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周熠禮思緒陷入昏沉。
都沒有等到沈寂星的任何回答。
‘哦，原來他不喜歡我啊。’
那他為什麼要追我呢，周熠禮就這麼不討人喜歡嗎？
血液的流逝讓他渾身冰涼，周熠禮緩緩無力地閉上眸。
他看到一朵朵小玫瑰在眼前盛開。
“又生氣。”
周熠禮也想生氣，但他沒有力氣生氣。
記憶在腦海中像是走馬燈，他恍惚間，不知自己正處於記憶中的哪個節點。
彆生氣了，我乖乖的，不打擾你不就好了嗎。
我是愛你的。
但你是自由的。
“周熠禮。”沈寂星的嗓音終於響起，埋在肩頭的人卻沒有了回應。
他太過聰明，以至於他清楚。
這場意外是因何而來。
沈寂星輕輕閉上眸，清眸中流淌著的水霧凝結，化為一滴晶瑩落在懷中人的肩頭。
他哭了。
司空修趕來時恰好看到這一幕。
原來沈寂星真的跟他的外表不相符啊。
他會因為周熠禮的一句話心率失控，藏在發間的小玫瑰開滿花，也會因為他的傷口落下神明的淚滴。
“沒事，人馬上就到。”
司空修半蹲下來安慰：“隻是撞的有點狠，他不會有事的。”
雪地浸滿了大片周熠禮的血跡，但他一定不會有事的，司空修想。
他也清楚是有人故意為之。
忽然斷裂的威亞，不該出現在鋒利石頭，隻是那人的目的是沈寂星，還是周熠禮？
“你不去嗎？”
在醫生將周熠禮抬上擔架後，沈寂星並沒有打算跟著一起。
司空修比誰都了解周熠禮。
他嘴硬心軟，赤誠熱烈，即使被傷過兩次也依舊喜歡著這個給他帶來痛苦的人。
隻是他脾性傲嬌不願承認，臭屁的享受著沈寂星每一次貼近。
其實心裡都要開心死了。
沈寂星卻說：“你陪著他，我有事。”
他麵容清冷淡漠，除去那一滴無人覺察的淚，好似像個事不關己的局外人。
“他睜開眼想看見的人是我嗎？”
司空修第一次說話這麼直白嚴重，“好歹是因為救你，你就不能讓他如願一次嗎？”
有時候他都覺得那小獅子可憐。
看起來張揚又得意，可誰不知道他是感情裡的下位者。
司空修到底是周熠禮的朋友。
“沈先生，不是付出多的一方，就活該被傷害。”
他看向冰天雪地中的孤傲背影。
隱約間似乎覺得沈寂星知道什麼，他似乎又一次要做出選擇。
“你要再放棄他一次嗎？”
沈寂星安靜站在那裡。
這天地萬物仿佛都在逼他做出選擇。
可他分明從出生起就沒有選擇的權利，他的去留，他的未來，他的想法，從始至終都沒有過問，沒人在乎。
司空修似也意識到自己的話不妥。
“我，也不是這個意……”
“不會。”
沈寂星薄冷的長睫像覆著一層霜:“我不會再放棄他。”
這一次他要放棄的。
是他自己。
……
救護車的聲音呼嘯而過。
慕司透過窗台，看到紅藍燈光交錯駛入車流，普通車輛紛紛為它讓開一條生死道路。
“這下您滿意了吧，先生。”
慕司的糖都沒再吃了。
回頭看向輪椅上姿態放鬆的人：“你這個冷酷無情又自大的人。”
“……”
泊聿如今心情不錯，並未計較他的以下犯上。
他不在乎周熠禮如今傷得如何。
“我說過，我的忍耐有一定限度。”
他十指放鬆交叉放在腿上，聲線溫潤又冷淡：“人總要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代價。”
“是嗎？”
伴隨著清冷話音落下，房間的門被轟然一聲踹開。
慕司望向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
“哦豁。”
沈寂星來了。
那人還是拍攝時的服裝，白色長發清冷垂在身後，發間沒有一朵玫瑰花，冷然的猶如被打落的謫仙。
“我有沒有說過，我的忍耐也有限度。”
慕司沒想到他能這麼快找到這裡。
看來沈寂星離開以後，也給自己留了後手。
泊聿則並不詫異他的到來，猶如每次掌權者般開口：“阿星，知道你該如何選擇了嗎？”
他不想對沈寂星下手的，他也會不舍和心疼。
可他每次都惹得自己不快。
沈寂星並未第一時間回答：“出去。”
慕司看了眼泊聿，轉身出了房間。
沈寂星走向窗台，這個角度可以看到下午的牆角，他把人摁在牆上被他氣得咬牙切齒：
“低聲些，追你是什麼很光彩的事嗎？”
周熠禮不可置信瞪著他。
似乎想說，難道我丟人嗎？？？
小獅子總覺得他很凶，其實很可愛，沈寂星從來沒告訴任何人。
他看一眼就會心跳失控。
“先生。”沈寂星說，“其實一直以來都有一個問題困擾在我心頭。”
“我很長一段時間不知道答案是什麼。”
泊聿溫和道：“什麼問題，我會為你解答。”
泊聿很多時候都是一個合格的養育者。
從不吝嗇教他任何能力。
沈寂星輕聲說：“在我瀕臨之際時，那雙雪夜裡的手再次伸來，我會不會握住它。”
泊聿的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
“你後悔了嗎？”
他沒想到沈寂星是如此執迷不悟。
甚至一直在後悔故事的最初，倘若他們沒有交集，那一切都不會發生……
他甚至寧願死在那場雪夜裡？
“我會。”
這個答案讓泊聿一怔。
“我會握住那雙手。”沈寂星淡聲說。
他一直是理智的，過於理智的。
“我不會去設想一條沒走過的路，無論它充滿荊棘還是鮮花，我永遠感激十八歲前您賦予我的一切。”
“您很長一段時間是我的信仰和目標。”
泊聿眼眸中的色彩逐漸溫和，似乎也想起他們曾經陪伴的歲月。
他給予沈寂星新生的同時。
那人也在為他祈禱，祈禱他能擁有重新站起的勇氣。
泊聿笑了下：“現在依然。”
沈寂星則是搖搖頭：“我想，折磨我的並不是這個問題的答案。”
他打開陽台的門，回身推著泊聿去往外界，感受來自高空吹過的風。
遠方夕陽降落，夜幕降臨，小鎮交織在暖色與黑暗之間。
“我後悔的，或許是我曾經同您一樣，缺少一點勇氣。”
“一直在不同的傷害一個人。”
那個在雨夜獨自前行的少年，其實並沒有學會長大。
最終教會他長大的。
是周熠禮。
“什麼意思？”泊聿並不懂。
沈寂星估摸了一下二樓至一樓陽台的高度。
“意思就是，我放棄了十八歲以前的自己。”
那個少年聽話，軟弱，單純，充滿感激，從不反抗。
他努力的學習一切。
想要變得像先生一樣優秀。
儘管他已經用儘力氣，還是達不到先生的要求，被一次次丟棄在沒有儘頭的黑夜裡。
他抱著自己輕聲安慰：沒關係，再努力一點就好了。
再努力一點他就不用待在黑暗裡了。
他忘記了，他本就不屬於黑暗。
“我擁有了告彆過去的勇氣。”沈寂星望向自己一直以來尊敬的人。
“所以，先生。”
沈寂星將他推至二樓陽台邊，毫無留戀地鬆開手。
“他是怎麼被砸的，你也給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