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陰學宮大祭酒,齊陽龍。
齊大祭酒是個身材十分高大的老人,人們見到他以後,第一眼關注的無疑便是他那雙明亮的眼睛,老人的眼神當中仿佛蘊含著無儘智慧一樣,衣著陳舊,但卻整理的極為乾淨。
這時候就連徐渭熊都快速起身,雙手置於胸前,極度恭敬的對著麵前老人行禮。
齊陽龍笑著朝屋中眾人擺了擺手,聲音十分的洪亮:「老夫今日特意過來,隻為過過眼癮,哈哈哈哈,還是看著咱們學宮中這群朝氣蓬勃的士子們才能心曠神怡,不然整日待在那林子裡,身上朽氣太重。」
眾人自然不敢接話。
那被視為學宮聖地的道德林,儼然不是可以隨意議論的對象。
隻見這位大祭酒又把那明亮的目光放在了陸澤身上,布衣老人上下打量一番以後,對著陸澤微笑頷首,接著抬起手來,示意眾人落座無須多禮。
「今日對弈之事,不僅僅是學宮所在的天幕山上,在山下也有許多人注意。」
「你們二人之間,倒也算是有著一番淵源。」
齊陽龍真正所指,自然是離陽趙家以及北涼徐家。
學宮大祭酒顯然是知曉陸澤的真實身份,甚至連陸澤被遣到上陰學宮的原因都極為清楚,齊陽龍與離陽之間有著極為複雜難言的關係,原著當中首輔張巨鹿倒台以後,便是麵前這位身材高大的男人從學宮走出,到了太安城,成為了離陽的新任首輔。
春秋國戰,這位齊先生聲名不顯。
隻是老人這一生卻收下了三位弟子:元本溪、荀平、謝觀應,皆為驚天動地的無雙謀士。
陸澤知曉那位隻剩半截舌的毒士元本溪,如今便潛在離陽皇宮的最深處,掌管著離陽藏於暗中的力量,趙勾之主,替離陽做了很多臟活,當年京城白衣桉便出自於這位毒士的手筆。
隨著諸位觀戰的祭酒落座,陸澤與徐渭熊互相行禮,然後對坐而落。
揪木特製的棋盤置於二人中間桌上,旁邊還放置著精致小沙漏,用於計時各自的出手時間。
「十局對弈,首局開。」
話音剛落。
執黑先行的陸澤落子很是乾脆。
隻是陸澤這第一步卻令對麵徐渭熊眉頭緊緊皺起,眉宇間神情莫名,而觀戰的諸位祭酒們同樣用極為奇怪的目光望向陸澤,齊陽龍占據著最好的觀戰位置,這位大祭酒先生嘴角揚起弧度,隻覺得皇帝陛下的這位私生子,的確很有意思。
閣樓外的那幾處碩大棋盤上,幾乎同時落下一枚黑棋,落於正中央位置。
士子們驚呼出聲。
「起手落子天元,小師弟莫非真不想占徐師姐半點便宜?」
閣樓當中的陸澤成為了焦點。
天元在縱橫棋盤當中屬於極為特殊的位置。
俗話說,金角銀邊草肚皮。
棋盤上,角步棋的行招價值最大,因為角上是最容易圍空的地帶,不禁效率最高,還最容易做活棋,而起手落子天元,除卻沒有先手占據住最有價值以及效率的位置之外,還把棋子放置在了最容易被攻擊到的地方。
執黑先行的優勢,幾乎蕩然無存。
閣樓外,議論紛紛。
而這時的陸澤正用左手扶著下巴,還時不時東張西望,看起來倒是愜意非常。
對麵徐渭熊隻是沉默片刻以後便迅速落子,她不清楚陸澤落子天元的用意何在,如果隻是單純的想要逞讓子讓勢之勇,徐渭熊隻會看不起對手。
陸澤落子同樣很快。
十九道棋局相較於十五、十七道棋局來說,更加均衡。
換
句話來說,真實的棋藝水平在十九道上會展現的更加清晰明了,就如同一局定輸贏的比賽,其變化性遠遠要比三局兩勝、五局三勝還有七局四勝的比賽更大。
所以,人們對於陸澤之前在十七道上連贏徐渭熊三場,反應並沒有那般的強烈。
今日棋局的含金量顯然要高了前麵太多,不然也不會吸引了如此多祭酒前來,甚至連在道德林中的大祭酒齊陽龍都前來觀戰。
陸澤需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他如今皇族私生子的身份眼下隻能夠隱藏於暗中,陸澤需要足夠多的事情壓在自己身上,在棋藝之道上碾壓過徐渭熊隻是第一步,而陸澤想要這種效果能夠更加轟動,所以他選擇落子天元。
而且不僅僅是首局。
今日裡麵的十局對弈,陸澤均是要首棋落子天元。
至於輸?
那當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彆說對麵的是轟動了上陰學宮的才女徐渭熊,哪怕是她那位親生父親葉白夔在世,甚至是那占據春秋棋甲之稱的黃三甲在對麵坐著,誰來都贏不了陸澤!
開玩笑。
你看美麗理塘名宿柯潔,這位最高城領袖能下贏阿爾法狗嗎?
陸澤腦子裡可是還隱藏著個究極bug級彆的存在,乃是真真正正的變態黑科技,甚至都不是小小阿爾法狗能夠碰瓷的存在,棋盤之上的萬萬千變化全部能夠清晰呈現出來。
有掛,咋贏?
如今的陸澤光是憑借著自己精神天賦便可以完全勝過徐渭熊。
更不論,他下麵還有著用來兜底的東西。
「徐渭熊」
「我真沒占你便宜。」
如果說陸澤落子天元令樓外士子震驚不已。
那麼徐渭熊在首局乾淨利落的落敗更是令人難以預料。
因為對於棋藝相當的人來說,落子天元相當於讓了三步棋,先手與地利皆失,連帶著己方棋子被吃概率大大上升,而就在這種情況下,徐渭熊還是輸了。
閣樓外,有著一大棋盤被移走,十大棋盤隻剩下了九座。
這意味著今日十局對弈已經結束了首局。
許多人都還在回味著剛剛這局的關鍵點,甚至大部分士子都沒有清楚感受到陸澤那潤葉細無聲的殺意,不知徐渭熊是如何落敗,而閣樓中的祭酒們同樣作沉思狀,中座上的齊陽龍深深望了陸澤一眼,心裡對於這位皇族私生子的評價在迅速上漲。
「歇息片刻後,開啟第二局。」
徐渭熊細骨纖手端起茶杯,淺飲一杯茶水,然後她便開始閉目養神起來。
首局的失利對於她的衝擊不算小,這位在上陰學宮當中名震一時的北涼郡主,其實沒有遇到過真正能夠與她相提並論的對手,徐渭熊心裡真正的博弈之人,其實在北涼。
陸澤的忽然出現,宛如在她的心海之上砸下塊巨石。
今日的徐渭熊才知曉,她在前麵完全是小覷了這個對手,能夠讓那位太安城韓貂寺躬身的人,的確不簡單而且是,很不簡單。
片刻後,徐渭熊睜開雙眼。
「繼續。」
第二局的徐渭熊比首局多下十七目,但最終她還是投子告負,隨著閣樓外被撤下第二塊棋盤,士子間泛起強烈的轟動,這位小師弟連續天元開局,但徐師姐卻是再負了一場?
「難不成今日小師弟要連下十局天元?」
「那那那徐師姐不會」
每個人都感覺到極度的匪夷所思。
甚至連以
往不喜歡這位北涼二郡主行事做派的士子們,都陷入到了死死的沉寂當中,這些人同樣知曉那位麵容冷冽佩戴紅螭古劍的徐渭熊是何等厲害,他們在今日之前都不敢想,徐渭熊會落敗,而且是以如此戲劇性的方式落敗。
「不不可能吧。」
有士子呢喃自語。
徐渭熊儘管壓得上陰學宮很多人都喘不過來氣,但她在某種程度上就是代表著上陰學宮最高水準,尤其是在棋藝之道上,縱橫無敵徐渭熊不是簡單說說而已,她是踩著學宮當中無數名家打下的聲名,可今日的徐渭熊卻有著成為他人墊腳石的跡象。
日頭上三杆。
隨著外麵的巨大棋盤被一個個撤下。
注定轟動上陰學宮乃是天下士子的消息飛快傳出,在外觀戰的士子們仿佛切身感受到了那位徐師姐心底的一抹絕望,連續失利的徐渭熊顯然在心態方麵出現了問題,後幾局敗下陣來的速度奇快,以正破道儼然沒有希望,而後出的種種奇招同樣如此。
而在樓外那最後一塊巨型棋盤被移走的瞬間。
原本嘈雜擠成一團的士子們陷入到了一種死寂氣氛當中。
這時候沒有人說話。
甚至看起來人們在這一瞬間都忘記了要呼吸。
直到看見閣樓當中眉頭緊皺的祭酒們緩緩出來之後,眾人的思緒才回到現實,深深吸了一口氣,再看起最後亮相的陸澤,隻見這位小師弟臉上依舊掛著和煦笑容,如今日剛來那時一模一樣。
徐渭熊身單影隻,這時候看起來頗有一種十分落寞的神情。
她轉過頭望向陸澤,眼神裡帶著複雜難明的光彩,由於後麵都沒有時間與心思喝水,所以徐渭熊的聲音略顯沙啞:「那處竹樓,歸你了。」
徐渭熊顯然沒有忘記,陸澤那日所言的玩笑賭注。
陸澤點了點頭,沒有拒絕。
因為他知道,以徐渭熊的性子,哪怕陸澤拒絕,她也會很是乾脆的另尋新處。
「歡迎你來找我下棋。」
「隨時都可以。」
徐渭熊拿著古劍紅螭離開,臨走之前,默默點了點頭。
「好。」
在上陰學宮發生的事情,迅速朝著離陽四麵八方傳去。
學宮當中的士子們幾乎個個背後都站著不小的勢力,對於忽然闖入學宮池子當中翻動風浪的陸澤,無數人都想要知曉這位小師弟的跟腳,而且有著不少人都將目光投向了北方那座太安城。
趙姓乃離陽國姓。
由不得人們多想,但是大部分都沒有把陸澤身世往皇帝私生子的方向去想。
十九道縱橫對弈,徐渭熊十局皆敗!
這道消息宛如長了翅膀一樣,從上陰學宮所在的天幕山飄到北涼王府、飄到太安城,飄到了離陽的諸多地方,山上引起的轟動餘波終究還是傳播到了王朝的角角落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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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敗得很慘,你棋藝不錯,你給咱說說唄。」
手持白子的枯槁老人,麵前擺著的對弈棋盤,赫然就是陸澤與徐渭熊對弈首局的招數。
「這個趙姓小子的棋藝,遠超你家二丫頭。」
「執黑落天元,連落下十局,魄力不小,棋藝不低。」
「難道真是太安城那位的私生子?趙家皇帝不太能夠生下這樣的兒子吧。」
李義山手握棋子,細細揣摩。
這位北涼王府的定海神針,心裡覺得在上陰學宮那位,是個很有意思的年輕人。
而身邊的北涼王徐驍則是笑了起來,樂嗬嗬應道:「這個小子是三年前才入到的太安城,之前十幾年時間都是跟著他母親在鄉下過活,算是個可憐人可惜,姓了趙。」
兩人聊了許久。
臨下樓之前的徐驍忽然想到了什麼,轉頭開口道:「劍九黃今日到了武帝城。」
陸澤收拾好行囊以後便搬到了意林湖畔的竹樓當中。
這所竹樓構造布局相當的好,而且徐渭熊很是直接的把她那幾塊菜地還有雞鴨全部留給了陸澤,這處住所,自黃三甲以及徐渭熊之後,有了第三任的主人。
夜晚的稀鬆月光透過竹樓,依稀照進了竹樓的二樓當中。
陸澤胳膊當枕頭,自顧自的躺在鬆軟地板上,可惜徐渭熊不願意跟自己當室友,不然平日無聊的時候兩人共約手談,也是件妙事。
「天下第一」
陸澤睜著雙眼,思緒想著自己在雪中世界的主線任務。
在這個世界的陸澤自然是要習劍,最動人心魄的除了胭脂評美人之外,江湖大風流無疑便是每位心懷江湖夢的人們期盼著的東西。
「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