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船傳來號角聲,拖曳大船的人們喊著口號,整支船隊準備靠岸。
海上君主號掛起的鐵錨突然釋放,它掀起巨大水花,很快這鐵錨掛住河底的石塊,本來因慣性原因還在前進的大戰艦,頃刻間猛地一怔。
當此時,所有拖曳她的長船同時斬斷纜繩。
緩慢流淌的萊茵河水推動大船,最終,她穩在河麵堅如磐石。
短時間內所有大型船隻全部拋錨,眾多劃槳長船本著滿是泥巴的河灘衝擊而去。
牛頭山下的科布倫茨大定居點地勢非常平坦,兩條河流滋潤大地土地肥沃。
二月底,此地的農民已經開啟緊張農耕,因為羅斯老爺提供了一批高級農具,農民們自843年完全穩定下來,今年的844年農耕他們有著無比旺盛的熱情。
很多比較強壯的農夫還有另一項工作,所謂老家的燕麥、黑麥播種完畢後,就帶上先前戰爭繳獲武器、防具,以拿騷-科布倫茨軍的身份參與戰爭。
當年,被絞殺的法蘭克之盧森堡軍營駐軍,這群家夥浩浩蕩蕩前來討伐,頃刻間就被羅斯老爺的“鐵人”砍瓜切菜般消滅。
一瞬間勝利者就繳獲數百件防具,武器更是不可勝數,它們的存在迅速武裝了當地民兵。
跟著羅斯老爺打仗,自己生還可能性非常大,每個人都能在戰後得到戰利品,戰爭也被本地的教士們宣布“並非犯罪”,參與戰爭何樂不為。
農民們緊張耕田
,他們希望早點完成農活兒就集合起來。因為羅斯王的使者才回去,國王已經在催促拿騷軍快點帶著後勤物資參與遠征了。
就在這個頗為微妙的時間節點,自詡已經跟著羅斯老爺見過不少世麵的科布倫茨農民,目睹舉行船隊抵達,以及好一番行雲流水的登陸行動,他們也不得不承認自己依舊鼠目寸光。
帶著鐵鏟的農民停步,拉動曲轅犁的馴鹿也因為皮鞭不再催促而停頓下來。
農夫農婦側目觀望,他們的孩子扣著鼻子,不理解那是什麼。
一千餘人同時登陸,人們穿著一樣的服裝,人人胸口都有巨大的。
不久,小胖子紅狐順著繩梯下了小船,當他登陸隻是,先前登陸的人們已經與黑狐的守軍會師。
“大牙”埃裡克與瓦迪,兩人作為拿騷軍的重要將領,如今領男爵爵位,手下還有不少扈從。他們帶著自己的人,樂嗬嗬地先行與遠道而來的紅狐相聚,明知這小胖子中黑狐的弟弟,兩人眉宇之間非常像似,奈何彼此間見麵次數極少,現在相會大家都有些含蓄。
拿騷軍並未進行大規模擴軍,以黑狐的計劃,此次行動自己仍舊隻帶上老兵與精銳民兵,拚湊出五百到六百人就夠了。
那騷軍仍將作為後勤軍隊參與遠征,穩妥押運物資是最大責任。因為執行這一任務的不僅僅是他們,那些遠征大半年時間的“黑發矮人”,他們也有五百人
之巨,留駐於此的部分馴鹿旗隊的成員,當前奉命聽從黑狐調動。
大量的養鹿人擔任後勤士兵,必要時刻拿起木弓充當步弓手。
如此一來黑狐手裡形形色色的戰士就有一千名。
宰食耗損與充當墾荒大牲口之外,依舊可以使用的馴鹿還有兩千頭之巨。
留駐後方的馴鹿群已經集中於科布倫茨三角洲,按照計劃,它們將拖拉大量輜重木車,乃至靠著單薄脊背馱運一些物資。
陸路畜力運輸的效率遠不及航運,黑狐考慮到自己必須將效率最大化,他的計劃是準備妥當後傾巢而出。
偏偏這個時候,自己的弟弟帶著海量物資突然抵達,一下子擾亂了他的計劃。
無論如何弟弟還是來了,桅杆上飄著一麵特殊旗幟,它的左上角的一麵羅斯旗,其他區域標著羅馬字母r字樣,是為rooeard的縮寫。
鹿特斯塔德總督旗沒有明確定義,紅狐臨時在旗幟寫下文字縮寫湊合用著,兩年來他們長期在萊茵河上跑船運,黑狐一眼認得是自己的弟弟,也就高高興興從山上下來。
很快,兩位小胖子在碼頭相遇,兩兄弟抱在一起,肥碩肚腩為之碰撞。
誰也彆說誰胖,家族裡目前就二哥藍狐瘦了下來,但那大圓臉看來是不能再瘦了。
他們一番寒暄,紅狐毫不猶豫介紹其身邊的老叔。
“兄弟,你可記得這位老叔嗎?”
“他?”
歌德倫德吭吭兩
聲,笑著調侃有些木然的黑狐:“小子,你是忘了我。也對,你們兄弟的老父親靈魂去了瓦爾哈拉,我也是那個時候被大王提拔為海軍大將。”
“是你?歌德倫德?”黑狐恍然想起。
“是我。”
“你年紀更大了。呃……究竟是什麼原因讓您有意進入我這個比較寒酸的地方?”
“小子,你的謙虛很多餘。”歌德倫德注意到這小胖子的眼角一直在瞥向大戰艦。他不再寒暄,轉過身來豪邁手指道:“海上君主號!羅斯第一巨艦,王國的驕傲。現在船艙裡堆滿了各種軍需品,每一款都是大王急需的。”
“啊?傳說中的大戰艦……是她?”黑狐揉揉眼睛脫口而出:“我知道這艘大船,我得上船好好瞧瞧。不可思議,萊茵河不可能有如此大船出現,你們是用魔法把她拖曳來的?”
紅狐笑嗬嗬地聳聳肩:“沒什麼不可能的,我能成功一次就能有第二次,以後你就習慣了。”
黑狐懂得這個道理,他再問道:“你們一月份就來了一次,二月初的船隊也沒有來。你就是在準備這個?”
“當然,這不比磨磨蹭蹭的運輸更有效率?鹿特斯塔德的倉庫已經搬空了,我打算把物資都卸載到你這裡。我想大王會滿意的。”
“滿意,非常滿意。”黑狐再仔細端詳麵前的巨艦,“她停在這裡不會有什麼問題,就是想把她再拖曳到摩澤爾河非常困難。”
“我
不會再冒險了。所以我準備了一批貨船,你瞧,這些貨船全部交給你,它們全由你處置。”紅狐的言外之意已經很明顯,他的人不會參與接下來的遠征行動。
家族裡最小的兩兄弟聚首,如今他們都有自己的事業,也都萌生起迥然不同的野望。
他們一奶同胞,在萊茵河上處於同一條利益鏈,今日合作一拍即合。
按照原計劃,從萊茵河口招募的劃槳手已經結清過工資,至多休息一兩天就可以回去了。
二百名丹麥人情況頗為特殊,一開始不少家夥就表明來意,於是就領了一半的工錢。
他們急於找到丹麥王子“無骨者”伊瓦爾,在獲悉王子的確在特裡爾的大營,為了避免節外生枝,當此時集體自願接受黑狐的管理。
科布倫茨一片熱鬨景象,本地農民在耕種之餘突然來了新活計。那些已經完成播種的人們,意識到船隊行動還需一些時日,他們便擼起袖子跑到碼頭做起了日結的搬運工,也是趁著機會零距離欣賞羅斯第一巨艦的魅影。
海上君主號,她巨大的船艙仿佛裝著無窮貨物。她被纜繩儘量拉得再靠近河岸,又有多達十條粗製纜繩在岸上固定,每一根纜繩都繃得筆直。
小型駁船拚裝出浮橋,搬運工排成流水線,將五花八門物資輸送到岸上。
三艘大型艦隻皆以這種模式裝卸貨物,唯有眾多武裝貨船是一麻袋的糧食也不卸下。
按照黑
狐的舊計劃,他手裡坐擁的一批劃槳長船與駁船,載運物資的同時再運輸一批戰士。船隊與岸上的馴鹿隊伍並行,待春耕結束全軍出動來著。
突然間四弟降臨,大艦隊奇跡般的出現突然間令黑狐意識到,自己完全可以調整運輸方案。他們帶來的船隻太多了!尤其是隊伍最需要長船與武裝貨船。
近一千名勞動力的出現也令他眼饞,在獲悉這群農夫急於回到萊茵河口的老家春耕,所有人都是農奴身份,他們要離開黑狐並不攔著。
原本大量人員還是要坐著劃槳船原路返回,難道就不能將之全部塞進幾條船裡,如運牲口一般直接運回去?返航並不需要劃槳,隻要掌控好方向舵避免觸礁與擱淺就可以了。他們畢竟隻是大貴族手裡的農奴,沒必要在給他們優待,譬如將一百人乃至更多人員塞進一條武裝貨船並無什麼不妥。
既然已經想到使用武裝貨船,再把貨船搬空,遠不及直接將一群亟待回家的農奴塞進風帆巡洋艦裡。
摩澤爾河更為狹窄,上遊航路也非常曲折,因其整體為南北走向,夏季時期摩澤爾河航運對無毫無自持力的風帆船隊極為不利。
三艘風帆大船當前並無用武之地,載著農奴撤回,僅需要斯佩洛斯維利亞號與鐵鬆鼠號執行任務就夠了。為了確保安全,兩船各自由兩條長船拖曳,隻為確保返航時大船保持穩定航行在河道中
心區域。
兩兄弟商議之後,農奴撤離方案敲定,作為交換,拿騷軍頃刻間多了二十條長船與六艘武裝貨船,拿騷軍的運貨能力如虎添翼。
奈何,礙事的春雨又降臨了!
三月初的春雨橫掃整個摩澤爾河流域,西歐大地正快速恢複生機。這和平時期,缺乏灌溉技術的農民急需天降甘霖,尤其是播種後的一場恰到好處的春雨,堪稱大天使的恩賜。
持續多日的降雨硬是給軍民烈火般的熱情狠狠降溫,他們四處躲雨,非常美妙的是,連那些武裝貨船都成了美妙的躲雨良地。
羅斯的大型艦隻都是為了海洋而生,甲板上留有大量的透水孔,甲板與下層的通道口留有凸起結構,海洋航行時通道全部蓋上。無論貨船還是大戰艦仿佛密封的巨大橡木桶,無論怎樣搖曳,巨浪把海水掀到加班,它很快就順著密密麻麻的透水孔流回海洋。
大浪都不會危害船艙,區區細如牛毛的春雨更不會危害貨物。
對於所有登陸的人員,那些農奴不得不擱置自己的返鄉計劃。令他們訝異的是,自己居然被安排到非常美妙的木屋裡。
牛頭山下的科布倫茨三角洲平原,其最寬處達到驚人的四公裡。一片荒地被改造成大軍營,大規模建設的有木地板之木屋皆是羅斯王國主流的款式,同時也加入了本地特色。
就地取材的石頭開始逐漸取代木樁構築地基,一些附屬建築也乾
脆都石料構築牆壁,部分建築還開始建造二樓。最關鍵的房頂區域,缺錢的農戶就用茅草堆在擋水木板上湊合著使用,每年進行修繕基本不愁房子漏水。
黑狐的大軍營平日裡駐紮著自己的戰士,也充當倉庫使用。它本是為了策應羅斯王國已經持續多年的大規模遠征建造,以現有的房屋規模,擠擠住上一萬人並非不可能,至於讓一千餘名農奴、水手入住,居住空間實在非常寬敞。
完全不同於那些村民,有財力的黑狐抓住機會就在軍營普及石板瓦,當此時先期鋪設的草垛房頂正在逐漸換代。
牛頭山的石材仿佛取之不竭,將石塊敲成撥片,本地的石匠就有相關的技術。這等人才已經得到重用,老師傅教育新人,黑狐再賜予其高薪,並承承諾石匠家族永遠都可以為拿騷科布倫茨伯爵家族效力。工匠因而有著十足的熱情,就是要修繕的房屋實在太多了,更新石板瓦的工作以勻速施行著。
除了製作石瓦,鑿得趨於球形的石塊已經製作一大堆。
留在科布倫茨的羅斯工匠,他們修繕了大量扭力彈弓,所有石彈都為這些重武器配套。
資深工匠卡姆涅,他離開諾夫哥羅德已經太久了。昔日留裡克手下第一個男奴,如今壯如巨熊。
卡姆涅與手下已經製作了“母牛”投石機這種超重武器,它發射的巨石成功砸塌了梅茨城牆一角,作為代價,提供
扭力的麻繩筋腱大規模斷裂。
早已有工匠前往特裡爾大營,他們就在當地修繕各種重武器,同時就地取材建設小火爐,把士兵的壞損武器再修一下。
一批工匠等輔助人員一直待在特裡爾大營,一半的養路人驅趕著一批馴鹿也在當地駐紮。
黑狐調整計劃,待降雨結束後大概三天,當大地基本恢複乾燥後全軍出動,屆時後方必然變得空空蕩蕩,僅留下少量民兵繼續看管從大戰艦卸下的物資。
終於三月初的春雨結束了,羅斯聯軍為此實在耗損了很多時間。
留裡克很高興自己派去的信使冒雨歸來,他獲悉了黑狐的軍隊正在做最後準備,理論上十天之後後勤軍隊載運物資即可到位。
羅斯軍對後勤給養的重視已經近乎於一種偏執,糧草湊不齊、餘糧不能讓人安心,軍隊寧可再等等。
一萬人的大軍步兵、船兵、騎兵、後勤兵齊全,要確保如此規模大軍作戰順利,所要考慮的可比過去那般兩三百名戰士出戰的情況複雜百倍。
非常微妙的是,倘若留裡克的使者在科布倫茨大營再等待五六日,即可見到巨大戰艦抵達港,勁爆消息仍能早一點告知留裡克。
特裡爾的萬人大軍在雨後做著自己的出征準備,留裡克手裡本就掌握一批長船,他們在河道處修道起浮橋。
最先奉命行動的是菲斯克與布洛迪的騎兵隊,他們最重要的任務是探查梅茨、為聯軍
確定大營最佳,他們也被授權可以獨自行動。
留裡克希望菲斯克跑得遠一些,最好乾脆和勃艮第人貴族進行小規模軍事衝突。
獨立行動的騎兵隊肩負著武裝偵察的工作,遠遠去看,自然不如與敵人打一仗,罷了把最準確的消息傳回來。
三月初降雨一過,菲斯克與布洛迪奉命率部出征,在那個時候兄弟們還沒有料想到自己會在法蘭克腹地經曆一番奇幻漂流。
留裡克這邊在雨後按部就班準備,殊不知科布倫茨之熱鬨,仿佛它是一座即將爆發的火山。
紅狐出於自己的任務不可以長期脫離他的萊茵河口駐地,在科布倫茨與三哥三嫂的相會,也多虧了剛剛結束的春雨使得彙聚時間又多了幾日。
終究龐大軍隊將要出征,現在春光明媚,萊茵河與摩澤爾河的流速有了明顯提升,大河的漲水期開始了。
摩澤爾河寬度為漲水已經悄然提高到近百米,其上遊的河道雖然收束得厲害,長船拖曳武裝貨船確實沒問題。
一批修繕完畢的扭力彈弓和投石機乾脆搬運到貨船上,所有蓄力麻繩乾脆現在就塗了一層從萊茵河口運來的油脂,棘輪單元全部不上勁,重武器以一種很鬆弛的狀態運上船,還用粗布包裹住。
大量馴鹿幾乎個個馱貨,繼而再拖曳一批裝滿物資的貨車。
岸上是兩千頭載貨馴鹿,摩澤爾河麵上大大小小船隻多達一百艘。
五花八門的出征人
員湊在一起還是達到了一千人之巨,如果再加上兩千頭馴鹿,能比之龐大所媲美的就隻有已經在特裡爾盤踞的羅斯軍主力。
岸上,兩個小胖子做最後的道彆。
在他們身邊,八百名來自萊茵河口的農奴即將回家。超過兩千名本地農民拖家帶口得來看熱鬨。
乃至是牛頭山上,更多的農民攀登高處,打算目送內河船隊浩浩蕩蕩離開。
“兄弟,隻有神知道大王會打到哪裡。說不定,大王會打穿勃艮第人的領地進入地中海。”紅狐讚譽的同時也是對三哥的期許。
“哪怕大王打到世界儘頭,我們都有義務隨行。”黑狐自信滿滿慨歎道,他拍拍老弟的肩膀:“我們有各自的任務,萊茵河口是羅斯、是我們家族發大財的命脈之地,你鎮守那裡確保安全,責任絲毫不比參與戰爭輕呐。”
紅狐點點頭:“我懂,所以我才要快點離開。很抱歉我不能與你去看看大王,就請你帶我問好。”
“好的。”
“還有……關於大戰艦的事情。”
“這一點你不用擔心。”黑狐已經獲悉老弟為了一攬子得將海量物資運到位,冒著殺頭風險違背了留裡克在半年前的命令。“無論如何你成功了,海上君主號在這裡,以後也好讓美因茨大主教開開眼。這樣,也是展示羅斯的光榮。我想大王會滿意你的冒險。”
“我不求那些法蘭克貴族震驚,你如實彙報大王就好。”
“
就這麼辦,我即將出發。兄弟保重!”
“保重。”
說罷,黑狐登上了靠岸的長船。
依舊是按照羅斯的傳統,有馴鹿被牽到河邊放血,他們以鹿血祭祀河神,所有人都安心了。
頓時鼓聲、號角聲大作,祭河神的行動剛剛結束,待命的軍隊奉命開拔。
隨著處於隊首的長船劃槳手一聲吼,拿騷-科布倫茨軍終於行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