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 21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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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後,麟德殿內,燈火如晝。

趙錦繁在此設宴,款待諸位到京的外賓。

各國使臣依次落座,獨獨缺北狄使團遲遲未有列席。

高麗使臣看了眼旁邊的空位:“這北狄王該不會不來了吧?這也太不給大周陛下麵子了。”

東瀛使者清原白日在大殿上丟了臉麵,記恨在心,道:“麵子?那也要看給誰。現如今大周國力大不如前,而北狄勢頭正盛,論兵力北狄未必就比不上大周,照這種勢頭下去,北狄要超越大周也隻是時日的問題。憑什麼要像從前那般以大周為尊?”

說完他還朝一旁的烏連王投去尋求認同的眼神。

畢竟同是天涯淪落人,大家都被大周人欺負過,這種時候就應該團結起來,一起數落大周。

烏連王看見清原投來目光,莫名其妙:“看我做什麼,他們來不來關本王何事?不來就趕緊把坐席搬走,大家坐得更鬆快些。”

清原:“……”大老粗。

宴會開始,絲竹管弦聲起,舞姬甩袖起舞。

一片歌舞聲中,北狄王攜國師及使團眾人姍姍來遲。

席間眾人紛紛朝遲來的北狄使團看去。

“北狄王”因花粉不耐蒙著麵不便言語。

北狄國師慕真,也就是真正的北狄王蕭衍,代表其發言。

蕭衍自使團中出列,以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恭敬姿態朝坐在上首的趙錦繁,行了一禮。

坐在底下的高麗使臣扭頭朝東瀛使臣清原道:“北狄人看上去挺給麵子的,跟你說的不一樣啊?”

清原:“……”這不可能啊!

不止清原這麼想,坐在底下的諸位大周臣子心中也不免有此想法。

北狄人如何會真心臣服於大周?

其實北狄王蕭衍也不想對大周做出這副窩囊的姿態。

但午後在太液池的那場博弈,他承認他輸了。

他也不是傻子,自然想過那封信是真是假的問題。

可就算信是假的又如何?

他的兄弟蕭衡沒有找上眼前這位大周陛下,大周陛下就不能去找蕭衡嗎?

以蕭衡的性情,若大周主動找上門,他簡直求之不得。

這一路上,蕭衡為了殺他,派了不少殺手。為避免被刺殺,謹慎起見,他才與國師慕真互換了身份。

他和蕭衡都不覺得對方會錯過和大周結盟的機會。

隻要他和蕭衡不能信任彼此,他們就隻能陷入被大周選擇的被動局麵。

對眼下的他而言,隻有向大周投誠一條路。

但他還不想讓那位大周陛下高興得太早。

於是此刻扮作北狄國師慕真的蕭衍,在眾目睽睽之下,向趙錦繁獻上了兩隻錦盒。

兩隻錦盒分彆由兩名北狄使臣護送進殿。

趙錦繁看了眼由蕭衍獻上的錦盒,道:“國師這是何意?”

蕭衍告訴她道:“這兩隻錦盒裡一隻裝了王上對陛下最大的誠意,另一隻則裝了你們大周人最討厭的東西。”

“吾也不清楚哪隻盒子裡是好,哪隻盒子是壞,隻有護送錦盒進來的兩名使者知道。”

“這兩名使者其中一名隻說真話,另一位隻說假話。陛下隻能選擇其中一名使者問一個問題。”

“大周陛下智慧無雙,定然知道哪隻盒子裡藏了好東西。”

趙錦繁:“……”來投誠還這麼彆扭。

宴席間眾人見此議論紛紛。

高麗使臣看向清原:“這種考驗人才智的事,以往不都是你東瀛乾的嗎?”

清原表示無奈。

他也很想!可是他來之前兄長千叮嚀萬囑咐叫他不要再做自取其辱之事,安分守己為妙。

烏連王看向正在替自己倒酒的王後:“大周人最討厭的東西是什麼?”

王後搖搖頭,表示自己不知。

至於大周眾臣的重點則在於——

“北狄人剛才說什麼?”

“說咱們陛下智慧無雙。”

“嗯……”

成州驛站。

懷刃向身旁之人一封接一封地念著從幾百裡外的京城寄回的信。

從陛下的衣食住行到近日諸國使團來京,事無巨細。

最後一封信,寫的正是北狄使團在大宴上獻誠一事。信的結尾隻寫到北狄人拿兩隻錦盒考陛下,卻沒寫結果。

懷刃好奇地看向坐在一旁閉目養神之人:“咦,沈相怎麼沒寫陛下選了什麼?”

對方緩緩睜開眼睛,道:“因為不必浪費筆墨,也知道結果。”

懷刃對比武之外的事都不怎麼精通,此刻正用求知的目光望著身旁人。

身旁人道:“此題算不上太難,蠢人解不開,一般人未必解得開,聰明人一眼就能破題。”

“北狄人並非想用此題難倒趙錦繁,而是想用此題徹底揭開,這位多年來被叫做草包的陛下隱藏在皮下的真麵目。”

“想必是趙錦繁擺了北狄人一道,北狄人隻能認栽,心裡卻不痛快,故意出了這題,想讓她彆再假惺惺裝下去罷了。”

懷刃“哦”了聲,這幾句話信息量太多,他有些反應不過來,也沒怎麼思考,順著他的話就問出了口:“那陛下該如何是好?”

看對方的神情,好像他問了一句廢話。

半晌,他聽見身旁人並不怎麼高興的聲音。

“我都‘死’了,她還有裝的必要?”

事實也正如那位“死”去之人所預料的那般。

趙錦繁沒有打算裝傻充愣,她走上前,對著其中一位拿著錦盒的使臣問:“若是我問另一位拿著錦盒的使臣,他手裡拿著的是“誠意”嗎?你告訴我他會怎麼回答?”

那位使臣立刻回答:“他會答‘是’。”

破題的思路很簡單,假設這位使臣說的是真話,趙錦繁讓說真話的使臣,回答對方會怎麼答。

他回答的是說假話那位使臣的答案。

說假話的使臣給出的答案,自然是錯的。

倘若趙錦繁問的那位使臣說的是假話,問他回答對方會怎麼答。

他會把說真話那位使臣的答案反一反再說出來。

也就是說,他給的答案也是錯的。

無論怎樣,她問到的答案都是錯的,選相反的就“對”了。

現在這位使臣說對方會答“是”,也就代表著對方盒子裡裝著的“不是”誠意,因此這位回答“是”的使臣,手上拿著的那隻錦盒,才是真正裝了北狄王誠意的盒子。

眾人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趙錦繁就輕鬆找到了那隻裝有北狄王“誠意”的錦盒。

席間眾人愣愣地朝趙錦繁看去,尤其是在坐的眾位大周臣子,就是再遲鈍的人也看出來了。

她要真是個不中用的笨蛋草包怎麼可能那麼快破題?

“方才北狄人說什麼來著?”

“說咱們陛下智慧無雙。”

“嗯……”

他說的對。

這時候不乏有幾個會放馬後炮的。

“我早就看出來了,能從儲位之爭裡不缺胳膊不斷腿,活著坐上皇位的能是一般人?”

“誒你,上回明明是你說陛下傻人有傻福的!”

“白日裡陛下對著那群使臣雄辯滔滔,我就覺得不簡單了。”

當然讓他們驚訝的不僅僅是趙錦繁,還有北狄王的誠意。

那隻錦盒裡裝著的是三份契書。

第一封契書上寫北狄願向大周進獻寶馬兩千匹,黃金三萬兩,其餘還有珠翠、礦石、布匹等物。

要知道當年大周與北狄議和,大周所贈予北狄的財物也隻是這裡的三分之一而已。

這份契書價值幾何可想而知。

但更令人意外的是第二封契書。

北狄王承諾,二十年內隻要他還是北狄的王上,就絕不犯大周一寸土地,並以大周為萬邦之首敬之。

這封契書一出來,薛太傅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在坐的大周臣子沒有不因此雀躍萬分的。

十餘年前那份議和書寫得模棱兩可,多年來邊關屢屢受北狄侵擾。且大周作為大國,主動承諾絕不對北狄先動手,這些年來眼睜睜看著百姓苦而不得解決之法。

究其根本是因大周國力日漸衰退,很多事情身不由己。

如今有了北狄人這一承諾,總算能安生些日子了。

大家本來是希望北狄王早死早超生的,現在隻希望他至少再活二十年。

第三封契書是一封解罪書。

趙錦繁確認過上麵的內容後,仔細收了起來。

蕭衍站在近處對趙錦繁道:“獻上的誠意,大周陛下可還滿意?”

趙錦繁回他:“尚算滿意。”

“接下來該怎麼做,不用本王說陛下也該知道。”

“這個自然。”趙錦繁道,“找個時間,朕會與王上好好談談接下來的事。”

這場宴會的發展著實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宴散,各國使團紛紛離席。

薛太傅激動過後冷靜下來,北狄人突然獻誠,必定是要他大周付出代價的。他有些擔憂地超趙錦繁看去:“陛下……”

趙錦繁給了他一個安撫的眼神,說道:“先生放心,學生是那種會做賠本買賣的人嗎?”

薛太傅:“……”

那確實,誰被你盯上了不被扒一層皮下來!

“還有件事臣不得不提醒您。”薛太傅道,“你今日在眾臣麵前大出風頭,若是荀……”

“先生是怕朕鋒芒太露,攝政王回來後會對朕不利。”

對於此事,趙錦繁隻是道:“先生放心,關於那位攝政王,過些日子興許會有好消息傳來。”

薛太傅不解:“什麼好消息?”

趙錦繁心道,當然是他的死訊了。

宴後,烏連王同王後回了住處。

宴上多飲了幾杯,烏連王借著酒勁,一把抱起美豔嬌柔的王後,上榻一番馳騁。

雲雨過後,夫妻夜話。

王後靠在烏連王滲著細汗的蜜色胸肌上,道:“大王從前總提起那位信王,說他是個有趣的人,妾倒是覺得還有一個人也不遑多讓。”

烏連王牽著王後的纖細柔荑輕輕摩挲:“你是說……”

王後:“妾是指大周那位陛下。”

烏連王倒不否認:“先前的確是本王小看他了,能讓北狄人低頭,還算有點本事。”

王後掩唇笑了幾聲:“那位陛下的主意可不止打在北狄人身上,在您身上她也打了不少。”

烏連王:“哦?”

王後笑著從床旁的檀木櫃中取出一隻木盒遞給烏連王。

“這是今早那位陛下派人送來給您的。”

烏連王好奇地打開盒子,看了眼裡頭裝的東西。

“絲綢、茶葉、香料?”

王後:“這些都是產自大周的好貨,大周與烏連不合長達百年,從前不通商貿,想要這些東西隻能輾轉從北狄人手中高價購得。”

“北狄人從大周低價買入,卻翻好幾倍買給咱們烏連,這暴利可都讓北狄人吃了。與其讓北狄人在中間得好處,不如直接從大周交易。”

這幾年烏連與大周之間關係逐漸緩和,烏連王也不是沒想過要跟大周跟近一步,隻是差一個契機。

互通商貿對烏連和大周彼此都有好處。

如今大周皇帝主動提及,烏連王自然也願意順水推舟。

不過……

烏連王看了眼躺在懷裡的王後:“你倒是願意替大周皇帝吹枕邊風。”

“妾剛到大周,那位陛下就派人送來了京城頂好的胭脂和首飾。”王後嬌笑幾聲,抬指戳了戳烏連王胸口,“他可比大王你懂女人心。”

烏連王醋意橫生,輕哼了聲,捉著王後的腳踝,拖進床帳,誓要讓王後明白誰更懂她的心。

又是一番操勞過後,王後昏沉沉地靠在烏連王懷裡,半夢半醒間,耳邊傳來烏連王疑惑的聲音。

儘管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他仍在糾結。

“所以,大周人最討厭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王後:“……”

深夜,皇城的殿閣樓宇矗立在靜謐月色之下,紫宸殿後堂,燭火通明,鏤雕木窗敞著,吹進絲絲縷縷混著青草氣息的清風。

趙錦繁坐在書案前,一手撥著算盤珠子,一手在宣紙上記錄。

從北狄那坑來黃金三萬兩,還有寶石、黃金、礦石等,再加上與烏連互通商貿後,每年還能多進賬一筆……

算來算去,國庫還是十分空虛。

她那早死的親爹怎麼就留了這麼大一個窟窿讓她填!

趙錦繁歎了口氣。

上哪再去搞錢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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