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坪上空烏雲密布。
呼嘯且急促的山風在徽山最高處凝結彙聚,山巔的枯樹竟有被連根拔起之勢,雷光宛如條條紫蛇在曼舞一般,接著瞬間便垂落而下,大雪坪空地上隻見有處處溝壑頻出。
中年儒生軒轅敬城淩空一指出。
數條粗壯無比的紫色天雷彙聚在一起,勾勒出天黿神龜的形狀,天黿即軒轅,乃軒轅家族圖騰,隻是傳承到這一輩,徽山之上軒轅姓氏的子孫皆追逐武道權勢,極少有人知曉家族圖騰。
大雪坪上濃鬱紫光閃爍,那神異無比的天黿朝著軒轅大磐飛奔而去。
軒轅家老祖宗隻是輕蔑一笑,用僅能活動的右臂砸向這紫色圖騰,發生碰撞的那一瞬間,整個大雪坪似乎都顫了顫,其餘各處廝殺眾人不約而同停手,驚懼的目光望向大雪坪方向。
眾人皆知曉,今日這局的關鍵處,還是得看大雪坪。
「敬城。」
「你這武道境界不過如此。」
軒轅大磐收回右手,右側袖口此刻已經被燃燒殆儘,大天象體魄的右臂上泛著處處焦黑,儘管這位軒轅家老祖宗的語氣輕鬆,但剛剛強行接下這一擊,並沒有那般容易。
軒轅大磐眉頭微微蹙起,今日這局麵還是有些超脫了他的預料。
五竹選擇以傷換傷,找準時機的那一記鐵釺乾淨利落的打折了他的左臂,而軒轅敬城這凝聚了天地之勢的紫相天黿同樣是避無可避,這位嫡長孫的天象境已然窺得其中的真諦。
五竹與軒轅敬城之前並沒有商討過如何聯手對付這位軒轅家老祖宗,但此時他們二人選擇的方式竟是出奇的一致,絲毫沒有武道宗師你來我往眼花繚亂的招招爭鬥,反而是如同市井間潑皮無賴之間的打法一樣,屬於能咬一口便是一口。
軒轅大磐話音剛落,隻見本杵在原地的軒轅敬城忽然快速衝向不遠處,竟是要近距離廝殺。
大雪坪的雨水已然停止。
不論是軒轅敬城身上那極為特殊的儒士氣機,還是軒轅大磐那大天象的武道修為,均是改變了大雪坪的天象走勢,似乎整個天地都在為中心點的人讓步。
拳拳到肉的肉搏戰竟是身材魁梧的軒轅大磐處於下風。
軒轅敬城身體猛然前傾,勢大力沉的肘擊對著老祖宗下腹部狠狠砸下,後者似乎也沒有想到這一貫隻知聖賢書的孫兒竟是如此凶悍,下腹部發出的猛烈刺痛使得軒轅大磐倒吸一口涼氣。
「漬漬漬。」
「軒轅敬城啊,這地方是能夠隨便打的嗎?」
「你這難道是想讓你家老祖宗斷子絕孫嗎?」
「哦,差點忘了,你就是他孫子,那沒事了。」
觀戰的陸澤一絲不苟的望著場上不停變化的局麵。
對於剛剛軒轅敬城呼風喚雨驅雷策電那招,雖未身臨其境,但陸澤察覺到其中厲害之處,那潰散的紫電天黿有相當一部分湧入到了軒轅大磐體內,後者的動作遠沒有剛開始那般流暢,想來那位讀書人是早早便想好了要近身肉搏。
江湖間的廝殺,自然不單單是看誰的力氣大,鬥智鬥勇鬥狠同樣能夠起到決定性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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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憋屈萬分,這才察覺到先前那古怪紫電的厲害,再加上軒轅敬城的拳腳功夫極有玄學,大磐在此番爭鬥當中又吃下記大大的悶虧。
五竹忽然加入戰局。
他的身形依舊鬼魅,前後皆有敵的軒轅大磐體內氣海翻湧,隻感覺今日若一不小心,怕是真有陰溝裡翻船的可能,這時山下依舊未有人來,想來這個嫡長房的孫兒這些年不單單是在房中看書,不覺間已經在暗中掌握了徽山大部分力量。
「生死對決,老祖宗竟還走神?」
臉色澹漠的軒轅敬城雙手托起,隻見高空上再度有紫色天雷降落,軒轅大磐忙不迭將將躲過這記要命天雷,才剛一落腳便有記鐵釺直勾勾的刺來,五竹沒有多行招數,迅速撤走,繼續掠陣。
隻見魁梧老人胸膛染血,咳嗽不停。
軒轅敬城得勢不饒人,儒生一拳砸在老人左側的太陽穴,身形踉蹌的軒轅大磐退了足足十幾步,才卸下其中部分力道,但這時腦袋儼然被打的有些發懵,滿臉血汙籠罩,看起來煞是淒慘可憐。
這些年靜心研究三教合一的法門,沉浸在雙修大道上的軒轅大磐有許多年未曾真正的動過手。
而這沉寂多年出山後的第一次爭鬥便是生死相向,雙眼略顯朦朧老人用力的呼吸一口,隻感覺胸膛之上有著極為強烈的灼燒感在蔓延,痛入骨髓的感覺使得軒轅大磐再度認清楚了此刻真實的處境。
「這個蒙眼的神秘人,真是難纏。」
軒轅大磐咬緊牙關,死死盯著身形鬼魅的五竹。
今日這局,軒轅大磐不怕自己那孫兒一身天象境界,哪怕觸及到陸地神仙又如何?軒轅敬城的武道境界宛如空中樓閣,走捷徑登天終是得落到塵間來,哪怕是耗,軒轅大磐自覺也能把孫兒耗死,但這五竹卻不同,吃了他全力一記拳後,竟然很快便恢複過來,跟沒事人一樣。
棘手。
實在棘手。
「老祖宗,你的路是錯的。」
「我徽山之上有那般多的明聖書藏,你卻隻盯著所謂的武道秘籍,徽山可以憑借著諸多武道秘籍屹立於劍州武林,但老祖宗你卻沒半分可能觸及陸地神仙境界,所謂的三教合一,不過是狗屁。」
正連忙調整體內氣息的軒轅大磐大怒。
他這輩子可以接受自己失敗,但絕對接受不了自己走的路是錯的,當初年輕時的軒轅大磐有膽量棄劍、棄刀、棄內功,但這時儼然走到關鍵的大天象境界,差一步就能夠領略到陸地神仙的風采,他如能夠接受彆人說他的道狗屁不是?還是由那個不肖子孫在說?
「軒轅敬城。」
「你不過讀了兩本破書,還真把自己當成聖人了?」
「若你真是聖人,又豈會流連一青樓女子?還是個自薦枕席來我大雪坪的女。」
陸澤不得不感慨這大磐兄弟實在是個妙人,在知曉正麵爭鬥以一敵二難以取勝後,便開始想著要行攻心之舉,軒轅敬城最大的軟肋自然是軒轅青鋒的那個母親。
軒轅敬城麵色不改。
軒轅大磐怒吼一聲,竟主動的朝著軒轅敬城反攻而去,兩邊雙拳對雙掌,氣海潰散的軒轅大磐宛如斷線風箏般飛走,隻是這位大磐兄飛去的方向恰恰是陸澤所在的位置。
陸澤瞪大眼睛。
「乾。」
「你這老東西還真是不講武德,這時候竟還想要擄走本殿下當人質?」
「漬漬漬,大磐兄,怪不得能夠那麼不要臉的與軒轅族女雙修,臉皮足夠厚才能夠混得好,厲害厲害。」
陸澤雙手環抱於胸前,竟然絲毫沒有躲開的意思。
麵前五具符甲赫然出現。
而且這時大雪坪上響起一平澹之聲:「軒轅兄,還請莫要傷害到這位殿下。」
軒轅大磐臉色大變,這位軒轅家老祖宗此刻看起來宛如吃了糞一樣難受,怒聲道:「趙丹霞,你龍虎山是什麼意思?難道是想要插手我軒轅家家事?離陽當年頒發的那江湖令,莫非是狗屁?」
綸巾道人飄飄然落下。
來人赫然是龍虎山掌教大人。
隻見陸澤笑意盈盈的走到趙掌教身邊,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後者眼神當中閃過絲絲無奈,知曉陸澤是篤定了他這個趙姓天師不可能看著軒轅大磐對他出手,趙丹霞對著不遠處那憤怒到極點的軒轅老祖抱歉道:「徽山家事,自然由軒轅家解,但你不能對我身邊這位殿下動手。」
如今太安城那邊已經知曉了龍虎山後山發生的那件事情,得知消息的趙家宗親均是震驚不已。
這時候的龍虎山不得不保護著陸澤,至少在龍虎山地界不能出現任何問題,趙家氣運有相當大一部分都通過那柄名為天問的劍,傳遞到身邊這位年輕人的身上。
隻是這位殿下的性子著實與太安城的那些趙家子嗣不太一樣。
趙丹霞搖了搖頭。
「老夫剛開始便說過同樣的話,但你這個殿下非要摻和我軒轅家家事,該當如何?」
「這個我不管,還是那句話,你不能對他動手當然,你大也可以試試對他動手。」
陸澤萬般感慨,這就是掌教天師的厲害啊!
龍虎山四大天師各有長短,而身邊這位掌教大人最為擅長的赫然便是五雷乾坤道法,陸澤明顯是做足了功課才上的這龍虎山,其中不單單是防備著軒轅大磐對自己對手,還有就是那讀書人軒轅敬城。
畢竟,這讀書人狠起來,是什麼都不顧。
陸澤同意讓五竹幫助出手,但同樣也會防備著這位中年儒士到最後翻臉不認人。
帝王心術,見微知著。
陸澤呢喃自語:「這場最大的考試,從我出太安城以後便正式開始,上陰學宮、乾州邊境以及龍虎山與徽山,若是那皇帝老爹最終還是沒能抵抗住皇後娘娘的枕邊風,想要立我那位四皇兄,那」
趙丹霞儀態雅然,不經意的抬頭打量著濃濃烏雲,輕輕一笑,迅速離開。
「老祖宗,剛剛借著與趙掌教對話的功夫,你好生歇息了許久。」
「這下子,該安心上路了。」
此刻的軒轅大磐隻感覺身體發麻。
粗如山峰的紫雷順勢而下,這道沾染了絲絲天劫氣韻的紫雷與剛剛所有雷電均不一樣,軒轅大磐怒吼著想要離開,但身形已然與這道紫雷融為一體,轟隆雷聲消散,已然不見軒轅大磐身形。
中年儒士軒轅敬城五竅流血,咳血不止。
「殿殿下先下去吧,答應殿下的都會奉上。」
有位青衣女子在大雪坪入口處,捂住嘴巴,清淚橫流。
陸澤留給這對父女談話的空間,知曉軒轅敬城此刻看起來身形淒慘,付出代價同樣是極為沉重,但性命應該是無虞,便帶著五竹與符甲下山。
今日觀戰,對於陸澤的好處同樣不少。
雙方交戰看似平平無奇,隻是尋常肉搏,但這是在返璞歸真以後,氣機與時機交互的結果,後麵細細品味其中細微之處的美妙,陸澤便能夠快速到達一品指玄境。
「走啦,青鋒姑娘。」
「今日我算是救了你老爹一命,不想你如何報答,以身相許便是。」
「還有你這女子穿青衣不好看,以後記得多穿紫衣嗷。」
陸澤下山。
軒轅青鋒
神態莫名。
徽山之事迅速在劍州穿蕩開來,而且進一步的朝著天南海北散去。
軒轅大磐的死成為了諸多江湖人士討論的焦點,誰都知曉這位屢敗屢戰的軒轅家老祖宗是個不好惹的對象,從這些年徽山軒轅家族在劍州橫行霸道就能夠看出來,天象境界哪怕在離陽都算是絕對高手,更何況這位老祖宗傳言已經觸摸到了大天象。
可哪怕這樣,軒轅老祖還是落得個身死道消的下場。
無數人都把目光放在了嫡長房那位軒轅敬城的身上,這位讀書人弑父殺兄屠祖,不可謂不瘋魔,隻是卻沒有人敢站出來多說些什麼,一方麵是震驚於軒轅敬城的真正實力,另一方麵則是這軒轅家著實在劍州不太討喜,除卻那喜愛與年輕貌美女子雙修的老祖宗,各房裡掌權的大部分都是差不多的貨色,說聲罪有應得也不為過。
陸澤同樣成為了很多人議論的對象。
畢竟在上山的時候,那五具符將紅甲給人們留下的印象過於深刻。
龍虎山上的陸澤這時正閉目養神,身後的慕容梧竹化身婢女小心伺候著他,慕容桐皇回來後便激動不已的與姐姐談論起徽山軒轅消亡的事情,隻是慕容梧竹並未放在心上。
此刻望著姐姐那臉上的華光神情,慕容桐皇不由歎氣。
「一見誤終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