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堂之內,煙霧繚繞,眼神亂飛,卻沒人說話,陷入了一片詭異的安靜。
穿越4年,杜蔚國經曆了數之不儘的慘烈血戰,生死之間,也不知道是走了多少遭。
心性千錘百煉,已經被徹底磨礪出來,真正到達了胸有激雷而麵如平湖的境地。
此時此刻,即便麵對著幾十個社團大佬的集體注目,杜蔚國也是絲毫不怯場,做得穩穩的,氣定神閒。
杜蔚國是從仰光一路展轉回來的,風塵仆仆,外衣剛剛還讓給阿妹了,此刻隻穿著一件帶著汗漬的軍綠色t恤。
看起來十分樸素,甚至都有點落魄,但是氣勢卻穩如磐石,淵亭嶽峙。
掏出煙盒,慢條斯理的點上一根,緩緩的呼出煙氣,平靜如同深潭一樣的眼神掃過全場。
杜蔚國彈了彈煙灰,終於發話了,麵無表情,語氣也穩得可怕:
“本來呢,隻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沒想到居然把各位大佬都驚動了,不過也好,那咱們就借著今天這個機會,好好聊聊。”
一聽這話,所有大佬都是神情一凜,目光灼灼,神態各異,在場的都是人精,立刻就意識到,煞神恐怕是要重新立規矩了。
杜蔚國才剛剛打爆了三角地,扶立了新將軍,威勢無雙,當下,肯定是沒人敢違拗他。
所有的社團大佬都是心中打鼓,生怕杜蔚國異想天開,說出什麼無法接受的狗屁規矩。
一眾大佬之中,坐在最前排的,自然是4k,義子頭,和子頭這三家的坐館。
一個矮胖的中年人,和他們同居一列,隻是臉色難看至極,如喪考妣,都快哭了。
這個中年人叫常寶,外號寶爺,是港島地麵上一個中等社團,福字頭的坐館老大。
福字頭,總人數大概能有千八百號,主要地盤在屯門聯安一帶,平時都是靠著走私和盤剝漁民為生。
生蕃就是福字頭旗下的馬仔,還是一個小頭目,所以常寶也是第一個被杜蔚國叫到陳李記喝茶的老大。
說完開場白,杜蔚國眼神一轉,冷冷的掃了常寶一眼,語氣淡淡的:
“寶爺,生蕃是你福字頭麾下,他先是設局強占孤母寡女,逼死當媽的,之後又想強暴養女,這件事,你怎麼說”
杜蔚國說完之後,有語氣幽幽的補了一句:“還是說,這就你們福字頭一貫的風氣”
社團,說白了就是黑澀會,乾的大都是下九流的勾當,牛鬼蛇神聚在一起,烏煙瘴氣。
但是道上也是有忌諱的,起碼在名義上,有些約定俗成的的江湖規矩。
其中,欺孤辱寡,坑聾害盲,欺師滅祖,背叛大哥,勾引二嫂,忤逆人倫之類,自古都是江湖大忌,被同道不齒。
生蕃就是個畜生,這些忌諱,他一個人占了足足三條,欺孤辱寡,忤逆人倫!
已經算得上十惡不赦,如果按照舊時候的江湖規矩,理應開香堂,三刀六洞,投海喂魚。
突然被點名,還被扣上了一頂能咂死人的大帽子,常寶頓時激靈靈的哆嗦了一下,慌慌張張的回到:
“煞,煞神爺,在您麵前,我可不敢當一聲寶爺,您叫我阿寶就行了,我們福字頭一向都最講規矩的。
生蕃自作主張,乾出此等豬狗不如,喪儘天良的惡行,我們必然要開香堂,執行家法,明正典刑,給您,還有各位江湖同道一個公道。”
常寶畢竟是個老江湖了,雖然被嚇得心驚肉跳,但是一番話卻說得四平八穩,滴水不漏。
杜蔚國似笑非笑,饒有深意的斜了他一眼:
“寶爺,你這話說得倒是漂亮,所以說,生蕃之前做的這些畜生事,你都一無所知”
一聽這話,常寶的臉色瞬間慘白一片,冷汗汩汩而下:“當,當然不知道”
杜蔚國嗤笑著打斷了他,語氣揶揄:
“哦,是嗎可是生蕃剛剛說,他前前後後一共刮了4000多塊,他自己隻拿了還不到000塊,剩下的,可都上交社團了。”
常寶的眼珠子瘋狂的亂晃著,硬著頭皮胡謅道:
“這,這我也不清楚,也許是生蕃撒謊,也可能是下麵的小弟管教無方,見錢眼開。
煞神爺,您放心,我回去一定嚴查,所有涉及參與的人,一律都會按照幫規嚴懲,絕不姑息。”
杜蔚國沒有馬上說話,而是抽了一口煙,緩緩呼出煙氣,咂了咂嘴:
“這樣啊,寶爺果然公正嚴明,那如果按照你們福字頭的家法,到底是怎麼個嚴懲法”
“呃按照江湖規矩,自,自然是三刀六洞之後,投海喂魚”
杜蔚國點點頭,不再理會他,而把目光轉向三大幫派的龍頭,朝4k的龍頭太子問道:
“誌雄哥,我不是社團出身,不太懂江湖上的規矩,你教教我,寶爺說的家法,合規嗎”
能被杜蔚國如此客客氣氣的當麵請教,還叫了一聲誌雄哥,太子感覺自己的骨頭都輕了二兩,臉色都有些漲紅:
“合規,衛斯理先生,咱們江湖人也是有底線的,欺孤辱寡,忤逆人倫,按照江湖規矩,當誅。”
杜蔚國撚滅煙頭,輕輕的搓了搓手指,又朝另外兩大幫派的當家人問了一聲,語氣挺客氣的:
“兩位大佬,前哥,國龍哥,您二位都是德高望重的江湖前輩,誌雄哥說的,沒錯吧”
義字頭的當家人是向前,後世大名鼎鼎的香江永盛影業就是他家的產業,至於和字頭的坐館可就更厲害了。
甄國龍,人家的外號老牛比了,黑道戰神,戰神哥,聽起來有點中二,但是卻是真材實料的。
甄國龍今年也才40來歲,出生在粵省海宴鎮鼠山村,自幼習武,天賦異稟,算得上是武學天才。
才0幾歲的時候,戰火燃起,他就參加了當地的遊擊隊,和小日子真刀真槍的乾過。
50年代的時候,由於曆史原因,他和家人漂洋過海,來了港島,開始混跡江湖。
他能當上和字頭坐館,完全是從最底層的矮騾子,硬生生的憑著一雙手,踩著累累白骨打出來了。
甄國龍也是當下港島所有老大當中,武力最強悍的。
可以這麼說,在杜蔚國猛龍過江,橫空出世之前,他就是港島黑道的戰力天花板。
甄國龍和杜蔚國雖然素未謀麵,但是由於出身關係,他對杜蔚國的感觀非常好,神交已久,天然親近。
而且,他和霍生的關係匪淺,杜蔚國第一次到港島辦事的時候,當時被4k下達了江湖追殺令,還是他從中斡旋,幫忙取消的。
向前為人沉穩,而且資格也夠老,多少還是有點架子,沒有說話,隻是沉默著點了點頭。
甄國龍是個身形挺拔,濃眉大眼,五官剛毅的中年人,長笑一聲,語氣豪邁:
“哈哈哈!當然沒錯,我們義字頭和4k是死對頭,之前也沒少火並,仇深似海。
但是誌雄今天總算是說了一句人話,犯下這種人神共憤畜生事,人人得而誅之,自然是要執行家法的。”
杜蔚國打心眼裡也很尊重這位豪邁的前輩,見他意猶未儘,仿佛還有話要說,也就沒有打斷,就這樣麵帶微笑,靜靜的看著他。
果然,甄國龍也不客氣,朝杜蔚國抱了抱拳,突然話鋒一轉:
“衛斯理先生,您雖然不混江湖,但是自從你在九龍城重新厘定規矩之後,你就是咱們港島的總把頭了,
咱們港島社團,山頭眾多,林林總總的不下百餘字頭,魚龍混雜,也是時候整頓整頓,定下一些鐵律了。”
他這話一出口,所有在場的老大紛紛色變,瞳孔地震,心中恨不得把甄國龍的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
甄國龍的意思非常明顯,他想讓杜蔚國牽頭,給港島的所有社團立規矩,更進一步,他想重新洗牌。
港島社團眾多,但也是有派係之分的,說白了,現在三大社團之中的4k,還有義字頭,其實都是當年某統在香江扶植起來的勢力。
當年,他們崛起的時候,和本地的幫派,血拚了無數場,幾乎每天都會發生街頭喋血的場麵。
而甄國龍所代表的義字頭,則是屬於港島的本土勢力,立場上也比較親近北邊,和另外兩家天然對立。
至於其他中小社團,基本上都得依附於這三大巨頭,但凡騎牆不站隊的,群起攻之,都得死。
唯一的特例,就是之前跛豪依靠雷洛撐起來的義幫,號稱港島第四大社團,隻不過已經被杜蔚國掃得煙消雲散。
甄國龍提出建議之後,向前的城府較深,隻是皺了皺眉頭,誌雄卻有些焦急的反駁道:
“國龍,咱們社團怎麼就沒有規矩了,隻要出來混得,都是拜關老爺的,忠孝仁義禮智信,就是咱們祖宗祖祖輩輩傳下來規矩。”
“哈哈哈!”
甄國龍肆無忌憚的放聲大笑,眼淚都飆了出來,好不容易才停了下來,語氣戲謔:
“行了,誌雄,你特麼就彆往自己臉上貼金了,咱們都是下九流的矮騾子,平時乾得都是什麼勾當
雞寮,賭檔,粉檔,高利貸,保護費,走私,仙人跳,撲街!都是些生兒子沒屁眼,天打雷劈的營生。”
甄國龍說得有些激動,紅頭漲臉,狠狠的朝地上啐了一口:
“淦!誌雄,你可真有臉說啊,還特麼忠孝仁義禮智信,我呸!那個字能沾邊”
甄國龍是個狠人,他毫不客氣的撕掉了社團的遮羞布,甚至連自己都沒放過。
在場所有老大的臉都黑了下來,多少是有些掛不住麵子。
人要臉,樹要皮!
有些事,做得卻不說不得,比如社團操持的這些營生,確實都是撈偏門,見不得光。
誌雄是當事人,直麵甄國龍的詰問,更是如坐針氈,如同被當場狠狠抽了一記耳光似的,臉上火辣辣的。
要不是忌憚甄國龍的強悍武力,恐怕誌雄都能當場翻臉,上演全武行,怒氣衝衝的低吼道:
“撲街!國龍,你們義字頭難道是特麼什麼善男信女,這些營生,你們哪一樣不乾”
國龍斜了他一眼,冷笑一聲,語氣輕蔑:
“嗬,我啥時候說過自己是好人了,我的意思是,我們雖然都是撈偏門的,但是也得有規矩。”
誌雄剛要說話,一直都默不作聲的向前,卻按住他的胳膊,終於主動開腔了:
“國龍,你彆胡攪蠻纏,東拉西扯,今天咱們齊聚一堂,都是衝著衛斯理先生的麵子。
我們現在說的也是福字頭生蕃的事情,上有祖宗規矩,下有幫派家法,咱們就事論事就好。”
說道這裡的時候,向前還扭頭看了一眼身後的眾位老大,提高了音量:
“衛斯理先生又不是咱們這些下九流的社團矮騾子,先生可是九天神龍一樣的人物,做得都是驚天動地的大事,你彆無理取鬨。”
向前這家夥是個笑麵虎,三言兩語,連消帶打就堵住了甄國龍的話茬,他的話,也深得在場大佬們的心意。
幾乎所有人都點頭表示認同,還有一些人小聲議論著,支持向前的意見,暗戳戳的給杜蔚國施加壓力。
寧**頭,不做鳳尾。
當下在場的都是各個堂口的當家坐館,自然沒人希望自己的頭頂,突然多出一個勞什子總瓢把子,而自己則淪為老二。
向前這話,饒有深意,看似把杜蔚國捧得老高,其實是不動聲色的把他架了起來。
明裡暗裡的提醒他,彆特麼狗拿耗子多管閒事,要不說薑還得老的辣呢,向前這家夥,是個老狐狸。
甄國龍的濃眉一豎,勃然大怒,剛要反駁,杜蔚國卻輕輕的敲了一下桌子,打斷了他。
杜蔚國朝他笑了笑,以示歉意,隨後輕聲說了一句:
“嗯,前哥說的沒錯,咱們現在說的,確實隻是生蕃和福字頭的事。”
杜蔚國的語氣很隨意,沒有一絲情緒外露,既然他都張嘴了,甄國龍也不是愣頭青,雖然心中不服,也不好拂了他的麵子。
隻能狠狠的剜了向前一眼,冷哼一聲,向前不以為意的笑了笑,也沒有動氣。
他們的反應,杜蔚國自然全都看在眼裡,不過他的城府也是與日俱增,喜怒不形於色,聲音穩的不行。
“生蕃和寶爺之前的所作所為,既然各位老大都認為是天理不容,應該執行家法,那咱們就先把這件事了了吧。”
一聽這話,常寶騰得一下就站了起來,眼神驚恐,語無倫次的辯解道:
“煞神也,事情是生蕃做的,我隻是管教不嚴”
杜蔚國冷笑一聲,打斷了他的辯解:
“管教不嚴,和,常寶,你還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啊,瘋牛,把生蕃帶過來。”
瘋牛一直都靜靜的站在杜蔚國的身後,全程不發一言,規矩的不行,聽見吩咐,連忙恭敬的應了一聲:
“是,先生。”
片刻之後,滿臉是血,已經沒了人形的生蕃,被瘋牛的兩個手下從後廚拖了出來。
生蕃的下巴碎了,整張臉也都腫的不成人形,不過此刻,他的腦臉上刺了幾根銀針,神智倒是清醒的。
一看見常寶,生蕃頓時拚著命,含糊不清的吭嘰著,滿眼都是祈求之色。
看見生蕃的瞬間,常寶胯下一熱,險些當場尿了出來,忍不住的抖動起來,杜蔚國斜了他一眼,語氣戲謔:
“常寶,我在最後再給你一次機會,要不要體麵,你自己選。”
杜蔚國眼神冷冽,煞氣突然盤旋而起,死死的罩住常寶,常寶如墜冰窟,麵無死灰,再也扛不住了。
“撲通”
常寶直接跪倒在地,渾身抖如篩糠,涕淚橫流:“我,我錯了,煞神爺,求求您了,給我留條活路吧”
杜蔚國又點了一支煙,冷著臉:“常寶,你都乾了什麼,自己說吧。”
生死關頭,這個常寶也是個舍得出臉的,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
“我不是人”
事情非常簡單,一開始,生蕃算計折磨阿妹舅舅的時候,他舅舅也曾試圖找江湖上的人幫著說和平事。
生蕃隻是一個上不得台麵的底層混混,遇見講數這種事,自然是要找大哥出麵的。
常寶是個貪得無厭的家夥,生藩從阿妹舅舅那裡刮來的錢,大部分都進了他的腰包。
後來,常寶無意之中看見了阿妹的媽媽,頓時就起了色心,正好這會生蕃對她也膩了。
又覬覦上了阿妹,被她橫豎擋著,心中憋了一股邪火,兩人一拍即合,生蕃這個畜生,把自己的老婆獻了出去。
阿妹媽媽性格剛烈,自然抵死不從,廝打之中,抓傷了常寶的命根子,他惱羞之下,掏出匕首,捅死了這個可憐的女人。
說完整個過程之後,常寶淚流滿麵,擺出一副可憐巴巴的表情,期期艾艾的看著杜蔚國:
“煞神爺,我錯了,我不是人,我是一時豬油蒙了心,求您給我留條活路吧,我願意補償,給她立長生牌位,日夜懺悔”
他說話的時候,軟在地上的生藩福至心靈,求生欲也猛地提了上來,掙紮著跪在地上,拚命給杜蔚國磕頭求饒。
“你們下去,當麵懺悔吧!”
杜蔚國眼中厲芒一閃,突然一甩手,下一瞬,生藩和常寶兩個人,手捂胸口,嘴裡無意識的嗬嗬兩聲,隨意軟倒在地。
殷紅的血液,從他們的身下緩緩流到白色的地麵上,看起來觸目驚心,所有人都被驚著了,當場炸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