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地停留的人並不算少,除卻那長安鏢局負責押鏢的二十餘精悍漢子,有意的在護著院中那輛馬車,吃食從外麵遞進去的時候都是極為小心翼翼,此地彙聚著瞻仰龍虎山或是徽山之風采的江湖人士,大部分人都希冀著能夠在那大徽山上謀份差事。
誰都知曉軒轅世家在劍州這片地界上代表著什麼。
不然那些有頭有臉的世家也不會對從徽山嫁出去的女子們視若珍寶。
哪怕這些軒轅家女子是那位老祖宗眼中「資質」奇差無比的,可這些女子嫁入夫家以後的地位卻是十分的高,畢竟某種程度上是跟軒轅家的老祖宗成為了同道中人。
世間之事就是如此的離譜,可看起來又顯得如此的正常。
光怪陸離。
陸澤一行人挑了個窗邊位置。
魚幼薇抱著武媚娘很是吸人眼晴,從他們進門以後就有著諸多目光投視過來,望著陸澤這一副世家公子哥的模樣做派,明顯就是從劍州之外來到的這裡,不少人心中暗暗為那胸襟碩大的女子感到可惜,如今怕是已經有眼尖機靈的去給徽山那邊報信。
這等尤物,絕對能夠在軒轅老祖那邊換上極為珍貴的武功秘籍,甚至說不定還能夠可以在徽山之上討個管事的差事,那以後的後半輩子吃喝不愁不說,估計都能夠橫著在劍州走。
一時間,眾人望向陸澤這邊的眼神裡已然帶上了憐憫色彩。
果不其然,還不到一盞茶的功夫,驟疾的馬蹄聲響徹起來,許多人目光望向入門處,隻見為首的是位體魄魁梧的背刀青年,小院裡的人們頓時駭然,顯然認出來了這位剛剛在徽山牯牛大崗闖出赫赫凶名的青年。
據說其出身市井貧賤之家,因緣際會而落草為寇,後習得一無名刀譜,拜師刀法宗師,但遭遇變故,師門上下被滅,隻有他一人逃出,隱忍兩年半刀法小成,一舉殺儘仇家族內共一百二十七人,三月之前入徽山,甚至當眾宣稱要娶軒轅家最亮的那顆明珠,野心頗大。
「是是袁庭山!」
「竟然是那條徽山瘋狗,這廝下山來此地作甚?」
原本顯得熱鬨的酒肆忽然變得氣氛詭譎起來。
進入到院中的袁庭山目光迅速掃視了一圈,最終放在了榕樹旁的那輛馬車之上,而長安鏢局此趟出鏢的俞白眉迅速從人群當中走出,雙手抱拳,對著麵前男人行江湖禮:「長安鏢局奉命送兩枚玉鏢至徽山,這位便是袁庭山袁老弟吧?」
袁庭山麵容冷峻:「帶我去驗貨。」
隨著馬車前的簾子掀起,隻見一柄鋒利匕首從其中刺出,殺人如麻的背刀青年右手抬起,兩根手指準確的夾住了匕首,接著隨意扔到了地上,男人伸手捏住那纖細雪白的脖頸,將其拖出車廂,隨著女子頭上氈帽落下,露出一張清冷的絕世容顏。
袁庭山麵容冷冽:「能夠被軒轅老祖看上,是你們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而待在車廂當中的另外一人這時也鑽了出來,其麵龐與車外這位被掐著脖子的清冷女子竟是一模一樣,在手中同樣有著柄匕首,隻不過這時刺向的卻是自己的脖頸:「放開我姐姐,不然我看你如何去跟那軒轅老變態交差。」
袁庭山對於麵前這姐弟沒有什麼想法,隻是覺得卻是有意思,哪怕是近在眼前都難以察覺出來姐弟二人之間的差彆,難怪軒轅老祖對於慕容家這兩個是如此上心。
慕容家族在劍州是末等士族,遠比不上那些龍盤虎踞的豪閥世族。
但隨著那龍鳳雙胞誕下以後,有神秘術士路過慕容家,留下傾城傾國的歌謠傳頌,讚歎其未來可雙雙飛入梧桐宮,世人皆知梧桐宮是太安城宮殿,劍州上下都知曉慕容家這對姐弟,隨著年歲變大,姐姐慕容梧
竹已是絕代美人,弟弟慕容桐皇同樣是清俊萬分,慕容家上下對這對姐弟保有很大期望,隻是可惜姐弟二人後來入了徽山老祖法眼,被其視為禁臠,哪怕慕容家想儘辦法都抵不過劍州的那顆參天大樹,直到如今,被迫送到了徽山腳下。
「哦?你想自殺?」
「那你儘管去死好了,但是你姐姐就沒有你這麼幸運了。」
「她的後半生隻能是生不如死。」
馬車上慕容桐皇眼眸當中的仇恨清晰可見,隻恨沒有早點下定決心自絕,死死咬著嘴唇,嘴上滲出血絲:「你是誰?」
「我叫袁庭山。」
「你以後儘管跟徽山老祖宗吹耳邊風,那位老祖宗對你的重視甚至要超過你姐姐,男子能夠長成你這般模樣,不知是幸事還是不幸,但我知道,你很快便會在徽山上。」
「好好伺候那位老祖宗,以後才能給我找麻煩。」
刀客袁庭山將做姐姐的女子隨意丟在地上,接著轉過頭來到了俞白眉麵前,從懷裡掏出一袋金子隨意的丟了過去,後者臉上頓時綻放出笑容,嘴裡還在客氣,手中卻清點起來這次收成。
「袁老弟。」
「在這裡,其實還有位不輸麵前這對並蒂蓮的絕世佳人。」
袁庭山隨著手指方向望去,赫然是陸澤與魚幼薇所在的位置,陸澤正神情平靜的望著窗外。
院中,驟然間刀光一閃。
隻見長安鏢局那位俞姓男子的頭顱迅速與身軀分隔兩地。
鮮血沾染泥土,血腥刺鼻的氣味頓時四溢而出。
袁庭山緩緩擦拭著手上染血長刀,輕聲道:「讓你來送貨,貨的身上竟然還能夠帶著兩把匕首,雖然貨安全的送到了徽山地界,但我並不開心,因為耽誤了我練刀的時間。」
這一幕使得近距離觀看到死亡畫麵的慕容姐弟二人萬般作嘔。
性子本就柔弱的姐姐甚至已經暈厥了過去。
弟弟慕容桐皇也是心中驚懼萬分,隻是強咬著牙,嘴裡是止不住的在打著寒顫。
在旁的客人們同樣噤若寒蟬,而長安鏢局的那二十餘人竟是沒有一位敢上前討要說法,顯然是聽說過這位徽山瘋狗的名號。
袁庭山轉過頭望著屋子的方向。
窗邊的陸澤這時同樣望了過來。
隻見院中那擦拭長刀的瘋狗袁庭山嘴角揚起弧度,臉上卻露出殘忍無比的笑容,出身貧賤的他本就在骨子裡厭惡那些所謂的豪門公孫子弟,這些年死在他刀下的公子哥不計其數,腰間長槍捅死的千金小姐更是數不勝數,袁庭山甚至都上了離陽趙勾的榜單之上,所以才找到了徽山這個靠山。
隨著這位持刀青年走入屋中,其中所有人都不敢與其對視。
袁庭山目光掃視過陸澤,接著放在了魚幼薇身上,男人眼神頓時亮起,這才知曉剛剛那位與他稱兄道弟的家夥所言不虛,這裡果真有著不輸梧桐姐弟的美人,在某些方麵更是遠勝。
「那邊那小子,你是誰家的子弟?」
袁庭山望著陸澤那張標誌性的小白臉,隻覺得心中厭惡更甚,隻是他明白,麵前這位視殺人而麵色不該的家夥不是簡單的家夥,不是一般的膏粱子弟。
陸澤沒有說話。
隻見袁庭山那勢大力沉的一刀已然劈出。
男人臉上猙獰清晰可見。
袁庭山並不會殺麵前這個令他討厭無比的公子哥,因為如今的他隻想要在徽山之上安穩的先提升刀法,但這不代表著他袁野狗不敢動手,在他麵前,絕對不允許有裝大爺的家夥存在。
五竹迅速消失在原地。
陸澤淺飲一杯,身邊魚
幼薇很是貼心的夾起塊鮮美魚肉放在他嘴邊,陸澤輕輕咀嚼品嘗,對著那邊輕聲開口:「打殘就行,沒必要打死,畢竟打狗也得看主人嘛,咱們初來乍到,還是要給徽山軒轅家一個麵子。」
袁庭山僅接了一招,嘴角便已染血。
五竹麵容冷冽,繼續揮動鐵釺。
這時的袁庭山才知曉自己貌似踢上了個很大的塊鐵板。
他雙手緊握手中長刀,隻覺得這老天爺真的是不公平,這些年他袁庭山為了能夠好好的活下去,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好不容易來到徽山,能夠看到些許曙光。
「親爹!」
聽著這句聲音格外洪亮的罵聲,陸澤啞然一笑。
「漬漬漬。」
「那你是真男人啊。」
身邊,魚幼薇與陸詡的神情都極為古怪起來,他們顯然知曉陸澤的真正身份,知道親爹是誰。
陸澤沒有再去看那邊,安心的吃起飯來。
外頭屬於徽山的人馬迅速集結在了一塊,因為他們領頭的袁庭山此刻宛如死狗一般的趴在地上,陸澤吃飽喝足以後走到院中,此地所有人心裡都滿是駭然,不知道這條來到劍州的究竟是哪條過江大龍,竟然能夠把那位徽山野狗真正的打成了條死狗。
陸澤蹲在地上,望著身軀殘破、麵容滿是黑血的袁庭山,緩緩開口:「我知道你心裡對我恨之入骨,但我還是很善良的不是嗎?剛剛那個被你砍了頭的家夥確實是該死,但你至少比他幸運不是?」
陸澤衣袖揮動,兩袖青蛇而出。
地上的袁庭山當即痛苦哀嚎起來,隻覺得兩手這時儼然失去了所有的知覺。
「把他帶回去吧。」
「若是徽山上的軒轅家想要為他出頭,那儘管來找我便是。」
院落中當中迅速變得冷清下來。
馬車前有位麵容清冷酷似女子的慕容桐皇擋在姐姐的神情,慕容梧竹這時已從昏厥當中醒來,隻是隱約察覺到那個令他害怕的背刀男人似乎出現了什麼意外,心裡大石頭能夠暫時落下地來。
陸澤望著不遠處的這對姐弟,眼神裡帶著濃濃的驚訝,顯然對於這種麵容幾乎完全一樣的絕美姐弟很是驚訝,傳言當中雌雄飛入梧桐宮也不是沒有道理。
慕容桐皇的眼神裡帶著警惕。
陸澤並未看向這位弟弟,他可沒有那種斷袖之癖,如今離陽富庶華貴的江南世家倒是有不少名士有著這種癖好,青樓當中專門有著這種專屬業務,幼時由眼尖的行家高人尋找底子良好的幼童,後經過諸多手段,十二三歲的年紀便能夠天價賣出,士大夫與顯貴們均喜愛這種花活。
陸澤自然接受不了這種東西。
哪怕這慕容桐皇是如何麵若貌女,他都不太感冒。
「你們要去哪裡?徽山嗎?那我們順路啊。」
「不如一起?」
魚幼薇聽著陸澤的玩笑話,臉上也泛起笑容,今日她的心情自然很是不錯,否則也不會在剛剛吃飯時主動的選擇為其夾菜,魚幼薇剛剛入麵前姐弟二人聊了幾句,知曉了事情的全部經過,但她也不會在陸澤這邊多嘴再說些什麼。
慕容梧竹怯怯開口,語氣輕柔:「謝過公子救命之恩。」
陸澤笑著點了點頭,還是覺得與這位嬌柔姐姐說話有意思,那慕容桐皇宛如個刺蝟一般,而且還是個酷似美女的男子,陸澤跟他說話,著實感覺奇怪。
「走吧。」
「就先把他們兩個人帶上吧。」
「那個弟弟,陸詡你去看著他,我得跟姐姐多談談心才是。」
慕容
梧竹先是一愣,然後麵容瞬間通紅無比。
慕容桐皇則是默不作聲,眉宇間閃著濃濃的冷漠神情,此刻的姐弟二人形成鮮明對比。
馬車還是朝著徽山方向駛去。
這個事實使得姐弟二人心中不安變得更沉,尤其是坐在後麵那架馬車之上、與陸詡共處一車廂的慕容桐皇,後者不止一次掀開車簾望著窗外風景變化:「你們當真要去徽山?」
目盲棋士陸詡微笑頷首。
慕容桐皇臉色變幻不定,最終還是沒有忍住詢問道:「你你家公子究竟是哪個世家出身?可知這徽山的水到底有多深?整個劍州,乃至官府都得給軒轅家麵子,如果」
陸詡麵容平和:「這位公子,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情?是我們要去,不是你。」
目盲儒生的話很快把身邊人拉回到了現實。
慕容桐皇麵容陰冷起來,明顯知道了陸詡究竟是什麼意思。
「你姐姐,我家公子應該很樂意護著。」
「至於你,應該沒那般討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