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
清冷的月光灑落在金陵城的城頭,值守的兵士們目若鷹隼的望著不遠處官道,從耳邊傳來的馬蹄聲越發清晰起來,直到風塵仆仆十餘騎兵漸漸出現在視野裡。
“靖王殿下這時候回京。”
“想來也是要親眼來見證霓凰郡主擇婿大會的結果。”
這次擇婿大會,哪怕是金陵城裡普通的衛士都格外關注。
霓凰郡主可以說是大梁軍中的一杆鮮明旗幟,這麵旗幟屹立在大梁南境穆王府十餘年,令南楚這些年再不敢興兵犯我疆土,這樣巾幗女將當然是所有兵士心裡萬般敬仰的存在。
靖王身姿挺拔,身著盔甲,那張不苟言笑的臉上寫滿了疲憊。
“殿下。”
“我們這一路披星戴月,總算是在郡主文試前,趕了回來。”
一行人,匆匆入了京。
同一時間,靖王入京的消息就被送到了太子以及譽王的府上。
梁帝膝下,其實子嗣並不算少。
如今太子跟譽王兩相爭鬥,其餘皇子大都向著其中一方表示了絕對順服,唯獨領軍在外的靖王蕭景琰,性情直率執拗,再加上跟當年赤焰林府關係親近,這些年日子並不算好過。
陸澤第二天也知曉了靖王殿下回京的消息。
想來,那位在寧國侯府的麒麟才子也要找機會去擇主。
柳秋霜對於靖王倒是有著幾分欣賞:“可惜,生在了帝王家,以靖王的性子,倒是更適合當個帶兵打仗的將軍,現在金陵城裡局勢如此複雜,偏偏又在這個時候回到了京都。”
“多事之秋啊。”
陸澤對母親大人的看法表示著讚同。
原著裡梅長蘇用來形容蕭景琰的那番話很是準備的形容了靖王的性情。
有情有義就是沒腦子。
陸澤從來也不覺得靖王是最合適的儲君人選,這位靖王完全就是被身後的梅長蘇硬生生推到了那個位置上麵,再加上後宮裡還有個神輔助的老媽,蕭景睿在各種機緣巧合下才成為了大梁的新君。
人心分好壞、善惡。
但朝堂這種地方,說到底還是利益集合體。
沒有洞若觀火的心思、剛柔並濟的手腕以及骨子裡那一抹的悲天憐人。
在梁帝這些子嗣裡麵,陸澤與大眾的看法一致。
譽王殿下在某種程度上是最合適的人選。
隻是可惜譽王骨子裡帶著一半的滑族血脈,注定了與皇位無緣。
至於死去的那位祁王殿下
人都沒了。
這當然證明,祁王也並不合適。
“飛流。”
“你先去睡覺。”
藍衣少年看著不遠處出現在樹下的那位大叔,轉頭對著蘇哥哥點了點頭,乖巧回到了廂房去。
梅長蘇緩緩起身,進了自己的日常起居的正屋。
而不請自來的蒙大統領,這時又出現在了寧國侯府的雪廬裡。
“今日有些疲憊,蒙大哥麻煩幫我換換爐火。”
梅長蘇一麵使喚著大梁第一高手,一麵直接上了暖榻,給自己腿上蓋上了厚厚的毛毯。
蒙摯關好窗門,撥動著爐火,眸色深深地盯著床榻上那張蒼白的臉:“郡主明日便要在殿前文試,昨日靖王也回到了金陵,你現在在能夠跟我說我,你究竟想要做什麼了吧?”
梅長蘇臉上神情莫名:“我隻是想要霓凰能夠順心意。”
蒙摯的視線望向那種與記憶裡截然不同的臉頰,當年的赤焰軍少帥就像個小火人,能夠雪夜薄甲急速行軍百裡不見瑟縮之態,如今不過才是初秋未到時分,屋裡竟然都要升起爐火來取暖。
大統領輕聲開口道:“這次入文試的十人裡,我唯獨看不透的隻有那位百裡奇,跟陸侯爺。”
梅長蘇悠悠笑道:“蒙大哥可是大梁第一高手,怎麼還能夠有你看不透的人呢?”
隻見蒙摯緊繃的雙肩鬆懈了下來,沉聲道:“果然,百裡奇就是你的人。”
蒙大統領能夠成為禁軍掌舵手,被陛下信任托以守衛京畿的重則,當然不像表麵上看起來那麼心思簡單。
梅長蘇搓了搓冰冷的雙手,放在嘴邊嗬了口熱氣,算是做出了回答。
“我本想出麵來攪黃這次擇婿大會。”
“但現在看起來,已經沒有了這個必要,霓凰應該跟陸侯那邊達成了什麼協議,這次大會文試也隻是走個過場而已,可惜皇帝陛下的心思還是落到了空處。”
蒙摯欲言又止:“陸侯那邊”
梅長蘇捂著嘴巴,輕輕咳嗽起來:“我雖不知道陸侯謀劃為何,但想來謀求再大,也不過是為了權力、名聲、富貴或者他的心更大,想要改朝換代?”
蒙摯失聲道:“這怎麼可能?”
梅長蘇笑了笑,並未再去深究這件事情。
“大會之後,我會找個機會去見見景琰。”
“當年梅嶺的血案,現在已經到了要翻開雪冤的時候。”
終於到了文試這天。
晨間便有涼風,金陵百姓們翹首以盼著今日文試的最後結果,隻是可惜這次文試是在皇宮大殿裡舉辦,皇帝設下宴席殿請大渝、北燕使團以及這次入選的十人。
陸澤早早便乘坐著侯府馬車來到了皇宮側門之外。
驗明身份後,陸澤換上了皇宮裡特意準備著的青羅小轎,入了正儀門後,再下轎步行。
坐車、乘轎、步行。
皇城裡的規矩相當繁瑣。
在前方帶路的公公,赫然是陸澤初到京都時帶旨的那位小公公高塗。
小高公公臉上笑容和善:“陸侯,待到走過前麵的武英殿,便到了地方,霓凰郡主跟穆王爺都在,靖王殿下也在。”
剛剛走到殿角下,恰好遇到另一隊人從側廊轉出。
赫然便是穆王府的人。
霓凰郡主見到陸澤之後,步態悠然地走了過來:“陸侯今天氣色看起來不錯,想來文試定然能夠入選,屆時與霓凰交手,還望陸侯手下留情才是。”
穆青悻悻然的在旁邊沒有搭話。
姐姐怎麼這麼客氣,大家明明都見過那麼多次了。
難道是因為靖王殿下也在這裡的緣故?
靖王蕭景琰大踏步走了過來,陸澤與靖王的目光略一接觸,便微微躬身見禮:“見過靖王殿下。”
靖王對於之前西境大捷,欣喜不已。
隻是不由令他又想到當年鎮守西境的赤焰軍,再加上陸澤這次參加擇婿大會的目的,是要娶走跟他好友林殊有過婚約的霓凰郡主,這令靖王心裡不由複雜無比。
靖王不是多言之人,隻是跟路作者客氣了一句,便默默的立住了腳步。
霓凰郡主有意介紹他們二人好好的認識一下,但聽著身後傳來的熱鬨,她輕輕笑道:“這兩位倒是行動一致啊。”
陸澤不用回頭,就知霓凰說的是何人。
頃刻之間,便聽到太子和譽王的笑聲依次傳來,兄弟二人仿佛是比著要扮演大度雍容,無比和氣的向殿腳諸人打著招呼,禮賢下士當然也要分對象。
這時在殿腳的‘士’,足以令太子跟譽王比著誰更和氣。
這兩位殿下的身份尊貴,大家都上前見禮。
陸澤毫不怯場的與譽王跟太子聊到了一起,同時也跟霓凰郡主、穆青閒談,譽王殿下看著陸侯爺在兩位兄長麵前這般姿態,心裡不禁露出絲絲的厭惡之色。
陸澤可能是唯一感受到靖王殿下情緒變化的那個。
這蕭景琰果然還沒學會虛與委蛇啊。
待譽王跟太子來到之後,諸人便齊齊進入到了殿內,殿內早已置辦好酒饌果菜,排定宴席,因皇帝未到,依禮不能入席,大家便三三兩兩站著隨意聊天。
陸澤本應該與入文試十人一道,但他的身份特殊,走的側門,直接提前來到了場地。
大約一刻鐘後,殿外金磬輕響。
“皇上駕到!”
殿內頓時一靜,大家依禮站好。
等那道黃袍身影在殿上正位落坐後,陸澤隨著眾人一道躬身見禮。
皇帝陛下龍袍加身,相較於前麵在迎鳳樓見麵的時候,更顯氣勢威嚴,兩鬢斑白,麵有皺紋,但雄威尚在。
殿內的人並不算多。
梁帝一眼便看到了在最後方的陸澤,皇帝輕笑道:“陸侯倒是與霓凰站得近,這讓其餘入文試的九人見到之後,恐怕心裡都要多想。”
所有人的目光齊齊彙聚在陸澤身上。
大家都在猜測陛下這番話笑談裡麵是不是蘊含著更多的意思。
哪怕是霓凰郡主,眉頭都稍稍蹙起。
陸澤直接站出來,躬身再見禮:“大渝以及北燕這次參賽的人,不過是我大梁的陪襯而已,霓凰郡主乃是梁人,為國征戰多年,若是我與郡主情投意合,想來陛下非常樂意成全這份姻緣。”
梁帝笑聲爽朗,伸手指著陸澤,笑著搖頭道:“你還真小覷了這次擇婿大會啊,待會朕便看看你能夠技壓群雄。”
霓凰郡主也出來回應了陸澤的這番打趣。
梁帝此刻目露慈愛之色,對著霓凰說道:“陸侯所言也在理。朕又何嘗舍得你這般風霜勞苦?此番青兒已承爵,隻要再為你擇一佳婿,朕就能夠徹底的放下心來。”
太子以及譽王聽著父皇話裡的語氣,兩人均是心頭微動。
父皇莫不是真的想撮合陸侯跟霓凰郡主?
譽王神色倒算正常。
而後知後覺的太子殿下想著那樁事情,不由變得猶豫了起來。
梁帝爽口大笑,殿內的氣氛輕鬆很多。
不久之後,禁軍大統領出現在殿門口,蒙摯本是駕前近臣,無須通報,徑直就上得殿來,見禮稟道:“回陛下,大渝北燕兩國使臣與九名入圍勝者均已進宮,在殿外候旨。”
蒙摯轉頭,看了陸澤一眼。
剛剛外麵的人還在討論為何隻有九人到場,原來人家陸侯爺早早就進了殿。
大渝北燕的使臣持節上殿,見禮歸坐。
接著進來的便是擇婿大會入圍的勝者,好幾人的臉上都帶著明顯的緊張情緒,畢竟這裡可是大梁的皇宮,哪怕是對戰高台上氣勢洶湧,到了大殿後還是難以平靜。
相比之下,慣熟進宮的蕭景睿與言豫津當然輕鬆許多,哥倆一進來就在殿中四處遊離著目光。
見到霓凰郡主後,雖沒敢出言招呼,還是露出和善笑容。
言豫津找到了陸澤的身影,小聲嘀咕道:“我們這些人難不成真的都是來陪襯陸侯的嗎?”
蕭景睿沒好氣的瞪了好友一眼:“皇宮大殿,慎言!”
待眾人謝恩坐定,梁帝便命服侍宮女為各桌斟滿美酒,舉杯賜飲:“此次盛會群英雲集,高手如林,各位能最終勝出,可見都是青年英豪。今日文試前之宴席,實為勉勵,大會結束後若有意入我大梁,儘管留下,替我大梁效力。”
此話一出,大渝使團以及北燕使團的人齊齊變了臉色。
陸澤神情古怪。
皇帝,你是在搞boss直聘呢?
兩國使團之人皆婉言表示著拒絕之意,梁帝隻是淺飲著杯裡的酒,並未再多說什麼。
但剛剛那番話顯然給在場參賽的人心裡都埋下了棵種子,哪怕最終沒能娶到郡主,憑借著禦前這番許諾的話,絕對能夠在大梁謀個不錯的差事。
這時的譽王跟太子也都紛紛站出來發話,引得皇帝陛下笑容更盛。
隻有坐在角落的靖王殿下,冷眼的看著殿內發生的一切。
梁帝直到雙方都暫息烽煙後,方才緩緩道:“大家都是英才,自有大好前程。可惜的是,朕朝政繁忙,未曾得每場比試都看,對這幾位勇士都還陌生得很呢。”
“兒臣有一建議。”
譽王生性最是伶俐,加之信息靈敏,早知父皇的意思,直接道:“不如趁著今日宴飲,讓這十位入選者切磋一下,也不失為一樁佳談。”
梁帝微微沉吟,轉而道:“不知,各位的意思如何呢?”
武試雖結束,但十名入選者裡有位非常棘手的百裡奇。
梁帝給霓凰郡主設下擇婿大會,本意還是想要讓郡主嫁給他選中的人,絕對不是嫁給梁國之外的人。
挑戰章程很快定下。
梁帝的目光不經意的看向大渝使團所在的方向。
正在金雕柴明準備率先挑戰的時候,陸澤已經站了出來。
他望向的目光,同樣也是大渝使團的位置。
“那頭金雕,聽說你不服本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