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澤手中天問劍並未入鞘。
北涼世子徐鳳年已死,接下來隻要再把想要渾水摸魚的陳芝豹一並乾掉,那麼今日這場鐵門關之戰對於陸澤來說便是坐莊通吃的天胡局,他眯著眼睛抬頭望去,隻見萬丈高空之上有人以桃花枝禦劍而下。
鄧太阿的臉色,出奇的難看。
今日這位桃花劍神本是想著將當年王妃吳素之恩情全部還完,卻遠沒有想到會是現在這種局麵,徐鳳年便如此死在了他的麵前,甚至堂堂新任劍神鄧太阿甚至連施劍救援都沒有做到,這種情況很多人看起來都是匪夷所思,但卻是實實在在發生在了眼前。
「王老怪。」
「你何時出的武帝城?又為何願助趙楷?」
鄧太阿聲音低沉,眼神裡泛著無儘的疑惑。
今日這局,真正的收官落子便是麵前這位布衣布鞋的白發老人,王仙芝便是壓在天下武夫頭頂的那座巍峨天山,幾十年武評榜單均是位列榜首,曹長卿、鄧太阿以及江湖上數不儘的好手皆去過東海武帝城挑戰過他,但卻未曾有一人取勝過。
王仙芝雖自詡天下第二,可誰不是把他當成天下第一在看?
他已經有著幾十年時間未曾離開過武帝城,傳言是跟離陽老皇帝有過約法三章,但如今卻自己個破開了這種章法,明顯是有原因所在。
而以王仙芝這種毫不講理的手段來收官落子,足夠將棋局前麵任何起勢的大龍都給屠掉。
王老怪的存在給予了鐵門關眾人無窮無儘的壓力,這是隻存在於江湖傳聞當中的絕世人物,隻見白發魁梧老人並未回答鄧太阿的問題,武帝城城主望向陸澤,澹澹開口道:「我替你殺掉陳芝豹,你我之間兩清。」
不等陸澤回答,老人迅速消失在了原地。
接著,在眾人那驚駭無比的目光下,朝著鐵門關另一方向奔去。
人們不約而同的乾咽了下口水。
王仙芝竟要去殺陳芝豹?!
陸澤此刻臉上露出極度輕鬆的笑容,並未理會不遠處鄧太阿那銳利無比的眼神注視,今日這場局隨著徐鳳年的身亡已經算是落下帷幕,哪怕鄧太阿這時想要出手,已經決定不了局勢的走向。
陸澤手握著劍柄,眼眉低垂。
不遠處,黃蠻兒徐龍象悲痛欲絕。
隻見鄧太阿迅速飄到這位人屠次子的身後,乾淨利落的一記手刀將其打暈,桃花劍神明顯的察覺到了陸澤身上殺意再起,沒能護住那位世子,總得把王妃與徐驍最後這個小兒子給帶走。
臨走之前,桃花劍神深深的望了陸澤一眼。
朱袍陰物這時已徹底湮滅在了軒轅敬城的雷法之下,而那位武當王小屏身上道袍同樣破裂嚴重,閉口修劍意的劍癡此番出山算是毀去了這些年於武當山之上的大半修行,陸澤的目光並未在王小屏身上停留,而是盯住了那襲白袍在身的南宮仆射。
原本陸澤的打算便是由出山的王仙芝來擋住洪洗象以及鄧太阿。
最後陸澤這邊的五竹、韓貂寺、楊太歲以及軒轅敬城幾人,合力將陳芝豹殺死,但那位武當年輕掌教今日卻並未現身,武帝城王老怪明顯是個丁卯說定的人,又很是乾脆的選擇去乾掉那位小人屠。
陸澤此刻的嘴角,洋溢著怎麼都掩蓋不住的濃濃笑意。
今日除卻大局贏下之外,他也算是短暫領略過天象境的風采,伴隨著緊跟而來的龍吞蟒之氣運造化,渾身上下流淌著陣陣暖流,極為宜人。
持雙刀的南宮仆射站在倒地不起的世子身旁,看著已沒了氣息的徐鳳年,南宮的眼神裡流露著揮之不去的悲傷。
七百鳳字營騎兵已全部葬身在了鐵門關外的這片
黃土之上,包括那位人屠義子袁左宗,還有世子殿下徐鳳年,隻見胭脂評榜首美人兒再度握緊雙刀,眼中已泛死誌。
陸澤絲毫沒有憐香惜玉的打算。
大師傅韓貂寺恭敬站立在陸澤身後,望向這位小主子的眼神裡充斥著濃濃狂熱,包括在死戰當中活下來的羽林軍、金吾衛還有僅剩七位的金刀供奉,這些人的眼神裡有著相同的東西,今日之戰已徹底的拜服在這位殿下身前。
陸澤瞥了六珠菩薩一眼,臉上帶笑,但眼神卻冷漠:「之前鄧太阿趕到之時,法王的心裡貌似有過絲絲動搖,希望你待會兒能夠替本殿下砍下這位南宮美人兒的腦袋,我們之間的關係依舊還是牢不可破。」
於是,嶄新一輪的刺殺再度開啟。
隻不過這次負責主攻的變成了白色袈裟在身的六珠菩薩。
陸澤望著荒涼無比的萬裡黃沙,相較於之間,此刻現在看起來則是有些觸目驚心,大大小小的溝壑突兀出現在鐵門關外的這幾十裡地方,不遠處的黃沙之上同樣有著兩千餘名騎軍一個接著一個埋葬下去,離陽那邊調來的軍令相當迅速,這些人公然參與叛亂,結局早已注定。
劍閣山峰之上,李淳罡與曹長卿也準備著離開。
公主薑旎此刻也被打暈了過去,這時正跟昏迷著的徐渭熊放在一塊,李淳罡望著不遠處那更為精彩絕豔的戰場,忍不住驚歎起來:「如今這王仙芝,絕對可以做到令九天之雲下垂,令四海之水皆立。與你爭鬥的不相上下的陳芝豹,這位驚豔絕倫的年輕小人屠完全不是王仙芝的對手,當年老夫敗在王仙芝手中,並未使出劍開天門,若是對上此刻王仙芝,哪怕劍開天門,都不一定能夠擊敗他。」
曹長卿默默無語,隻是中年男人會時不時的揣摩著手中那枚棋子。
李淳罡看出了曹官子的心思,轉頭問道:「你是想去助那位陳芝豹一臂之力?」
後者苦笑著點了點頭:「之前是應北涼之邀,阻隔這位小人屠順遂去到鐵門關,估摸北涼那邊也沒有想到皇子趙楷真的可以殺死徐鳳年。而眼下,我倒是希望這位小人屠可以活下去,他的存在對於我們西楚來說算是好事,若陳芝豹去了西蜀,是太安城殺敵一千自折八百的陰損勾當,惡心北涼,但離陽也埋下禍根。」
中年儒士歎了口氣:「如今這種情況怕是離陽皇帝最想要看到的畫麵,哪怕他這些年在心裡再為看好戰仙陳芝豹,都不如讓他自己的親生兒子去西蜀做那實打實權柄在身的蜀王,如今隻希冀著太安城離陽皇後那邊能夠做些事情。」
「不然,若真讓這趙楷當成皇帝,我西楚怕是再難複國。」
羊皮裘老頭兒這時都不禁感慨今日鐵門關死去的人實在太多,尤其是幾位真正有著武道天賦的年輕人,怕是都要死在漫漫黃沙之上。
老劍神對著曹長卿笑了笑:「那你為何現在不去殺了那趙楷?」
曹官子搖了搖頭:「如今已失去了先機。」
「我與那陳芝豹爭鬥,費了不小力氣,再加上那個坐莊通吃的年輕人怕是知曉我的存在,所以才讓那位菩薩法王去做圍殺的主攻手,韓生宣那宦官便是在等著我,如果我再出現,那麼這老宦官負責纏上我,那還未回劍閣守關的那三千騎軍,怕是會瞬間轉過頭來對我掀開圍殺。」
李淳罡不再說話,隻是望著地上薑旎那丫頭,心裡感歎萬千。
「相愛與相殺。」
「這便是江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