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諾夫哥羅德前往涅瓦河入海口的都城新羅斯堡,風和日麗時坐著船舶漂流,最快也得漂上五天。冰封的河流與湖泊給了雪橇隊狂奔的捷徑,步兵坐著大量馴鹿雪橇,騎兵愛惜馬力,一樣坐在雪橇上,再載運大量物資尤其是大量的糧食啟動奔襲。
在這個時代,最有效率的後勤運輸方式是水運,其次是騾馬,最次是人力。
人力的肩扛扁擔式後勤輸送,隨著後勤線的拉長,物資的中途耗損也是呈指數級增加,素有著一千公裡的後勤線路,消耗二十份糧食才能將一份糧食輸送前線的事實。
騾馬拉車式輸送大大減少中途耗損,但對可靠道路的要求較為苛刻。
最終,廉價的輸送方式便是水運了,而它更加受河流湖泊與運河的製約。
所以雖然諾夫哥羅德距離新羅斯堡的直線距離才一百餘公裡,留裡克的這支軍隊不得不繞一個大彎抵達階段性目的地。
至少冰封的世界提供了通途,留裡克的“騾馬大軍”在冰封河道愣是以船舶順流漂行的速度前進。
在可見的未來,軍隊仍要以這樣的行軍方式,直至抵達瑞典。
一個大問題擺在留裡克麵前——氣候正在轉暖。
所謂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它的最終融化也不是三五天的事。
終於,軍隊進入冰封涅瓦河,寒冰之旅到現在對大家不算什麼嚴峻挑戰,戰士們期盼著抵達新羅斯堡好生休整一番。
看呐!前方平坦的被冰雪覆蓋的農田處出現了突兀的城垣,一座高塔鶴立雞群!
再看看!大量船舶如雕塑般立於冰麵,那是被冰層包圍的艦隊,那些桅杆密如森林!
都城的人民從去年九月份就開始備戰,而今日子已經是三月初,他們整整備戰半年。軍工在內的所有有關戰爭的勤務給人民提供大量工作機會,由戰爭帶來的暫時繁榮又如給大家打了雞血。
戰爭特許的繁榮是一把雙刃劍,此事沒有誰比身為國王的留裡克最為清楚。他已經調動人力產出大量戰備物資,所謂有了一把好劍就必須殺敵,任何的遲滯對於國家都是致命的。
民眾不僅僅迎回了他們的大王,也迎來了一支剽悍軍隊。
龐大的雪橇隊直接停在涅瓦河的冰麵上,坐了一路的戰士們紛紛下來舒坦筋骨。
由於路途遙遠,很多人來都城的次數很少,還因為都城的發展日新月異,今日再見猶如見得一座全新的城市。他們曾驕傲一位諾夫哥羅德是一座大城市,而今看來,新羅斯堡對城市做出了全新定義。
留裡克仗劍四顧,安排親信規整左顧右看的部下。
此刻,城牆上站滿了,大量民眾走出家門就在冰封河畔瞻仰王師榮光。那些鑿冰釣魚的人們也都暫停活計,撂下魚竿紛紛跑來圍觀盛況。
眾多圍觀者中便有總督科努鬆父子。
父親蒼老的大手壓在兒子的肩頭“國王來了,這一次,你要帶著軍隊參與遠征。”
不出意外小科努鬆將繼承自己父親的職位,被國王任命為下一任的都城的總督。這是極為光榮的職位,固然不能作為封地貴族,但家族有望時代負責都城防務,作為國王近臣獲得巨大榮耀。所以,小科努鬆必須獲得戰功。
“國王的軍隊正在集結,我現在應當集結第二旗隊迎接大王。”他建議道。
“去做吧!儘可能把第二旗隊的兄弟集結。”
老家夥們不是老得提不起劍就是作古,第二旗隊搖身一變成為一支青年部隊。少數尚能戰鬥的老戰士構成旗隊枝乾,少量的住在都城的老羅斯新晉青年作為嫩枝,大量來自其他維京部落的青年構成樹葉。這樣的第二旗隊缺乏戰績,大部分新兵寶劍尚未見血,但他們充滿青春活力,渴望用戰功為自己獲得榮譽。
小科努鬆在和國王留裡克趕時間,當他在豐收廣場做出緊急集合勉強將第二旗隊整頓好,便馬不停蹄奔向城外,與即將進城的軍隊主力合並。
國王的軍隊衣著統一、裝備統一,他們踏著整齊的步伐在涅瓦大街上行軍,接受著民眾的含糊。剛剛集結的第二旗隊也加入其襄盛舉。
留裡克意氣風發抵達了自己忠誠的國都,到現在,真正的遠征才算剛剛開始。
國王帶著東方的主力軍抵達,眾多軍官齊聚一堂大吃烤肉痛飲烈酒。
所有的“船”長即相當於排級指揮官的軍官儘在受邀名單中,數十人陪著大王和太上國王喝酒,並聽取著大王的宣講。
“如果隻是討伐約塔蘭人,隻是破壞幾個村莊,我犯不著集結數千人的大軍。今年,本王將橫掃整個約塔蘭!那些願意臣服我們的,將作為我們的同胞!膽敢抗爭的,將被我軍完全消滅!奧丁賜予我祝福,給予我使命。本王的使命就是征服,那些說諾斯語的村莊部落,都將歸為羅斯!我們需要的是一個偉大的羅斯!你們都將在這場戰爭中獲得榮光,以後會得到更多……”
留裡克說了很多,他絕口不提戰爭會帶來殺戮,強調這是光榮之戰,更是順應諸神旨意的征戰。
一聽到征戰獲得諸神許諾的榮光,戰士們便精神亢奮。他們不想拘泥於平凡的生活,羨慕那些傳說故事中的英雄,渴望自己也活成傳說。
這一次,留裡克許可全軍開懷暢飲一次,以洗刷漫長旅途的勞頓,亦是為緊接而來更艱巨的旅途做準備。
全軍放假三天,士兵們可以拿著自己的錢財就地購買一些需要的物資。畢竟是戰爭,市場上的工藝品賣的極好,那是大量的幸運小精靈木雕,乃至托爾、弗雷這類神祇的小雕塑。它們作為護身護被士兵們廣泛戴在脖子上,心裡落得踏實。
留裡克這番也沒有閒著,他作為公認的“被奧丁祝福的人”最是不需要這些護身符保佑,因為某種意義上,他本人就是整個軍隊的護身符。
打勝仗的關鍵在於足夠的兵力、合適的時機,以及充足的後勤保障。
尤其是後勤保障問題往往被這個時代的歐洲將領所忽略,在這方麵羅斯軍隊可要儘量做好方案。
此半年時間氣候極寒,留裡克的嫂子亞絲拉琪的禦用磨坊可是持續忙碌,小麥碾壓成粉,麥糠混著精麵揉成團,再輔以一些燕麥全粉,烤製出大量的乾硬全麥燒餅。一開始它們都含有不少水分,儲備時水分凍成冰,最早一批燒餅是去年的產品,戶外就是大冰箱燒餅被實質上凍乾處理,竟成了大量的脫水堅硬的餅。
這樣的燒餅不容易吃,硬咬還磨牙床。它勝在是極度耐儲的即食軍糧,近半年的儲備現在終於有了用武之地。
不隻即食哨兵,大量的脫水鹹魚肉乾堆得倉庫滿滿,而今全部拉出來,塞入大量買袋扔到雪橇上。
若動員五千人的軍隊,戰時一名士兵每天要吃上三磅的燕麥來應對極端身體消耗,如此若持續六個月的征戰,大軍就能消耗掉二百七十萬磅燕麥。
這還隻是人員的消耗,若是加上畜力損耗,累積消耗掉五百萬磅燕麥很正常。
留裡克是以一千年後的科學軍糧標準還給自己的大軍定標準,他尤其考慮到戰爭時期會發生五花八門的事情,唯一能讓大軍軍心穩定的,就是充足的糧草。
休整期間,一場高級軍事會議在他的主持下召開。
會場氣氛熱情洋溢又很快陷入嚴肅。
老科努鬆努力鼓吹自己兒子的忠勇,小科努鬆也自拍胸膛發誓不辱自己老羅斯血統。
“任何的事先放在一邊,現在,總督科努鬆,我要你把糧倉的所有庫存清點準備,在拋去掉民眾的正常消耗外,你必須給我做好二百萬磅燕麥的戰略儲備,並等待本王的召喚。”
老科努鬆半懂半迷糊,“大王定有高深的安排。”
留裡克遂道“事情很簡單,本王必須做好充足準備,倘若戰爭變得焦灼,我就需要大量的後方給養填補前方消耗。你……總不能希望我軍可以大肆劫掠約塔蘭人的糧食?本王不覺得他們非常富裕。所以,原本對民眾出售糧食的行為到現在暫停,糧倉庫存全部封鎖,現有糧食尚有多少?”
老科努鬆大吃一驚,不過大王已經下了命令,自己必須執行。令他慶幸的事,管控糧倉是他莫大的責任,而目前的庫存量極為喜人。
“還有超過三百萬磅燕麥,以及二十萬磅小麥。您知道的,國度的糧倉是全國最大的。如果真的糧食緊張,其實民間的存糧還有很多,真的遇到問題我們可向民眾征糧。”
“太好了!”留裡克嚴肅的臉龐洋溢出笑容“立刻封鎖糧倉,我會貼出告示告知民眾。反正大家的家裡都有餘糧,等氣溫恢複後人們又要去捕魚了。以前咱們羅斯人始終吃魚度日,隻有到光明節才能吃到一些麥子。現在雖然麥子已是常見美餐,吃魚的老傳統可不能荒廢,尤其現在是戰爭時期,隻能暫時苦一下民眾咯。”
“他們會體諒我們,隻要我們獲得榮光,一切都會好起來。”老科努鬆說了一些光彩的廢話,他也許諾會以大量實際行動在後方配合大王。
留裡克找到許多人開了會議,也給予總督老科努鬆重大任務,尤其是分兵進軍的大事。
固然是等待冰雪消融後走海路進軍的物資耗損更少,那樣的話進軍就要拖到五月份,給予羅斯王國的戰爭時間就太少了。
主力軍要竭儘所能以最快速度抵達瑞典斯德哥爾摩,定要等到四月上旬就做好兵力總集結並開始南下。而那個時候波的尼亞灣和芬蘭灣大部區域還是到處浮冰對航行不利呢。
在都城新羅斯堡,由維普斯人和呂迪人構成的兵力區區五十人的同盟軍,在伯爵泰拉維斯的帶領下加入王師。泰拉維斯本人可是個科文人,如今搖身一變成為留裡克冊封的維普斯人的伯爵大人,他的領地就在拉多加湖的西岸,核心正是城寨凱基薩爾米,是羅斯人向著東北方世界狩獵的如同驛站般的存在。
泰拉維斯的軍隊全體持弓,因為與芬蘭伯爵耶夫洛的交情,此番他的軍隊大肆裝備了“灰樹”長弓。在血統上,他們都是芬蘭下屬的一個部落,也會屬於同盟軍的組成部分。留裡克不要求他們出兵多少,反正也沒多少男丁,能湊出五十人已經是泰拉維斯傾儘所能了。
按照留裡克的計劃,大軍在新羅斯堡集結後參與一場盛大的出征祭奠,軍隊就在冰封芬蘭灣的北岸一路向西。軍隊將在芬蘭伯爵的貿易城鎮赫爾敏基(赫爾辛基)再吸收一支軍隊,尤其是芬蘭伯爵耶夫洛本人親自帶隊,就像曾經那般歸為留裡克的直接統治。
一場盛大的祭祀在大祭司露米婭的主持下舉行,一萬餘人齊聚豐收廣場,讓這個本是頗為寬大的廣場顯得局促不堪。
穿得厚實的民眾摩肩接踵,他們出於敬畏與集結的大軍保持距離,在遠處欣賞軍隊的武威,更等待著公開祭祀的盛況。
這畢竟是國戰,羅斯也出動了有史以來最龐大的軍隊。
又是一百一十一頭馴鹿被拉出,袒著上身展示黃金胸毛的壯漢們手持利刃,就在大神廟前挨個給這個雄鹿放血。野蠻而高規格的祭祀落幕,那些被收集起來的鹿血被戰士們爭相飲用。嚴重的腥味是一個問題,可這些祭品定然得到了神的囑咐,何況傳說喝下鹿血的男人會變得更有男性力量。士兵們竟將鹿血分食了個乾淨,罷了鹿皮被剝掉,鹿肉也被整頓起來,在天寒地凍中凍成冷鮮肉,正好作為旅途上的食物。
羅斯軍隊在都城迎來一次極為重要的補給,一批重武器裝運雪橇,作戰部隊再加上一些隨行的五花八門非戰鬥輔助人員,人數膨脹到了三千人。拉人拉貨的雪橇也達到了六百輛,僅是拉雪橇的馴鹿多達三千頭,另有三百餘匹馬。
軍隊離開了都城後一路向西,軍隊按照旗隊編製行軍,雖然隊伍的間距逐漸拉大,終歸是分為多個模塊,每個模塊中的各個雪橇都樹立一麵旗幟,大量旗幟聚在一起就是不可忽視的矚目存在。有多少個旗隊就有多少個模塊,三千人分成七個模塊,奔向赫爾敏基城。
留裡克確信,自己忠誠的耶夫洛已經準備好了一支精乾的射手軍團,會遵照王命組織一支芬蘭旗隊兵力五百人左右,並自帶乾糧地等待著並入王。
大軍斷不會在冰雪世界中迷失,他們沿著冰封海岸線前進,入夜休整,白晝持續行軍。充足的糧秣儲備確保了馴鹿、馬匹和人員的消耗,且特選的路線也能讓馴鹿在休息時就地以腦袋拱開積雪啃食雪下乾草減少物資耗損。
軍隊終於抵達赫爾敏基,自離開都城新羅斯堡,已經過了整整七個晝夜,留裡克在第八天的中午,終於見到了那座由他下令建造的芬蘭人的第一座正兒八經的城市。
而忠誠的耶夫洛,已經帶著自己六歲的兒子凱爾哈等候王師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