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兩點,夜沉如水,整個世界仿佛都陷入了死寂。
高雄城西南角,壽山腳下,左營基地的最外圍,一家外觀灰撲撲的,毫不起眼的廢品回收工廠。
無論中外,幾乎所有大型軍事基地周圍,都會有一間或者幾間廢品回收站,就像寄生物一樣,早已形成了完整的產業鏈條。
話說,部隊裡最多最值錢的廢品是什麼?
答案當然是彈殼,手槍彈殼,步槍彈殼,還有各種炮彈殼,而這些廢品回收工廠,就是專門撿彈殼的。
千萬不要以為這是門小生意,以廢銅爛鐵的價格收走彈殼,送到兵工廠裡複裝後,再以子彈,炮彈的價格賣回來。
一進一出,黃金萬兩,比蓋房子還特麼暴利。
不過這門灰色生意,不是誰都能乾的,普通人更是連聽都沒聽過,工廠的後台老板,大都是手眼通天的遮奢人物。
“噗!”
工廠的圍牆邊,突然傳來一聲微弱的響動,雖然輕到微不可查,卻也打破了夜的靜謐。
“砰~”
大概一秒鐘之後,重物落地的聲響,讓整間工廠都徹底活了過來。
工廠的二層主樓裡,幾乎立刻就躥出了幾道彪悍的人影,每個人的手裡都端著消音手槍,槍套底端還加裝了強光電筒。
刺眼的白色光柱,刹那間就將漆黑的夜幕攪碎。
這些人一看就是訓練有素的軍中精銳,戰術動作極其嫻熟,配合也十分默契。
“丫的,周超輝這家夥還真舍得,居然搜羅了這麼多兵王級的好手給他乾私活。”
這間回收工廠,自然是周超輝的白手套。
當然,這間廠子可不指望靠著回收彈殼過日子,隻是明麵上的遮掩而已。
廠裡養了幾十個能打敢拚的漢子,都是從部隊裡退役又或者被退役的頂尖好手。
他們平時就是普通工人,偶爾會承接一些雇傭兵或者殺手之類的委托,關鍵時刻,他們會化身清道夫,替周超輝乾些不能見光的臟活。
比如,這次去台南抓阿稚,就是他們乾的,周超輝這麼多年能穩坐左營基地的頭把交椅,他們也是功不可沒。
其實,這也沒啥希奇的,基本每個位高權重的上位者,手下都會握著這樣一股隱秘力量。
隻不過周超輝身為左營基地的司令官,近水樓台,才能攢出這麼強的陣容。
不過,即使像他這麼牛皮閃閃,曾經可以呼風喚雨的大人物,現在也被嘎掉了。
眉心中彈,神仙來了也救不活。
更可悲的是,到現在為止,周超輝都死了幾個小時,他的屍體依舊沒有被人發現。
他那棟奢華寬敞的大彆墅裡,家人仆從一大堆,可是連去書房查看問詢的人都沒有。
“噗噗噗~”
幾乎就在這些漢子衝出工廠大門的瞬間,急促,低沉,狂風暴雨般的槍聲驟然響起。
最近,杜蔚國越發喜歡使用短小精悍的烏茲微衝。
這玩意比手槍大不了多少,但是射速極高,射速又快,關鍵是可以裝配高達百發的超大彈鼓,能提供極其恐怖的續航攻擊力。
以杜蔚國的眼力,準頭,左右雙持的情況下,200發子彈,隻要他願意,足矣消滅一個加強連的兵力。
這不,在他的神乎其神般的槍法下,首當其衝的幾名漢子,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就幾乎同時中彈撲倒。
“砰!”
就在此時,細窄的圍牆上,杜蔚國突然做出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就地滾翻,險之又險的躲開了一發762毫米鋼芯穿甲彈。
他原本棲身的位置,混凝土構築的牆壁上,被子彈打出一個足有碗口大小的凹洞。
對方有狙擊手,而且槍法還相當不俗,夜射能打這麼準,可不容易。
工廠裡的漢子們也不愧都是刀頭舔血的精銳,杜蔚國這邊的火力隻是略微停頓,他們馬上就找到了反攻的契機。
“啪啪啪~”
這些家夥的配槍清一水全是加裝了消音器的1911,威力極大,而且打得又快又準。
僅僅幾條手槍,硬生生打出了千軍萬馬的感覺,刹那形成的交叉火力,饒是杜蔚國也被搞得狼狽不堪。
滾進一個鐵皮貨箱背麵的瞬間,杜蔚國感覺背後驟然一麻,顯然,這是中彈了。
“丫的!大意了,老子居然陰溝裡翻船了。”
用力夾了夾後背,感覺彈頭已經被肌肉擠出去了,他有些懊惱的罵了句。
仔細想想,杜蔚國最近確實有點太飄了,已經沒了原本的謹慎。
具體從什麼時候開始,他自己也有些恍惚了,大概是三顆大菠蘿抹平了虺教主力之後吧,他就開始越來越托大。
比如這次夜襲廢品廠,他壓根就沒進行提前偵查,而是大喇喇的直接開莽,結果被搞的灰頭土臉。
事實上,杜蔚國現在並不是寂寞無敵的狀態,而是心中茫然,有些安於現狀,擺爛的意味。
最近,他愈發清晰感到了瓶頸的存在,他的能力已經無限趨近極限,升無可升了。
突破的契機,或許隻能在無垠的星河了,也不知道莉莉絲那個“大蜘蛛精”現在浪到哪去了?
“砰砰砰!”鐵皮貨箱的邊緣崩出一串串火星,打斷了杜蔚國紛亂的思緒。
槍聲的節奏感很強,並不急促,差不多一秒兩發,但是卻連綿不斷,簡直就是教科書級彆的火力壓製。
廠裡這些好手的實戰經驗非常豐富,同伴被瞬間乾倒了一大片,他們卻絲毫沒有被影響到。
冷靜,鎮定到近乎麻木的地步,這是百戰老兵才獨有的特質。
他們分出三個人交替火力壓製,剩下十幾個人,則迅速且默契的分成三隊,兩隊左右包抄,一隊繞後。
“唉~可惜這些好手了。”
杜蔚國幽幽的歎息一聲,話音剛落,他猛地將身上的鬥篷風衣一把扯下,隨即朝貨箱側麵用力一拋。
“啪啪啪~”
這招聲東擊西一點都不新鮮,但是卻百試百靈,刹那間,幾乎所有火力都被風衣吸引了。
與此同時,杜蔚國從貨箱的另外一邊探身出來,手裡的兩把烏茲同時吞吐火蛇。
“嗚嗚嗚~”
烏茲的理論射速是1500發每分鐘,換算一下就是25發每秒。
兩把烏茲,全速射擊的情況下,短短一秒鐘就能傾瀉出50發子彈,以杜蔚國的恐怖槍法,每顆子彈都不可能落空。
結果就是,瞬息之間,院子裡的所有人都被屠戮一空。
“叮~”
除此之外,半空中還耀起一團微不可查的火花,一顆鋼芯穿甲彈,被硬生生攔下來了。
這也是狙擊手最後一次開槍的機會,子彈被攔下的同時,他的眉心也被洞穿了。
烏茲衝鋒槍的有效射程是150米,那麼,當杜蔚國正經起來,這個半徑之內內,就是他的絕對領域。
很不幸,狙擊手此刻就身處在這個領域裡。
解決掉這名狙擊手之後,杜蔚國腳下猛然發力,風馳電掣般朝工廠的主樓跑去。
阿稚就被關在主樓的地下室裡,而最後僅存的兩名守衛,正在向她極速接近。
不管他們是想劫持阿稚作為人質,還是殺人滅口,杜蔚國都不允許這種情況發生。
通向地下室的走廊裡,兩個漢子正在奪命狂奔,昏黃的燈光,將他們的表情印襯的猶如厲鬼般猙獰。
跑在後邊的漢子明顯比較年輕,他喘著粗氣問道:
“老孟,什麼情況啊?到底來了多少點子,我怎麼隻聽到了兩道槍聲?”
“是一道槍聲,隻來了一個人。”
叫老孟的是個獨眼龍中年人,此刻,他跑得眼罩都掉了,暗紅色的眼眶就這樣赤裸裸的露在外麵。
“什麼?一個人?”年輕漢子錯愕的腳下一個趔趄,險些跌倒。
“沒錯,就一個人。”老孟的聲音發抖,獨眼裡也全是驚恐。
“怎麼可能?咱們二十幾條槍?哪個不是死人堆裡爬出來的好手,一個人~~”
老孟暴躁的打斷他:
“怎麼不可能?來的是個絕頂高手,應該是傳說中的能力者,多少人也是送菜。”
老孟他們都是專門乾臟活的,當然算是暗世界的一員,也知道能力者的存在。
隻不過能力者的數量稀少,他們層次太低,隻聽過,沒見過。
“能力者?我們怎麼惹上這種人的?”年輕漢子的臉都白了。
“彆特麼廢話了,動作快點!”
兩人一問一答之間,已經跑到地下室的門口,老孟掏出鑰匙準備開鎖,年輕漢子卻一把按住。
“老孟,我們去地下室乾什麼?緊急逃生出口也不在這裡啊?”
老孟用力甩開他的手,沒好氣的罵道:
“逃個嘰霸?地下室裡還關著肉票,咱們必須滅口!咱們不能給老板留首尾。”
他一邊罵人,一邊急吼吼的開鎖,年輕漢子卻徹底變了臉色,怔愣了一瞬之後,二話不說,轉身就跑。
他才剛剛投入周超輝麾下不久,還是被逼迫退伍的,忠誠度沒有刷上來,也做不到悍不畏死,他更關心自己的小命。
“你乾什麼?”老孟本能想要伸手拉他,不過轉身的瞬間,他卻呆住了。
走廊儘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道高大的人影,他渾身漆黑,帶著半臉麵具,一雙冰冷的眸子裡,閃爍著攝人的寒芒。
老孟的反應不慢,隻呆滯一瞬,他抬槍就射,不過饒是如此,還是遲了。
手槍抬起的瞬間,他的胸部驟然一麻,渾身力氣消失的無影無蹤,扣動扳機的動作,無論如何也做不到。
“啪嗒!”年輕漢子很聰明,他猛地將手槍扔在地上,舉起雙手:
“我,我跟他們不是一夥的,我才剛來~~”
“噗!”
不過他的話還沒有說完,眼前就驟然一黑,隨即身體像木樁般直愣愣的向後倒去。
“抱歉,我不能留活口。”收起槍,杜蔚國麵無表情的說了一句。
清晨,玉山山脈,高雄東南,直線距離100多公裡的邪武山。
這裡已經算是玉山的腹地,人跡罕至,不過深山老林裡卻藏著一間小道觀,清淨觀。
道觀已經荒廢無人了,院裡的雜草都半人高了,不過整體還算完整,起碼沒塌,勉強還能遮風擋雨。
當阿稚悠悠轉醒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身處荒觀,某間滿是灰塵的袇房之中。
陽光順著破裂的屋頂斑駁灑落,空中的微塵仿佛都擁有了生命,袇房裡,除了草木的味道,還有股沁人的粥香味。
其實,她就是被這股香味喚醒的。
“先,先生?”
阿稚從雲床上撐起身體,看見正在煮粥的杜蔚國,頓時又驚又喜,眼圈也倏然紅了。
“阿稚,你醒了,對不起啊,讓你吃苦了。”
杜蔚國回過頭,對她露出一個陽光無比的笑容,聲音溫柔好似春風拂麵。
“我,我沒事,先生,真的是你嗎?”阿稚連忙搖頭,眼淚卻簌簌的滴落下來。
她沒受傷,也沒有經曆什麼非難,自從被擄,她就被注射了麻醉劑,處於昏厥狀態,關在地下室裡,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廢品廠那些漢子,好歹也是軍人出身,多少還有點底線。
“當然是我,已經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阿稚,你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杜蔚國上前兩步走到她跟前,伸手抹去她的眼淚,柔聲道。
“沒,我沒有不舒服。”阿稚有些急切把杜蔚國的大手按在自己的臉上,直到此刻,她才有了實感。
杜蔚國寵溺的摩挲著她光潔的臉頰:
“那就好,阿稚,你肯定餓了吧,肉粥馬上就好,你再嘗嘗我的手藝。”
阿稚看了眼不遠處空地上,架在火堆上的破陶罐,又四處打量的一圈,好奇的問道:
“先生,我暈了多久?是您把我救出來的?這是哪啊?”
杜蔚國抬手看了眼表:“你暈了差不多19個小時,這是玉山腹地的一處荒廢道觀。”
“玉山?”
聽到這個答案,阿稚很驚愕,不過,她馬上又想到了另外一個更加嚴峻的問題。
“先生,之前帶走我的那些人,也是您的仇人嗎?他們是不是很厲害?我們以後是不是都不能再露麵了?”
杜蔚國起了玩心,神色黯然的點點頭:
“是啊,阿稚,他們勢力很大,我們以後恐怕都要貓在深山老林裡了,你願意陪我一起隱居嗎?”
“我願意!”
連一秒猶豫都沒有,阿稚不假思索的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