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不是讓孤去?是讓靖兒去?”
劉據迫切地盯著麵前的蘇文,似乎以為他傳錯了。
“太子莫急,的確是讓景皇孫去。”蘇文自然知道劉據的想法。
其實很簡單。
若是陛下讓太子殿下去甘泉宮,透漏給外界的信息,便是陛下有原諒太子的想法,可這怎麼行?
如今這巫蠱之禍不是白發生了?陛下不是白被詛咒了?甚至水衡都尉江充不是白死了?
連帶著“堯聖”都白白降世了!
而讓劉靖帶著祥瑞去。
意思不言而喻。
天子不會原諒,甚至還要治他的罪!
而另一方麵,則是祥瑞本身了。
陛下對這個祥瑞,是真的非常好奇。
大漢西北的各個郡縣,已經乾旱了太多年。天子所居的長安,每年更是旱情頻發之地。如今國朝上下,對於連年的旱情,已經有了上天罰罪的議論。
為何會上天罰罪?各方的理由千奇百怪,而在這其中,最大的議論方向,便是天子所最不願聽到的……天子為政之過!
而議論這些最多,且以此為理由,勸諫陛下的,正是麵前的這位太子。
如今,神龜出水,可太子宮將這消息隱瞞,還把江充殺掉,按照胡巫檀何的說法,妄想蟒吞玄武,從而化龍!
是何居心?
當然,對陛下更為重要的,還是那韓說曾說過的,此祥瑞,還預示了“壽數”!
沒人能抵抗這種祥瑞!
更不要說,是此刻已經衰老,逐漸感受到壽數將近的天子!
想到這裡,他已經有些迫不及待。
若是自己將這個祥瑞獻上去,陛下大喜之下,又會給自己何等賞賜?
一邊想著,他連忙看向劉靖。
“景皇孫,還請儘快帶路。”
“父王?”同一時間,劉進也不知所措,他也在片刻間明白了皇祖父的想法。
劉據臉上厲色一閃,這突然的表情變化把蘇文嚇得亡魂皆冒。
“父王、大哥,我去送祥瑞!”
而這時,劉靖果斷開口,其猶如主心骨一樣,暫時穩住了劉據等人的情緒,“陛下見到祥瑞,相信自有主張。”
劉靖已經將稱呼,換到了陛下。
“跟我來吧。”
說著,劉靖當先行動,不一會兒,就來到了偏院。
祥瑞早在昨夜,就被他取了出來,而後蓋上紅布,放在馬車之內,早已經準備好。
蘇文跟著劉靖一起來到這裡,看到那馬車,當即露出驚喜:“這就是那祥瑞?”
“正是!”
“我去看看。”話音剛落,蘇文就朝著那邊走去。
而劉靖則當先一步,率先來到馬車跟前。
他掀開車簾,而後伸手拿住紅布。
“你可想清楚了,此物常年深埋在地下,不可見光,若是萬一先被你查看,上麵的字跡乃至紋路出現差錯,罪責全在你。”
聞聽此言。
蘇文當即尬住原地。
但他又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景皇孫,奴婢若是不確定,又如何帶著其麵見陛下?”
說著,其似乎考慮了一會兒,“你且掀開一角,我看一眼便可。”
劉靖點了點頭,目中戲謔一閃而逝,“那你可看好了。”
一邊說著,他快速翻開紅布,露出早就準備好的一角。
此刻。
蘇文卻是眼睛眨也不眨,在劉據翻開的一瞬間,他就死死的盯著裡麵。
終於……
當那抹紅布被掀開的時候,那裡麵的龜形石頭,是如此的逼真,他甚至還看到了那一閃而過的字眼。
“壽、神龜!”
“的確有這幾個字,確有這幾個字!”
當下,激動的他甚至自語起來。
剛想再看個清楚,卻見劉靖已經將其重新蓋上。
“景皇孫,能不能讓奴婢再看個清楚?”蘇文戀戀不舍,不死心的詢問。
“你看清楚了,陛下還看嗎?”劉靖諷刺回道。
蘇文被嗆了一句,卻隻能往肚子裡麵咽、
當下他隻能轉移話題,“把你們身上的衣服都脫下來,再蓋在上麵,外麵太陽大,彆曬壞了祥瑞。”
“是!”
蘇文看著他們行動完,這才看向劉靖,“景皇孫,一起走吧。”
劉靖默默跟上,等到了宮門的時候。
他看到劉進在路邊牽著馬,一直在等著,而劉據則站在門前。
“太子,陛下可說了,隻召見景皇孫。”
劉據根本沒理他。
劉進則是看向劉靖,“二弟,我送你出長安!”
劉靖點了點頭。
誰說天家父子沒感情,起碼在這幾天,他算是體會到了。
劉據之前讓長子留下,送兩個旁係子嗣儘快出京,也是全著真要大變失敗,還能保留血脈的想法。
而劉進作為長子,他卻選擇和他剛出生的孩子,誓死留在京城,某種程度上,又何嘗不是一種誓死捍衛的果決!
一路上,劉進親自牽馬,劉靖則是坐在馬背上。
路途很慢,路途又很快。
終於,長安城西門近在咫尺。
一路來到城門之外,劉進這才停住腳步。
一路沒說什麼話的他,此刻靜靜的看著劉靖,忽的,其目光堅定,似有青山不移之誌。
“阿靖,父王與兄……從不怯懦!”
說完這句果決的話,他目光恨恨的看了看甘泉宮的方向,隨後果斷轉身,獨自回返。
劉靖則是一怔,他太清楚這句話背後的意思是什麼了。
劉據的心思,從來不改!
若是局麵到了最壞的時候,他還是會選擇自己的路!
“呼!”劉靖長長的呼出一口氣。
而後,他看著前方蘇文等人毫不停留的隊伍。
“駕!”
立刻快馬跟上。
……
去往甘泉宮百餘裡,劉靖到的時候,已經是深夜。
甘泉宮宮城之外。
劉靖看到了很多馬車,不是朝臣的,就是一些王公貴戚的,這些人出入甘泉宮,似乎輕而易舉。
但他也看到了太子宮的熟人,甚至看到了長樂宮的信使。
然而,他們站在這宮城外不知站了多久,從白天站到黑夜,又從黑夜站到白天,似乎就等著那位陛下的通報。
“景皇孫先在這裡等著。”
就在這時,蘇文喜氣洋洋的看向劉靖,這個時候他已經沒有心思再去譏諷這位皇孫了,心裡麵全是自己帶去祥瑞後,陛下大喜之下給他的賞賜。
“奴婢先去送祥瑞。”
劉靖古怪的看了眼急切的蘇文,這麼急就讓你去唄。
蘇文則再也等不及了,他驅使著護送祥瑞的護衛,焦急道:
“還等著什麼?陛下怕都是等的不耐煩了,你們還在這偷懶,快點隨我來。”
一遍說著,他一路小跑。
越是接近大殿,他的速度就越是越來越快。
終於,大殿就在前方,隔著敞開的殿門,蘇文甚至看到了不少的臣子,還看到了鉤弋夫人就帶著小皇子,坐在陛下的身邊。
看來,全都是為了這祥瑞來的!
他意識到這裡,當即想也不想,立刻一邊疾跑,一邊高呼:
“陛下……恭賀陛下,賀喜陛下!”
“祥瑞來了!”
“祥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