滲人的嚎叫還附帶了精神攻擊,成功讓杜蔚國的腦子懵了一瞬,大概0.5秒左右。
“嗖嗖嗖”
伴隨這陣嚎叫,無數土黃色,身形肥碩的黃皮子,黃色利箭似得,一股腦的從密林裡竄了出來。
這群畜生很聰明,並沒有分兵,攻擊目標隻有一個,就是杜蔚國,看這架勢,應該還有現場指揮官呢,深諳集中火力,逐個擊破的道理。
當速度最快,也是最肥碩的一隻大黃皮子,躥到了杜蔚國身前5米,正準備躍起攻擊的時候。
“啪啪啪”暴躁的槍聲突然轟鳴響起。
槍響的瞬間,這隻帶隊衝鋒,凶猛暴虐的大黃皮子,腦袋直接被點45口徑的子彈打爆,像個爛番茄一樣,血漿四濺。
杜蔚國之前在大和城跟“綠帽子”火並,耗儘勃朗寧35自動手槍專配的鋼芯彈。
他現在使用的副武器,是號稱手槍之王的柯爾特9a自動手槍。
這把牛逼閃閃,堪稱最經典,存世量最大的手槍,對於杜蔚國來說卻有些雞肋,主要問題就是容彈量實在太少了。
7發的配彈夾,算上底火也才發,無法滿足杜蔚國收割生命的速度,但是這把手槍也有無法忽視的優點。
.43毫米,甚至超過了步槍的超大口徑,提供了極其剛猛的近距離打擊動能。
杜蔚國手持雙手,穩如磐石,飛快且精準,一刻不停的收割著這群黃皮子的性命,短短2秒,就清空了彈夾。
衝在前排位置的這些黃皮子,如同風吹麥浪一樣,全數撲倒,都是鼠頭稀碎,死狀淒慘無比。
千萬不要以為這些成了精的畜生有多牛皮,依然還是**凡胎,根本就扛不住一顆灼熱的子彈。
這可不是胡扯,而是有真實事例佐證的,70年代左右,北方草原鬨了狼災,野狼無以計數,據說,當時就是有成了氣候的狼妖帶頭興風作浪。
後來怎麼樣隻是小股部隊開進去,再配合草原上的民兵武裝,短短幾個月,幾乎把草原狼打到滅種亡族。
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血腥味,夾雜刺鼻的騷臭味,時間仿佛都停滯了,靜得可怕。
這一波犀利無比的熱武器攻擊,直接把這群黃皮子給驚著了。
東瀛島國在二戰戰敗之後,武器泛濫,社會秩序著實亂了好一陣,不過當時在花旗鷹的強力乾預和支持下。
實施了極其嚴苛的繳槍令,收繳了幾乎全部民間火器,瞬間就平定了混亂的局麵。
所以,東瀛這邊,槍案都是非常罕見的,即便是最猖獗最冷血的黑幫火並,大多也都是用短刀互捅。
小野城本來就是個偏僻小城,在這附近混活的黃皮子,都是些鄉野土鱉,怎麼可能有見識
年紀小的,道行淺的,甚至都沒特麼見過熱武器,就更彆提像杜蔚國這樣神乎其技的頂級槍手了。
觀戰的藤原櫻同樣瞠目結舌,她年齡還小,根本不知道戰爭的殘酷,自然也沒見過如此迅速收割生命的效率。
一句話,這些家夥全被打懵了!
圍堵杜蔚國的黃鼠狼,攏共40來隻,比較猛也比較強的一批,此刻全都被爆頭擊殺,剩下老弱殘幼呆立原地,躊躇不前。
它們懵了,杜蔚國可沒懵,斬草除根的理念早已深入骨髓,他的雙手交叉,把清空了彈夾的手槍往懷裡一插。
雙手再拿出來的時候,已經各自握住了一把加裝了消音器衝鋒槍,這是點45口徑的英格拉姆微衝。
“簌簌簌”
加裝了消音器的英格拉姆微衝,槍聲獨特,像是鋼鏟鏟雪的動靜,非常悅耳。
這玩意也是不折不扣的大殺器,200發每分鐘的超高射速,一秒鐘就是40發。
所以,兩條炫目的火蛇,飛快的略過幽暗的叢林,如同曇花一現,結果就是滿地屍骸。
除了一條特彆肥胖的黃皮子被打斷了雙腿,僥幸逃得一命,剩下的黃鼠狼全都被子彈掃成了篩子。
吹了吹槍口上的青煙,杜蔚國低聲抱怨道:
“麻痹,英吉利造的破玩意就是不行,比烏茲差遠了,後座力太大,彈道發飄,差點丟手藝了。”
收起武器,杜蔚國忍不住抽了抽鼻子,眉頭緊皺,臭味實在太重了,直打天靈蓋。
黃皮子這種動物,在自然界就是個弟中弟,肉搏能力啥也不是,妥妥的戰五渣。
但是它們也是有絕活的,那就是放屁,雖然剛才,在杜蔚國疾風驟雨一樣的打擊效率下。
連天賦本能都沒來得及施展就紛紛撲街,不過難免有個彆倒黴的被打爆了肚腩,露了臭腺。
點了根煙,連吸幾口,這才勉強壓住熏人欲嘔的臭味,杜蔚國扭頭朝已經傻眼的藤原櫻喊了一聲:
“彆特麼愣著了,還剩一個能喘氣的,你不是巫女嗎趕緊幫我問問,它們的老巢在哪”
說話間,杜蔚國指了指那隻被打斷腿的肥胖黃皮子,它是第一個轉身逃跑的,聰明又惜命,嘴巴肯定也是最鬆的。
“哈”
藤原櫻還沒回神,傻乎乎的,杜蔚國頓時眉頭一皺,狠狠的剜了她一眼,語氣極度不爽:
“怎麼跟野怪溝通都不會”
要知道,跟野怪溝通,不算難事,甚至杜蔚國都可以借助百畜丹實現,就是不知道東瀛這邊的精怪,是不是也說外語。
“哦,哦,我,我可以的。”
藤原櫻終於反應過來了,忙不迭的答應下來,拖著疲憊的身子,深一腳淺一腳的朝那隻受傷的黃鼠狼走去。
淩晨4點,天色蒙蒙亮,距離小野山城大概30幾公裡,權現山的深處。
一塊平坦背風的空地上,升起了一堆篝火,藤原櫻無精打采的坐在火堆旁邊,雙手托腮,正在發呆。
路過溪水的時候,她的頭臉都已經清洗過了,蒙汗藥的藥勁也過了,恢複了以往的乾淨漂亮。
但是臉色蒼白,甚至連嘴唇都有些發白,一絲血色都沒有,眼神空洞,呆滯。
“劈啪”
一根潮濕的柴火被燒裂了,發出輕響,藤原櫻回了神,目光閃爍,有些畏懼的瞄了一眼正在抽煙,麵無表情的杜蔚國。
咬了咬嘴唇,再三思量後,藤原櫻這才小聲的問道:
“那些阻攔襲擊閣下的鼬鼠,活該找死,可是,那些才剛生出來,甚至都還沒開智的幼崽,是不是沒必要”
剛才,杜蔚國在她的指引下,找到了那群黃皮子的老巢,一個7個洞口,被他用巨石封住了其中6個。
僅剩的那個,一頓手雷外加燃燒彈伺候,杜蔚國這損賊,還在洞口塞了一顆鬆樹,濃煙滾滾。
結果就是,這群黃皮子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統統都被濃煙憋死了,徹底絕戶了。
事後,杜蔚國還細心的檢查過戰果,除了那隻老的須發都變白的黃皮子之外,還有十幾隻剛斷奶不久的幼崽。
非我族類,其心當誅,杜蔚國現在心硬如鐵,下手絕對不會心慈手軟,主打就是亡族滅種!
藤原櫻身為巫女,對這些山野精怪的感情有些特彆,眼見杜蔚國心狠手辣,難免生出兔死狐悲之意。
“嗬”
聽見藤原櫻的蠢話,杜蔚國嗤笑,語氣戲謔:
“你特麼不應該做神社的巫女,你應該去教堂裡當聖母,又或者去佛堂裝菩薩,以德報怨,割肉喂鷹。
如果你昨天晚上被那隻老黃皮子弄死了,你猜窩裡那些鼠崽子會不會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黃皮子的洞穴裡,除了它們的屍體之外,還有無數屬於人類的白森森的骸骨。
很顯然,這群黃鼠狼之所以發育的如此壯大,而且格外狠戾,全靠吃人。
想起剛才看見的如山白骨,又想到自己差點也成了這些畜生的口糧,藤原櫻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表情訕訕的,不敢再提這茬。
可是這小娘皮就是個話癆,不說話就渾身難受,消停沒一會,忍不住抬起頭,弱弱的說道:
“那,那個,煞神閣下”
“又乾啥”
杜蔚國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語氣極度不耐煩,藤原櫻眼圈都紅了,舔著乾裂的嘴唇,委屈巴拉的說道:
“那個,那個,您吃得那種罐頭,能不能也給我一份”
此時此刻,杜蔚國正在吃罐頭,而且還是水果罐頭,岡山白桃,這是他在小野城那間旅店裡看見之後,順手拿的,味道還不錯。
藤原櫻之前中了蒙汗藥,這會雖然依靠強悍的體質已經恢複了清醒,但是胃裡火燒火燎的,嘴裡又乾又苦。
看見杜蔚國吃水果罐頭,尤其還是包治百病的桃罐頭,頓時口舌生津,忍無可忍,這才舔著臉祈求。
“嗬,吃啥啥沒夠,乾啥啥不行”
杜蔚國一邊沒好氣的嘟囔,一邊從腳邊的背包裡翻出一盒罐頭扔給她,藤原櫻手忙腳亂的接住,剛要感謝,卻又犯難了。
這罐頭是鐵盒裝得,她手邊沒有罐頭刀,也沒有其他利器,橫不能用赤練長鞭這殺過人見過血的利器開罐頭吧
“噗”
藤原櫻眼神亂晃,剛要張嘴,一道寒芒突然破空而至,尖端絲滑無比的貫透了罐頭盒,穩穩的卡在上邊,距離她的臉頰,不足一寸。
這是杜蔚國的獨門暗器煞神梭,兩指寬,筷子長,類似細長的苦無,又像紡紗的飛梭,開刃的一側,鋒利無比。
顯然,杜蔚國預判了她的預判,不言而喻,彆特麼再廢話了,老子一個字都不想聽,藤原櫻紅著臉,聲如蚊蠅的說了一句:
“謝謝。”
當清涼,細膩,甜蜜的桃肉滑進嘴裡的時候,藤原櫻幸福的眯起眼睛,之前那點忿怨頓時一掃而空。
心中暗忖道:
“嘴硬心軟,明明就準備了我的份,還偏偏要惡聲惡氣的說話,明明救了我,卻故意嗬斥我。
話說,煞神閣下真的是太強大了,比哥哥說得還要強,而且他長得可真好看啊!”
藤原櫻飛快的瞥了一眼對麵的杜蔚國,此刻,在篝火的映射下,原本刀砍斧削一樣的輪廓顯得更加深邃。
忽明忽暗的火光,還讓他平添了一絲神秘感,藤原櫻的臉蛋不知不覺就紅了,眼神發直。
那個少女不懷春情竇初開的藤原櫻,遇見花叢老手杜蔚國,這就是她的劫難了。
當然,杜蔚國全然不知她的這些小心思,就算知道了也會曬然一笑,不以為然。
他現在一腦門官司,馬上還要跟傳說中的邪神拚命,哪有空琢磨這些男歡女愛的事情啊。
翌日,傍晚,杜蔚國終於趕到了安倍蒼介約定目的地,禦獄山,玉龍峰,青鳥神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